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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延國,寧江郡,南陽侯府。

帶着暖意的晨曦透過雕花木窗不知何時已給卧房內所有物件都悄悄披上了層金色。

寧妨睜開眼睛又閉上,如此反複幾次只是再次确認了眼前仍是那頂辣眼睛的青色紗帳。

終于,他長呼口氣使勁一拍床板坐了起來。

穿越過來已半月有餘,他每日拖着沉重的身軀在這世安院裏來回踱步,思考的都是怎麽就混到了如今地步。

對于穿越,寧妨沒覺得有什麽驚訝。

前世他以為自己生活在個很普通的現代世界,大學畢業後在一所中學裏找了份語文老師的工作勤懇度日。

突然有一天,喊了幾十年的老爸說要渡劫飛升,他才知道那是個現代修真世界。

不過好在飛走前,老爸留下不少修煉秘籍,并且告訴寧妨他老媽也在仙界等着。

二十五歲,寧妨正式踏入修真行列。

也不知是天賦使然還是那些秘籍太厲害,他只花了幾年就築基成功。

踏入築基期後磨難才接踵而至,他從築基期到渡劫期不知遭了多少道天雷洗禮。

飛升前的九十九道天雷挨過了九十六道,就在最後幾道天雷時功虧于潰被劈到了這。

所以說穿越又算得了什麽?

讓他垂頭喪氣的原因是多年修為完全被清零,體內空蕩蕩得好似破了個大洞。

自築基成功,寧妨外貌就停留在了青年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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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下呢?

赤腳走下腳踏,他只微微低頭就能看到潔白中衣下圓滾滾的腹部,胖得連腳尖都已看不到。

風從卧房兩邊敞開的窗口吹進,将床幔吹得四處飄蕩。

右邊窗口旁是女子的梳妝臺,上面還擺放着不少男子用的玉簪與玉冠。

寧妨走到梳妝臺旁的銅鏡前。

胖得只剩下條縫隙的眼睛随意掃過,立時不忍直視地撇過了頭。

剛穿過來時沒有原主記憶,看到卧房內的擺設還被驚得出了一身汗。

不管是淺青色紗幔還是女子用的梳妝臺,任誰看到都會覺得這間屋裏有女主人。

後來接收了記憶後才知,這純粹就是原主的愛好。

就這麽位極為珍惜自己外貌的老爺子,跟他還有着扯不清的關系

寧妨會穿進這具同名同姓的身體裏絕非偶然,而渡劫之所以失敗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寧妨……來替那個不負責任的老爸還債了。

原世界的老爸寧江塵飛升成仙後修行途中下凡歷劫,轉世投胎的就是原主父親。

而原世界寧妨都快忘記長相的母親甘寧也是原主母親。

凡間歷劫期滿,寧江塵與甘寧歸位。

可沒想到南陽侯府卻因為寧江塵的去世落魄到眼看就要分崩離析,原主日日夜夜所想都是父親在的話會怎樣怎樣……

這執念太深,竟無意間讓仙界的寧江塵背上了因果。

他下界來還因果不可能,因果就莫名其妙轉嫁到了寧妨身上。

身上因果未消,又如何能挨得過天雷,可不就被原主的執念帶到了這個世界。

嚴格算起來,他和原主應該是不同世界裏的親兄弟來着。

所以……其實府裏這些人也能算得上他的後輩。

“老爸……”

望着銅鏡中那張又白又胖的臉,寧妨擡起手輕輕描繪了遍眉眼。想從這張臉裏找到些前世的痕跡。

如果長得有些像,或許能帶入得更加快些。

可摸來摸去,他都沒法找到點過去的蛛絲馬跡。

明明就是個古代世界,為什麽銅鏡會這麽清晰……他連兩層下巴上的黑色胡茬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這張臉怎麽看怎麽都不像是前世的寧妨。

“也罷!”

終于,寧妨放棄再看,又赤腳走到窗邊的軟塌躺下。

內心掙紮幾天之後,他在此刻才算是接受了自己成為南陽侯府老太爺的事實。

寧妨,四十二歲。

放到現代還可以是個風度翩翩的帥大叔,是不少電視劇裏成功男性經常出現的年紀。

可在這裏,他已經是個走路都要人攙扶的老頭子。

十五歲與媒妁之言的姑娘柳氏成親,生下兩子一女後妻子因病而亡,後續弦張氏,生産雙胞胎時難産而亡。

也因此原主決定不再娶妻,就這麽獨身一人到了現在。

別看原主眼下是個長方體,往前二十年可也是個叱咤疆場立下無數戰功的少年将軍。

後在一次突襲敵軍軍營時胸口中箭摔落馬下,命雖然保住了,卻落下個病弱的身子骨。

多年的進補與缺乏鍛煉,身體會胖成這樣就不足為奇了。

南陽侯府面上瞧着是風光無限,可眼下這偌大侯府也只剩下這麽個爵位還勉強撐着門面。

幾個兒子沒一個有出息,一大家子都靠着侯府基業混吃等死。

侯爺之位的風光只屬原主這一代,爵位只傳三代且要依次遞降。

三代後府上再沒個有出息的子孫,那寧家只能徹底泯滅于這偌大的王朝之中。

這也是為何原主一直沒立下世子的原因。

同樣年紀的老友早坐上了含饴弄孫逍遙自在的老太爺之位,可他還要頂着這個侯爺之位幫一家子老小保住榮華富貴。

一旦世子之位确定上報朝廷,也就意味着他們侯府改叫伯府的那天不遠了。

與憂心忡忡的原主不同,府裏的不肖子們倒是過得悠哉悠哉好不快活。

“侯爺。”

剛打算細細回憶眼下的侯府狀況,房門突然被輕輕敲響。

一道同樣蒼老的聲音壓低了音量輕輕喊道,正是世安院管家寧城的聲音。

“進來吧。”寧妨一動沒動地繼續躺着。

随着寧城推開門後身形靈巧地走向床榻,寧妨腦中第一反應就是要減肥。

長相回不到前世,至少不能再做個走路要靠滾的老頭子。

寧城微躬着腰,撩起床幔剛想出聲,立時看到被掀開早沒了熱氣的綢被。

不過神色也只是頓了一剎,很快就轉了頭從右掃過。

“本侯在此。”寧妨艱難坐起,撐着沉重的身軀又赤腳站到了地面。

寧城年紀比寧妨還要大上幾歲,頭發整齊束在頭頂,發髻之上随意插了支成色較差的玉簪。

看外貌就是個精幹之人。

二人戰場上是将軍和随從,在府裏是侯爺和管家。

寧城也是原主在侯府之中為數不多能說說知心話的人。

看到寧妨竟然連鞋襪都沒穿,這位頭發半白從容有餘的老管家臉色頓時大變。

“你們全都是瞎的?還不快來服侍侯爺。”

被管家吼到的小厮吓得魂飛魄散,幾人慌忙沖上,恨不得直接擡起寧妨放上榻。

侯爺身子骨弱受不得風寒,若是因此染病幾人拿命都不夠賠。

“你們別礙着本侯走路。”

寧妨大手一揮,将吵得腦袋嗡嗡作響的幾人揮開,大步流星走回床前。

他動作很麻利,幾步之間就已從寧城身邊掠過。

“更衣吧。”

寧妨張開手臂,目光淡淡掃過慌張的幾人,淩厲之氣卻伴随着這随意的一句話散發開來。

別說是小厮膽顫心驚地遲疑了一步。

就連寧城也跟着喉頭一緊,不由自主想起了過世多年的老太爺:寧江塵。

“……”

世安院裏沒有丫鬟,伺候的全是小厮。

男子本就粗手粗腳,再看到主子陰沉的臉,頓時更是手忙腳亂。

就在其中一人不小心扯斷了本就嬌貴的腰帶後,卧房裏頓時只剩下幾人帶着哭腔的求饒聲。

人還未回神,寧妨額角青筋就因這此起彼伏的哭聲激得鈍跳了幾下。

他只要想事眉頭就會下意識皺起,加之這張臉太胖,稍微皺眉就顯得很陰沉。

“侯爺。”寧城小心翼翼地開口站到幾人身前,那頭嚴厲眼神示意着幾人退下,這頭低聲地詢問:“老奴換人來伺候您梳洗。”

寧妨擺手,擡腳越過幾人。

“都下去吧。”

“那我來伺候您更衣。”

寧妨本想說不用,可敞開衣襟的長袍随着他走動時朝兩邊飄去,着實不太雅觀。

所以走到衣櫃前他只是微微點頭複又張開了雙臂。

古人的衣裳裏三層外三層,各種繁複穿戴真不是一個現代人頭回就能搞定的。

随着太陽升起,熱氣從瓦頂逐漸滲了進來,屋子內越來越熱。

好不容易穿戴整齊,寧妨後背已經熱得出了層汗。

“其他幾位少爺都到了?”

屋子裏最涼快的地方就要數靠近荷花塘那扇窗,寧妨穿戴整齊後幾步又挪到了軟塌坐下才問。

“老爺夫人們都已在前廳候着,您看……”

寧城颔首,微微躬着腰輕聲地将早上府裏發生的事一一禀報。

寧妨穿過來的這個節點是侯府老二寧于泓被皇帝賜婚後。

建隆帝一道賜婚聖旨刺激得原主血壓爆升,當着禦書房文武百官的面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暈倒也絲毫沒拖緩賜婚的進程,侯府依舊要三媒六聘把新娘子高調迎娶進門。

南陽侯府可是近日寧江郡百姓們談資中出現頻率最高的笑料。

世人皆知南陽侯府出了個情種。

區區侯府纨绔膽敢和皇帝搶女人。最後輸了不說,竟還被情敵賜了樁門不當戶不對的婚事。

而世人不知的是這寧于泓就算被羞辱到如此地步,依舊對白月光念念不忘,書房裏藏着貴妃畫像的事整個侯府上下皆是心照不宣。

2  第 2 章

◎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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