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羅宅。

“三弟妹娘家真搬到了這?”

再次掃視了遍面前烏色大門上一塊塊斑駁的痕跡, 寧于墨轉頭看向同樣神色尴尬的寧于硯。

“前日只送羅氏到巷子口,我也沒進來過。”

“咋……”寧于墨哽了下,注意到巷子裏有人正在打量他們兄弟二人, 于是湊近了才低聲嘆道:“才一兩年沒見, 咋落魄成這般模樣了?”

身後到處是孩童們嬉鬧喊叫的聲音, 時不時有牛車經過,牛糞味一直萦繞在四周不散,說好聽點是煙火氣十足, 說難聽點實在是嘈雜不堪。

寧于硯猶記得當年頭回見到岳丈大人時他曾提過最喜清靜, 所以才會将宅子安在讀書人最多的白書巷。

可如今……

“兩位老爺找哪家呢?在這都站半天了。”

他們在這抓耳撓腮半天都沒敲門,隔壁坐在門口繡鞋墊的大娘倒是瞧不過去出聲問了句。

兩人衣着華貴, 光是腰帶上挂的玉佩就不是普通百姓人家之物, 她只以為兄弟二人是走錯路後在此徘徊。

“請問大娘, 這可是禮部員外郎羅府?”寧于硯還是無法相信帶路小厮指的位置, 幹脆又問了問大娘。

“你們是來找羅員外郎?這裏就是羅家,估摸着這會人都在家呢, 你敲門就是。”大娘說完就忙不疊搬起小板凳折身進了自家。

砰——

隔壁大門被用力關上。

兩人面面相觑, 怎麽這大娘提起羅家就跟見鬼似的,生怕他們再多問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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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敲門吧, 管那麽多作甚?”寧于墨倒幹脆,才不管鄰居怪不怪, 反正他們是來接人的,接到人走了便是。

“把帶來的禮物拿過來。”

眼下也只能如此, 寧于硯轉身讓小厮們把帶來的東西都搬下車, 辛未跨前幾步, 伸手敲響了大門。

哐哐哐——

學武之人力氣都大, 這院門被辛未敲得搖搖欲晃, 門頭上的黑瓦都跟着噗噗落灰。

“誰啊!”門內傳來尖銳的女聲。

沒多久,大門被拉開,身着粗布棉襖的婆子罵罵咧咧地拉開大門:“是誰家不長眼的這麽用力敲門,都說我們家老爺身子不好,吓壞了你們賠得……四姑爺!”

看清門外男子後,婆子神情一愣,接着就跟變戲法似地換了個要哭不哭的表情吼道:“四姑爺您可來了,我們家老爺和夫人都在等您呢!”

寧于硯:“……”

等他?成親三載,從回門起岳丈就沒給過好臉色,岳母倒是對他這個女婿還算客氣。

最讓人不悅的還要數羅府中那幾位叔伯和堂兄弟,仗着自己讀書人的身份目空一切,對他可沒少冷嘲熱諷。

就算将羅氏娶進府寧于硯都沒想通,為何羅家如此瞧不起他,岳丈還要将幺女嫁與他?

他觊觎世子之位還不是想讓羅家這些狗眼看人低的好好瞧瞧!

至于現在……還是算了吧。

每日見寧妨忙忙碌碌,還要想方設法保全阖府上下,就算給他十個腦子,也沒法将這一大家子拉扯往前。

不說其他,就是前些天欺上瞞下的糧店掌櫃,被寧妨随手甩出的鐵證吓得連夜送還了幾萬兩白銀。

他人就在當場,看完後除卻對父親的崇敬更上一層樓外,就是對自己的能力有了更深刻認知。

父親說得對——頭有多大就戴多大帽子。

與其辛辛苦苦一輩子,還不如安安穩穩做個侯府老爺,能在房裏躺着就有錢花,何必跟人勾心鬥角。

“四小姐呢?”

寧于硯只淡淡問道,目光從婆子灰褐色棉襖上掃過,頓知這羅府是真沒落了。

“四小姐在夫人房裏。”婆子躬着腰,讨好地尾随在寧于硯側前,笑着往前引路:“大老爺和二老爺都在呢。”

這就是座小兩進宅子,幾人繞過影壁就看到了坐滿人的堂屋,小小的四合院裏一片泥濘,到處都是雪化後留下的泥水。

連廊下有個瘦弱丫鬟在掃水,正好擋住了他們進堂屋的路,婆子厲聲拉開丫鬟呵道:“還不快去叫四小姐,就說四姑爺來了。”

丫鬟三步一滑地跑向後院。

東廂房裏應該有人,聽到動靜後屋內一陣響動,沒多久就發出輕微咯吱聲,窗子被推開了條縫。

窗口離着連廊不過幾步,一陣脂粉味很快飄了過來,寧于墨狠狠皺了下眉哼道:“咱們快接了弟妹回去,這裏怪得很。”

這香味只讓他想起賭坊裏伺候的丫鬟,聞過了寧妨做的百花丸,再聞其他香粉味都讓人憋得慌。

凡是有這種香味出現的地方,寧于墨都覺着是“豺狼虎窩”

寧于硯點頭,兩人很快超過婆子先進了堂屋。

走去一看才發現,寧于硯的岳丈羅杉文并沒在,屋內的人寧于硯只認出了羅家二叔。

“二叔。”

“原來是四姑爺啊,快來坐快來坐。”羅二叔一反常态,笑眯眯地起身迎了上來,見到寧于墨更是拱了拱手道:“寧大爺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不知我岳丈大人與岳母?”寧于硯直接無視了那幾位的打量,開門見山地問道。

“大哥身子不好,正在大房院內修養呢,你們先坐……”

“勞煩二叔,小婿理當先去後院拜見岳父才是,各位随意。”寧于硯不搭腔,拱了拱手轉身就走。

跟在寧妨身邊久了,二人觀人善惡的本事見長不少,這會見到屋內幾人的目光就知不懷好意,寧于硯不耐跟他們周旋,所以更沒必要給他們好臉色。

“四姑爺……”羅二叔還欲挽留,走在最後的辛未冷冷回頭,握劍的右手動了動,劍鞘銀色光芒劃過。

堂屋內頓時鴉雀無聲。

說是大房院子,不過從前院堂屋旁往後走了幾步,就看到立在正房門口的羅氏。

這裏比前院還要破敗,西廂房上的窗戶紙破了幾個大洞,屋檐下掉落着幾塊被雪壓掉的碎瓦。

“夫君。”羅氏輕喚,臉上淚痕未幹,眼睛腫成了兩條縫。她眯着眼看了好半會才看到後面的寧于墨,神情頓時一僵,慢吞吞地福了福:“大伯。”

“先進去看看岳丈大人吧。”寧于硯撩開門簾走進。

屋內比屋外狀況要好些,淡淡的檀香味充斥着屋內。

外間正中間擺着張寬大書案,上面擺滿了書墨,左邊牆上挂着幾幅名家墨寶,右邊則是被到頂的書櫃所占據。

确實是他岳丈大人的品味。

“父親在裏間躺着。”羅氏扭捏地指了指裏間,眼神有些欲言又止地掃過寧于墨。

“大哥都來了,不進去拜見于理不合。”寧于硯回眸,直接用羅家最在乎的禮法回了過去,他可不想岳丈又找着機會訓他一通。

但羅杉文眼下顯然沒法教訓寧于硯,躺在床上的人緊緊閉着眼,花白長發散亂地貼在額頭上,若不是呼吸還算平穩,兩兄弟都要以為人不行了。

“你岳父只是有些受寒,咱們到外間去說話吧。”劉氏從床邊的椅子上站起,勉強地沖兩人笑笑,轉身走了出去。

寧于墨用肩撞了撞寧于硯,朝床上之人虛虛點了點下巴。

這滿屋子的酒氣,明明就是喝醉,偏生劉氏還要欲蓋彌彰地說是生病,也難怪羅氏不想寧于墨進來。

當年意氣風發的羅杉文竟變成了這幅模樣。

走到外間,劉氏坐到窗邊,将窗子微微推開條縫瞟了眼外邊,才冷淡地朝幾人擺了擺手:“姑爺快把玉娘接走吧,以後這羅宅你們少來。”

“母親。”羅氏大驚失色,匆忙撲到劉氏腿邊,未語淚先流了滿臉。

“辛未,我們與岳母有話要說,你請二叔他們先回去休息。”寧于硯高聲朝門外喊道。

“是。”辛未應聲。

沒多會,外面就響起劍刃出鞘的聲音,緊接是辛未不鹹不淡請人離開的聲音。

“岳母,羅家究竟發生了何事?”

人一離開,寧于硯就連忙發問。

羅杉文雖說被貶官,可好歹還是個五品官員。也不至于落到如今天天買醉度日的落魄樣。

而且他們進來也有好一會了,羅氏的兩個哥哥都沒出現,也不知人去了何處。

“你岳父前些日子辭了官,羅家……徹底完了。”劉氏頹喪地閉了閉眼。

因為雪災,杭之為號召朝廷上下捐銀捐物,滿朝文武都不敢出言質疑,輪到羅杉文時他偏要多此一舉質疑募捐賬目不明會助長戶部貪墨之風。

杭之為只當沒聽見,戶部收銀收糧依舊做得風生水起。

羅杉文又是個犟脾氣,回府後越想越氣,竟寫了奏章要參丞相一本。

結果可想而知,禮部尚書将退回的奏折摔到他書案上,直言羅杉文就是個“蠹書蟲”,禮部上下遲早會被他害死。

羅杉文一氣之下,當衆取下官帽揚言要辭官回家。

一路科舉入仕十餘載,可辭官只用兩句話,禮部第三天就送了解印書來。

拿到這張紙,羅杉文所有的傲氣與自傲一瞬間都被擊垮,羅府幾房也因此爆發了激烈沖突。

分家!

這是羅家幾房人最終吵出的結果,沒有了官職,羅家只能勉強算得上個落魄氏族,與其如此還不如各自過活。

羅家大宅被賣後,羅家幾兄弟各自在這條巷子裏買了座小宅子安家,羅家二房住前院,大房就住在後院。

羅氏兩個哥哥帶着妻女去了書院附近租住,準備繼續讀書科考。

于是大房只剩下了羅杉文夫妻,三個妾室跟兩個粗使婆子。

“記住母親說的話,不管你二叔母如何勸,你都不能松口,可懂?”說完自家這攤子糟心事,劉氏又緊緊抓着羅氏的手叮囑了遍。

“父親讓你帶回來的銀子,你可給岳母了?”寧于硯問。

羅氏點頭:“一回來我就将銀票交給了母親。”

“既如此,那咱們便回府吧,稍後等岳丈大人酒醒,咱們再來。”

萬兩銀子對普通人家來說,能讓他們衣食無憂一輩子,既然銀子已給,寧于硯就沒興趣留下來參與羅家的家事。

跟這烏煙瘴氣的羅家相比,兄弟倆都覺着侯府順眼多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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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第 46 章 ◇

◎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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