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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市的花鳥市場在老城區,一塊足球場地大的地皮建了三層樓,一層賣花鳥蟲魚,二層賣貓狗兔子,三層則是一些玻璃樹脂木頭等小工藝品的聚集地。
別看這裏沒什麽裝修檔次,但人流着實不少,店鋪又多,紀詢找到緣分花藝店的時候,發現這是一家位于市場中央的花店。
有點奇怪。
哪怕兇手住在這附近,不過買一束花而已,為什麽不在前邊那些靠近入口處花店買,而要在這家前後不着,正正中央的花店買?
他将疑問藏在心裏,來到緣分花藝店前。
店鋪的桌子上擺放着一排和兇案現場的同款花束,花店不忙,店員迎上前來:
“先生您好,您想要什麽?”
紀詢拿出手機,調出唐景龍的照片,問店員:“對這個人有印象嗎?”
店員嘴巴微微張開,眉毛與眼角一同提起,這是個驚訝的表情。接着她目光偏斜,伸手一指他身後:“這個人……是你身後那個人嗎?”
紀詢回頭。
吊着胳膊的唐景龍就站在花店斜對面的一家賣鳥店鋪中!
這一刻紀詢心中的驚訝難以用筆墨來形容。
不是吧,這都行。
來時我都沒對這線索抱有多大希望,只是勉強查缺補漏拾個遺——瞎猜看看。
紀詢姑且看着。
他和唐景龍的中間隔着走道,走道裏人流如織,唐景龍并沒有意識到對面的一家花店中正有人盯着他,他抱着受傷的胳膊,在賣鳥店鋪門口心不在焉地走來走去,偶爾俯身假裝看看鳥,一個個人路過唐景龍的身前,唐景龍不時拿起手機看一眼……忽然,他不焦躁了,也不再站在原地,而是收起手機向花鳥市場的出口走去。
紀詢沒有跟上。
他望着唐景龍輕松的背影,心中略有所感:對方在胳膊被打斷的第一時間來這裏的目的已經達到。
那麽唐景龍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曾鵬與唐景龍的沖突不能直接斷定唐景龍就是兇手,但至少反應了一點,在受到傷害的第一時間,唐景龍不敢報警。
這證明有些事情讓他心虛。
紀詢來到了唐景龍之前呆着的鳥類店鋪。剛剛進門,挂在屋檐下的彩色鹦鹉咕咕兩聲,開始推銷:
“左籠子文鳥一只30,右籠子畫眉一只50,30你買不了吃虧,50你買不了上當,文鳥俏,畫眉妙,一俏一妙湊個發!”
紀詢伸手逗逗鹦鹉,鹦鹉壓根不怕人,對着他的手指啄兩下,力道很輕,反正不會讓人覺得疼痛。
“想買什麽樣的鳥?”店鋪的主人走了過來,那是個老頭,肩膀上站着一只鳥,看不出什麽品種,但看得出和老頭很親近,不時用羽毛翅膀拍拍老頭的臉頰。
老頭看他兩眼,再推薦:“是新人吧?新人養點便宜好養的鳥,文鳥就不錯。”
紀詢本來想向老頭問問關于唐景龍的事情,但文鳥一詞讓他心頭一動。
“我有一個朋友,她在你這裏買了鳥,現在鳥出了點問題……”
他說着鳥的問題,卻将奚蕾的面貌仔細形容。
老頭一開始還有些疑惑,片刻後恍然大悟。
“是小蕾啊。前段時間她路過我這裏的時候鳥還好好的,她還問了我不少養鳥心得,怎麽沒多久鳥就出毛病了?”老頭琢磨道,“聽着像是那只鳥抑郁了,但也有可能是日常食物營養不足,導致鳥類精神委靡。”
老頭認識奚蕾,奚蕾在這裏買鳥,是這裏的常客。
除此以外,紀詢沒有在老頭身上看見更多的信息,這也代表還有更多的謎團沒有解開。
唐景龍為什麽非要在剛受傷的時候來到?
唐景龍在這裏得到了什麽,導致他離開的時候步履輕松?
紀詢正思考着,老人已經從櫃子裏拿出了兩包鳥食:“這包給你,拿回去喂喂鳥,這段時間再觀察觀察,如果還有問題,就把鳥帶過來我看看。”
紀詢接過了:“多少錢?”
“一包10塊,兩包20,知道喂法吧?”
紀詢還真不知道:“怎麽喂?”
老頭從桌上拿了一包開過的鳥食灑點在掌心,接着打開鳥籠的門,沖裏頭的文鳥吹聲口哨。
讓紀詢驚奇的一幕出現了,只見原本分散坐卧的文鳥撲騰着翅膀排列整齊,像閱兵似在籠子裏巡回飛舞整整一圈後,才一只接着一只落到老頭的掌心,低腦袋吃東西,吃完了還要撲騰翅膀和老頭親密互動一會,才再飛回籠子。
老頭不無得意,強調道:“我這裏的鳥都馴得不錯,特別親人,所以平常喂鳥的時候,你也要多和鳥親近親近,關照小鳥身體心靈的雙重健康!”
從賣鳥店出來以後,紀詢沒有立刻離開,他又返回了花店。
剛才的賣鳥店讓他意識到這附近可能是奚蕾的活動區域,于是這次,他換了個問題,他将奚蕾的照片調出來,問店員:“認識這個女人嗎?”
店員看了紀詢的手機兩眼,恍然道:“是小蕾吧。”
“她經常來這裏?”
“經常來,之前總和小西一起,是我們這裏的熟客。”
“小西?”紀詢咀嚼着這個全新的名字。
“她和小蕾是姐妹淘,懷孕的時候小蕾一直在照顧她。她們每周都會過來買花,不過她是真年輕,連着生了兩個孩子還恢複得特別好。最後一次見她,她燙了頭發,穿了新衣服,容光煥發,精神得不得了。跟我揮手道別,說要搬去新家了。”店員也是個小女孩,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印象特別深刻,羨慕之情溢于言表。
從花鳥市場出來以後,紀詢上了車子,他沒急着回家,而是到了夏幼晴家中。
他來看放在夏幼晴家中的鳥籠和籠中文鳥。
這是個兩層高的籠子,籠子裏懸挂了不少東西,有鳥窩,有雲梯,有秋千,就連籠子的內壁上,都挂着一排彩虹色的葉片似的布藝裝飾,整體看去,宛如一個鳥類小別墅。
這個籠子和裝飾都很新。
因為這籠子是1月9號,夏幼晴和奚蕾一起散步時候買回來的。
紀詢撕開鳥食倒在手上。
“衆所周知,一籠子裏出來的鳥,多少會帶着些過去的習性。向養鳥人買鳥的顧客,依循養鳥人技巧去養鳥的可能性,也不小。”
夏幼晴疑惑的視線遞過來。
紀詢沒有解釋,他沖文鳥吹聲口哨。
正将腦袋埋在翅膀下的文鳥将頭抽出來。
它歪着頭,黑豆豆的眼睛仿佛疑惑地看着紀詢。
就在紀詢以為它不會有所反應的時候,它忽然一振翅,飛到籠子的上端,摘下一片懸挂上方的葉片,再俯沖至紀詢手掌,将葉片放在紀詢掌心,啄食他掌心食物後,又飛起來親昵地啾撲紀詢臉頰。
一系列都完成後,小鳥再銜着那枚葉片,回到籠中。
良久,紀詢嘆服道:“奚蕾養鳥确實很精細。警方檢查了鳥窩、秋千、鳥籠開關包括這只鳥,但我想,只要沒有人拉開鳥籠喂食,就一定不會注意,挂在籠子上的一片小小的裝飾葉片吧?”
霍染因推開二支辦公室門的時候,還以為自己進錯了地方。
放置在辦公室角落的折疊椅大大咧咧敞開了,有人拿本書蓋着臉,躺在上邊。
譚鳴九巴巴地扒着椅子,對椅子上的人說:“我剛才的提議怎麽樣?把我寫進你的書裏,偵探不是需要捧哏嗎?我可以當站在刑一善身旁的白癡警察,全書裏說得最聰明的話,就是‘我相信偵探’,餘下時間只會在偵探破案的時候暴風鼓掌,這種不用出力就能解決案子的日子真是太美滋滋了。”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這下蓋臉的書向下滑了滑,紀詢露出半張臉,一對黑眼圈能去當國寶混吃混喝了,他同時也看見了那本書的封面。
《毒果1:愛欲蛇》,作者:紀詢
還有書腰,上邊用紅色大字寫了醒目的廣告詞:
一篇愛欲糾纏的故事,一項精彩絕倫的殺人游戲,一個凄美刻骨的作案動機。
翻開書本的第一頁,你,已踏入這精心編織的陷阱中!
他為這誇大其詞的廣告嗤了一聲,同時在想:紀詢來這裏幹什麽?
“不嫌不帥?”紀詢和譚鳴九說話。
“帥有什麽用,獎金才是實惠,反正我就沒看過一個偵探小說裏的偵探會拿警局的獎金,他們總是這麽孤高,這獎金最後不都落到了我這個白癡警探手裏?”譚鳴九滿懷憧憬。
“你是在暗示我吧。”紀詢沒好氣說。
“那沒,這怎麽能叫暗示呢?”譚鳴九直說了,“大家都知道你還沒到達那種孤高的境界。”
紀詢不想和譚鳴九聊下去了,他推開譚鳴九的大腦袋,轉向霍染因,仿佛讀出他內心般說:“兩條線索。一條是花店。一條這個。”
紀詢擡起手,指尖夾着透明塑封袋,塑封袋裏是一串彩色葉片。
“算是唐景龍事情的賠禮道歉吧。”
霍染因同紀詢對上視線,只一瞬,對方就滑開目光。
他在這個人的臉上看見了同樣的輕忽,同樣的倦怠,同樣的對警察和警局有所規避。
唯獨這份賠禮道歉,令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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