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本是武将出身的羅詢急性子一面始終存在骨子裏, 此時見到如此荒唐的情況就在眼前發生,三下五除二撕碎信紙,猛地坐回椅子使勁瞪着寧妨。

脖頸上的青筋, 急促的呼吸聲, 無一不在說明他此刻正在努力壓抑着怒火。

“你既不是丞相之人, 那找上我到底是為何?”

“國公爺不會真以為您與羅驸馬的來往無人知曉?丞相放你一家子回寧江郡,難道是為了讓您兩邊搖擺?”寧妨搖頭輕笑。

其實羅詢想錯了,這封羅丈青的信送到國公府後已被人拆開過, 而他看到的這封不過重新用了新信封還原而已。

信的內容早抄了份送往丞相府, 此刻應已送到了杭之為書房。

靜國公府細作連羅丈青的印都有,足可見那雲安長公主府恐怕早在杭之為掌控下。

話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羅詢又怎會聽不出, 他頓時心裏一悸, 右手成拳猛地捶向桌面。

“老子還以為杭之為是對我們靜國公府有所求, 沒想到他龜孫兒是想來個甕中捉鼈。”

羅詢說得激動,所有的客客氣氣都被怒氣沖散, 無數夾雜着邊西方言的髒話盡數而出。

寧妨靜靜聽着, 反而因羅詢這毫無顧忌的髒話對他多了幾分待見。

這位老國公精明,卻不夠聰明。

若是聰明, 就不會輕易相信了寧妨的話,短短幾句模棱兩可的話, 就讓他腦補出許多莫須有的事。

杭之為之所以知曉羅詢與羅驸馬有來往而沒有任何動作,其實本就是有所求。

遠在邊西的十幾萬羅家軍就是靜國公府最大依仗, 只要羅家幾子還沒死絕, 朝中幾派就不敢動他。

“國公稍安勿躁。”

Advertisement

寧妨看他怒氣差不多發洩完, 從袖口拽出張符紙鋪在桌上, 而後口中默默念起口訣, 食指與中指輕輕虛點了下空中。

靈力沒入符紙之中,寧妨撚起啪一聲拍在了他腦門之上,手指落下前在輕輕劃過他雙眼之上。

咚——

羅詢只覺腦門好似被打了一拳,痛得他狠狠閉上雙眼,好在痛意轉瞬即逝,他重新睜開眼後眼前的世界卻完全發生了巨變。

宮門外堆積的殘體猙獰無比,鮮血流滿了步入太和殿的階梯,血紅色的晚霞消退後,他只看到寧江郡被淹沒在大片大片的沖天火光之中。

呼嘯的風聲鬼哭狼嚎似地從耳旁刮過,羅詢猛然聽到風中夾雜着的哭喊聲。

“是毅兒……”羅詢循着哭聲擡頭看去,只看到了身着盔甲的羅方毅抱着具殘缺屍體面目猙獰地喊着:“父親。”

父親……

畫面一轉,大殿門緩緩打開,身着龍袍的杭之為率領着一衆禁衛軍站在臺階最上遙遙看向宮牆。

羅方毅搖搖晃晃站起,苦笑着沖杭之為拱了拱手,而後縱身一躍從宮牆直直落下。

“毅兒……”羅詢睚眦目裂,拼命伸出手想接住羅方毅墜下的身子。

可他只能眼睜睜地望着鮮血從羅方毅身下溢出,很快和周圍羅家軍将士們的血海融為一體。

畫面的最後,他看到杭之為長長嘆了口氣,張嘴說出的話讓他整個人猶如泡在了寒冰之中。

杭之為說:“朕曾經給過你機會,可你為何偏偏不信。”

給過你機會……

突然,一道清脆響指聲打斷了羅詢眼前所見的畫面,猛然回神後發現是寧妨正在擡手撕下那道符紙。

“如何?”寧妨問。

“你這施得何妖法?”羅詢翻身質問,方才的畫面讓他冷汗直流,這會放在椅背上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不是妖法,不過是讓你看看羅家軍為羅丈青沖鋒陷陣的後果。”寧妨淺淺一笑,而後突然收了笑容正色道:“你只看到了羅家軍的下場,卻沒看到城內百姓們的慘狀。”

羅詢的雙手頓時顫抖得更加厲害,身臨其境的感覺如此清晰,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再反駁寧妨的話。

“你為何要幫我……”

羅詢長長吐出郁氣,身子一松靠回椅背,語氣也跟着緩和了下來。

“我說過呀!”

寧妨見這人終于相信了自己,擡手給羅詢倒了杯早冷掉的茶後才繼續笑着說道:“我想坐穩布陣使的位置,還要靠國公爺呢。”

“只是為了這個?”

“那是自然!我也不喜被人監視不是。”

“你是說……杭之為能坐上那個位置?”

寧妨未開口,明知羅詢沒睜眼卻輕輕點了點頭。

“……”

縱使無聲,羅詢卻已知曉答案,胸中一直憋着的郁氣讓他重重長籲出口氣。

一切塵埃落地!

此時他總算知曉為何寧妨不是杭之為的人,卻處處透着股維護之意。

“多謝!”羅詢睜開猩紅的雙眼,一把抓起茶盞仰頭灌下,算是承了寧妨的好意。

望着他衣襟上大片大片的茶漬,寧妨笑笑端起茶盞小小抿了口問道:“國公爺那一挂可還算?”

“……”

羅詢猶豫,寧妨也不催,擡手輕輕把玩着銅錢,靜靜等人下決定。

“能否再多算一卦否?”

“不能。”

算一卦要浪費的靈力雖不多,寧妨可不想他的卦變成用銀子就能随便買到之物。

今日不過是抛出個餌,日後要想求卦,得付出些其他東西才行。

良久,羅詢終于下了決定,杭之為的事他心中已有數,接下來靜國公要何去何從也已明确,反倒是靜國公府一直未出生的長孫更讓人頭痛。

若是此胎再為孫女,軍中擁護羅家三叔的部将想必不會善罷甘休。

“就問問我靜國公府的長孫究竟何時出世吧?”

“好。”寧妨答。

答案其實方才就已算出,靜國公府二兒媳這胎是對孫女,而讓寧妨當時欲言又止的是……靜國公長孫出自羅方毅膝下。

“靜國公府長孫出自世子膝下,還請國公爺靜待幾年……”

說到這,寧妨抿了抿嘴唇,心裏還在醞釀接下來的話要如何開口。

沒成想羅詢急性子聽到這直接捂臉發出一聲哀嚎,既欣喜于長子終于要成家,又失望于此次的願望落空。

好吧!反正羅詢只是問長孫之事,寧妨覺着自己沒告知其他也不算違約。

所以……靜靜等羅詢将矛盾消化完,他就提出了告辭。

至于其他,屆時再讓靜國公府自己消化吧。

羅詢将人送到大門口,等寧妨上了馬車後,當着衆人的面恭敬地朝他再次彎腰致謝。

經此一夜,南陽侯寧妨的名頭徹底打響。

***

二月二十三

清淺的藍色出現在天空之中,這場歷時一個多月的大雪終于在開春停下。

好幾天的連續豔陽,使得城中積雪開始逐漸融化,天仿佛比下大雪時還要冷上幾分。

“再堅持幾日就好了,你說是不是?”

寧妨抱着個藍色襁褓立在廊下,笑呵呵地逗弄着打着瞌睡的娃娃。

亭中的寧城坐在石凳上,邊聽寧妨逗孩子邊推着搖籃。

“侯爺,再過十日就是三少爺四少爺的滿月,咱們府上可要宴客?”

“辦啊!”

寧妨輕笑,回身望了眼蠕動嘴唇睡得香甜的老大阿幸,伸出手指捏了捏胖乎乎的小臉。

前些天的靈泉補充得太過,老大瞧着跟兩三個月的孩子都差不多大。

至于老二阿活,無論怎麽補都小了一圈,稀黃胎毛讓他整張小臉瞧着都病恹恹的。

而且不知是不是因為兩個孩子出生後第一口喂的是獸奶,兩人很排斥母乳,寧願餓肚子也堅決不喝。

特別是懷中的阿活,抱到紫苑讓寧靈芝哺乳時,哭得連院外路過的下人都能聽到。

如此幾次後寧妨不得不将人抱了回來,既怕孩子哭出個好歹,也怕擾了寧靈芝的月子。

回到世安院,這孩子哭聲立即停止,聳動着小鼻子到處聞,臉上還挂着未幹的淚珠子,瞧得寧妨心口軟得一塌糊塗。

“從小就是倔牛。”

“聽世安院的婆子說,三少爺昨夜睡覺抓掉了婆子的頭發。”

大半個月的嬰孩連翻身都不能,可阿幸的小手卻能張能握,被抓到的話還生疼,看得婆子們連連稱奇。

寧城認定三少爺天生神力,每日都要将阿幸的一舉一動報上。

寧妨聽罷只淡淡一笑,再次開口時又改了主意:“咱們不辦滿月酒,屆時一起辦百日宴吧。”

睡熟中的阿幸好似聽到寧妨聲音,眼睛都還沒睜開就開始哼哼,雙腿使勁地蹬着,沒多會就将小被子蹬到了腳下。

“這是要侯爺抱呢。”寧城一看便知,忙将另一個搖籃裏被子掀開,好讓寧妨放下阿活。

寧妨放下這個又不得不抱起了那個,入手就能立即感覺到重了一倍的重量。

阿幸小胖臉緊緊皺着,入懷聞到熟悉的味道後,才停止蹬腿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就這麽個小胖墩,若真是被外人瞧到,不知這寧江郡還要起什麽流言。

最近南陽侯府閉門謝客,送上拜帖的人卻依舊絡繹不絕。

競寶會羅詢的那一拜,坊間直接将寧妨傳成能通鬼神能窺天機的高人。

寧江塵的名字再度出現,寧妨受傷從戰場退下也被傳成了天意安排,自此劫難後他才能學會随水先生的神鬼手段。

這也導致南陽侯府連小厮出門都會被拉着問上幾句,一來二去侯府上下煩不勝煩,幹脆全府閉門不出。

兒媳中除羅氏等雪一停就回了娘家,其他三個都聚在二房,好似是在搗鼓香粉還是何物。

至于四個兒子,老四去佛堂的次數大大減少,改成了圍着他的新寵赤兔轉悠,四房開銷很大一部分都來自給狗子吃的肉。

老二寧于泓除卻偶爾在院中散散步,大部分都關在書房看書。

至于最讓人頭痛的寧于墨有着獎勵吊着,雪停第一日就嚷嚷着去要賬。

出發前覺着自己腦子不夠用,又找到寧于硯承諾分一半獎勵,平日裏最不對付的兄弟倆歡天喜地攜手往其他家去了。

突地,廊下遠遠奔來一個黑色身影,人還沒走到,寧雷有些焦急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侯爺,詩雪小姐跟二少爺打起來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7-07 15:24:15~2022-07-08 16:19: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江河湖海淮、柳禾書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44  第 44 章 ◇

◎孫女◎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