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節

很早以前就明白了。我只是……不想失去他而已。”

格洛芬德爾不再回答，給了他一個有力的擁抱。

“我知道，”他圈住面前這個執拗的黑發精靈，遞上自己的肩膀，輕輕揉了揉對方的後腦，溫言安慰道，“我知道的，愛隆，但你沒有失去他。要知道，在世界的盡頭，你們終究還會相遇的。”

他們維持着這個姿勢過了很久，直到半精靈在他的懷抱裏漸漸停止了顫抖。

最後，格洛芬德爾眨了眨眼，玩笑般地指出：

“事實上，我一直覺得，你在語言上的天賦一定是繼承自你的父親，假如你一定想知道你們之間的共同點的話。”

黑發精靈被逗笑了，他擡起頭，紅着眼眶問，真的嗎。

“那還有假？我親自教授過他。”格洛芬德爾得意地一挑眉，沖比他矮半個頭的黑發精靈微笑。

“他是個好學生嗎？”愛隆也跟着笑。

“勉強算是吧，就是有些太調皮了。”他調侃道，“我記得，這小子最喜歡聽我的老朋友吹奏長笛。我在維林諾時還聽大家說過，你父親他啊，當初在西瑞安河口時就親手制作了一把銀質的長笛送給你母親，作為定情信物呢。”他一邊說一邊瞥了眼身旁的小精靈，對方一動不動，聽得入迷了。

“我想念他們。”他聽見對方說。

“他們也很思念你，在維林諾，在蒼穹之海中。”他答。

“何以見得？”

“傻小子，當然是你的父母告訴我的啊！”他有些好笑地揉了揉黑發精靈的後腦，告訴他，“埃蘭迪爾和愛爾溫得知了我即将出行的消息，便請求我多加照看你，替他們捎來對你的愛意和思念。”

愛隆低頭不語，似乎在掂量對方這番話的可信度。

格洛芬德爾輕嘆，“他們愛你，這是唯一你不應當懷疑的事。維拉之地自有禁令，并非所有人都是自由身，愛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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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樣，寧願舍棄維林諾的生活，也要來到中洲。”黑發精靈擡起頭來斜睨了他一眼，眼中閃着好奇的光，“為何單單是你選擇來中洲幫助我們？格洛芬德爾，你為何而來？”

他心想，巧了。

07

“還有一個人也問過我同樣的問題，我發現你們擁有很多共同點。”

“誰？”

“圖爾鞏陛下。”

黑發精靈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顯然不敢相信自己會和那位傳說中偉大睿智的君主有任何相像之處。

“作為諾多王族，他如今依然還在曼督斯的殿堂等候審判，但臨出發前我去曼督斯找到了他。”他繼續說，“他開口問我為何還要再回去，他說，難道那樣深的絕望還沒讓我厭倦嗎。”

“你怎麽回答的？”

“我并非為體驗絕望再臨中洲的，而是想要至少帶去一線希望。”

“但你依然沒有回答問題，你為何要回來？”

“他也是這樣，執意想要知道我此行的緣由，”格洛芬德爾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懷念的笑容，“我告訴他，我的心思不在美麗富饒的維林諾，它依然在阿爾達游蕩，在林頓、在伊瑞詹，在不複存焉的西瑞安河口，和永恒的剛多林。”

這話說完後，許久都無人出聲。這樣的答案似乎終于滿足了半精靈的好奇心，他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過了許久，對方才終于打破了這沉默。

“我很難過，格洛芬德爾，對于七名之城中發生的一切。”半精靈有些笨拙地握住了他的手，傳達着所有的關懷和溫暖。格洛芬德爾并不言語，只是點點頭，也回握住對方的手。

“當我在曼督斯的殿堂裏聽到西瑞安河口的同族訴說着他們的遭遇時，一如在上，我未有一刻不在自責。”他承認，“或許從那時起，我就做出了決定。”

“你把太多的責任加諸到自己的肩膀上了，格洛芬德爾，你無法保護所有人不受傷害。你做的已經足夠多了，多到足以被镌刻于史冊。”

格洛芬德爾不願再深入讨論究竟是否該由他負責的問題。

“現在我擔心伊瑞詹會有同樣的遭遇，”他轉移了話題，凝重地瞥了一眼半精靈，“你也感覺到了，不是嗎？”

“……是的，但那預感并不明晰，且太過不祥，我不敢輕易說出口，加重愛仁尼安的負擔……我是說，至高王的負擔。”

“看得出來你們很親密。”他直言。

“的确，我們既是君臣，也是朋友。甚至在最糟糕的那段日子裏，我們一度以為只有彼此才可以依靠。”他承認。

“假如伊瑞詹将來有任何不測發生，我想必須是我帶兵去援助，只是，我不确定陛下是否信任我的能力，他總是對我有些過于保護。”

“我理解至高王的想法，但總是将你置于他的羽翼之下，也并非長久之計。難道你沒有預見過自己的未來嗎，愛隆？林頓不是你的永久歸宿，你生來是要去領導的。”

就像圖爾鞏陛下一樣。

半精靈那渾然天成的威嚴與睿智，以及那內斂沉着的氣質與性格，在格洛芬德爾眼裏都和那位君王如此相像。

“假如真的如你所說，我的未來在別處。屆時，你會在我身旁嗎？”他問。

會的，當然會的。

“我會盡我所能幫助你。”

唯有漫天的星光記載了他的誓約。

08

而他确實做到了，當伊瑞詹的求救信號傳來時，半精靈主動請纓帶兵前去支援，格洛芬德爾也在至高王面前力薦愛隆，并表示願意追随他一同前去支援伊瑞詹。

至高王斟酌再三，終于還是同意了。畢竟這是目前看來最好的選擇，而伊瑞詹的戰情險惡，刻不容緩。與此同時，林頓也需要君王的坐持，以防敵軍突襲。

至高王在不得已之下，終于放飛了一直以來緊緊護在羽翼下的雛鷹。

然而愛隆率領的軍隊只來得及和率兵突圍的凱勒鵬大人帶領的前鋒隊伍會合，就再也無法靠近伊瑞詹了。索倫的軍力是他們的數倍，這讓他得以攻破伊瑞詹後仍然能夠一面北上攻打林頓，一面牽制着愛隆的軍隊。

他們只能眼睜睜看着伊瑞詹的城門被攻破，看着昔日那美麗富饒的冬青郡一夕之間被“安納塔”的奧克軍隊夷為平地。

若不是來自綠精靈和摩瑞亞矮人的援助不期而至，他們的隊伍也将被奧克趕盡殺絕。

當伊姆拉崔初次向他們揭開她那美麗而神秘的面紗時，格洛芬德爾也恪守了那個星夜裏他鄭重許下的誓言——他一直陪伴在半精靈左右，為他出謀劃策，為他沖鋒陷陣，為他固守城池。

需知，彼時的伊姆拉崔還只是一座普通的山谷，也沒有權能之戒的庇護，一切仍是百廢待興。

長久以來，這片山谷裏四處都回響着林頓精靈們的哀歌，歌唱着伊瑞詹的興盛與最終的悲慘命運。

另一方面，度日如年即是他們的真實寫照。

——伊姆拉崔被圍困足有六個月，可知林頓的形勢必然很不妙。除非有新的援助趕來，否則一切都很難說。

這或許将是一場苦戰。

09

在伊姆拉崔臨時搭建的議事廳內坐着幾位精靈，他們是凱勒鵬、愛隆、格洛芬德爾和伊瑞斯特。

“諸位大人，我們的糧食儲備只夠一周了，如果下周依然是這個狀态，恐怕……”伊瑞斯特憂心忡忡，諸位領主也都沉默不語，議事廳內的氣氛十分沉悶。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林頓悠長的號角聲，再也沒有什麽聲音比那更為振奮人心的了。

座位上的幾人紛紛站起，俱是面露喜色。

愛隆迅速召集了隊伍做好最後決戰的準備。這一次，他們下定決心和林頓的支援一同夾擊敵軍，徹底将他們消滅。

在隊伍進攻前那段短暫而靜默的等待中，黑發的精靈統帥對站在他身旁的金發友人道，“我一直相信這一刻總會到來的，”他說，“當一個人看過了桑格洛錐姆崩塌時北方天空迸射出的璀璨星光後，他很難再相信絕望會壓倒希望。”

被那話語中的篤定鼓舞，格洛芬德爾握緊手中的長劍，蓄勢待發。

“真遺憾在那時沒能遇見你，愛隆。”他不由感慨。

“格洛芬德爾吾友，我很榮幸我們最終還是相遇于阿爾達。”

黑發精靈說完，沉着地拔出了長劍，一聲令下，所有的精靈戰士都跟随着他沖向了戰場。

格洛芬德爾伴他左右，在隊列中整齊有序的腳步聲裏，他凝視着側前方那逆光中的半精靈統帥，對方勇武不屈的模樣既像他所有傳奇的先祖，又與他們全然不同。

那是一道嶄新的曙光，是一顆冉冉升起的亮星，是他誓死效忠的，年輕的領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