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綠羽藥青

怪翁從景安的背上跌了下來,一把老骨頭摔得生疼。低頭一看,不得了,娃子胸口那血流得跟瀑布似的。二話不說,怪翁點了他幾處大穴,然後從懷裏掏出了一顆龜息丸塞進了景安嘴裏——乖,先死一會,老夫等會再救你。

再說月七和紫姑那邊勉強用蠱陣控制住了阿萬婆的行動,可兩人縱蠱畢竟還是經驗比較少,不一會就滿頭大汗,與此相反,陣法內的阿萬婆雖然一張死人臉,但一點也沒有疲憊的樣子——活死人就是扛得住啊。

而剛剛被金針封穴解蠱的向梓宸還要一段時間才能恢複正常。

屁股摔痛的怪翁佝偻着背轉向了一邊僵持不下的阿萬婆和紫姑他們。老夫脾氣不好,現下氣得很,奶奶的,老婆子死了還鬧騰,老夫讓你再好好死上一死。

不怕毒,還是個用蠱強人。媽的,不好對付。怪翁原地走了幾步,臉陰沉了下來嘴角上挑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老頭子我有的是好東西。

他手伸進衣襟拿出了一個小瓶,站在了蠱陣邊上,手中掂着那瓶,瞅準了位子直接向蠱陣中間砸了過去。阿萬婆一個閃身避過,瓶子砸在了地上,碎成了幾片。

而對于沒有砸中人,怪翁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悠閑地和月七、紫姑一起密密地繼續縱着蠱陣。

阿萬婆心中感覺不妙,低頭看向了那碎掉的瓶子,這一看,她那死人臉竟然露出了萬分恐懼的表情。只見不少如螞蟻一般大小的圓蟲子爬出了瓶子,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陣中的阿萬婆爬來。

“食蠱蟲!”阿萬婆的聲音已經變形,她奮起想要沖出蠱陣。可是那蠱陣在怪翁加入後威力強了不下十倍,将阿萬婆死死堵在其中。

——沒這一身肉,老頭子我就不信一個骨頭架子也能做活死人。

沒錯,活死人如此逆天的存在,也只有蠱能做到。既然阿萬婆也是個類人蠱的存在,食蠱蟲沒理由不喜歡,更何況是被怪翁操縱的食蠱蟲。

“丫頭,好好看。這寶貝師父不輕易拿出來的。”怪翁還回頭叮囑了紫姑一句。

“是,師父。”

一旁的月七聽到也激動地盯着看——不愧是怪翁啊,竟然連食蠱蟲都能操縱。

那些蟲一沾上阿萬婆就怎麽也甩落不掉,從毛孔徑直轉進了她的體內。轉眼間,阿萬婆的皮膚下就出現了許多快速移動的小點。

“啊——”阿萬婆尖叫不止,長長的指甲不斷抓撓着自己的皮膚,想要把那些蟲子摳出來,轉眼間她的臉上、身上就沾滿了暗紅色的血——活死人的血不新鮮啊。可蟲子太多,根本擺脫不掉,阿萬婆匍匐在地,全身上下已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饒命!饒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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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血腥的場面,怪翁三人看得津津有味——這不是重口味,這是研究。

“老頭子從來不喜歡半途而廢。”怪翁這話真是讓阿萬婆吐血三升,“算了,給你個痛快吧。”怪翁從懷裏拿出了一盒香膏,對着陣中扇起了香味。瞬間那些食蠱蟲的速度瘋一般加快起來,轉眼間阿萬婆就變成了一具有些發灰的骷髅,死透了。

唉……人蠱真是不好殺啊,尤其是這個活死人蠱。

怪翁收起了食蠱蟲,月七在一旁星星眼已經快貼到了他老人家身上——神人啊!

“不是來救人的嗎?”還是怪翁想起了正事。

幾人忙打開了那扇鐵門,外頭的情景清清楚楚地出現在了藥青面前。此時的她趴在地上已經一路努力移到了門口,四肢全部都是和地板磨出的血。

剛才那些打鬥聲音她聽得不是很真切,可現在她看到了——牆角那裏,景爺全身是血一動不動。景爺!

“我們快些回去,回去老夫好救那小子。”怪翁看到藥青的樣子忙去扶了起來,而後幫她接好了手腳。

剛一能動,藥青就沖向了景安,他整個人冰冰涼涼,一點生氣也沒有。

“放心,龜息丸,一時半會死不掉。”怪翁解釋道。

向梓宸在一邊也悠悠轉醒了過來,面前的場景令他大驚失色——這到底發生了何事,看在藥青已經出來,他剛想上前詢問就被怪翁打斷。

“回去再說,先出去要緊。”怪翁一下跳在了向梓宸背上,“就換你背老夫吧。”

而從頭到尾,藥青的眼睛都沒有在向梓宸身上停留過一下,仿佛已經忘記了他的存在。看着重傷的景小爺,向梓宸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先出去,出去後再說。他暗暗給自己定神。

月七背起了景安,紫姑扶着走路還有些不便的藥青一路跟着向梓宸和怪翁按原路返回。

剛到出口,就看到了溫潤如玉的鄭公子站在不遠處,臉上帶着柔和的笑意看着他們。這個場景太過熟悉,上次這樣被陰道的。下意識的藥青就微退了一步——這人笑從來就沒什麽好事。可接下來的一幕,卻是她沒想到的。

鄭公子對着他們作了個揖,恭恭敬敬地說道,“既然今天是怪翁前輩親自前來,晚輩就暫且不追究綠羽山莊盜我至寶一事,只求前輩做個鑒證,待蠱凰成型之時送還我南嶺門即可。”

笑話,怪翁來就是想要蠱凰,怎麽可能還回去,“四年後,你有本事就找老頭子我來要。”怪翁邊說話,便從懷裏掏出東西明晃晃地亮給鄭公子看——今天你是不想放也得放我們走。

鄭公子的面上顯出一絲僵硬,但他很快又調整成了一向的笑容,“這……怕是不妥。”

不妥?

怪翁臉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使喚着向梓宸走到鄭公子面前,藝高人膽大,老頭子才不怕。可當看着鄭公子那張臉,怪翁一下愣在了當場,臉上的表情激動得有些抽搐,又過了一會卻又變成了濃濃的一片陰郁哀傷。

這是什麽情況?短時間看到這麽多表情,鄭公子滿滿的防備心态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怪翁長長地嘆了口氣,“小子,這蠱凰,是你們南嶺門欠我的。”

這話何意?鄭公子皺了眉。

“老人家我除了怪翁還有一個名字,說起來也有幾十年沒用了。”怪翁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感慨的表情,“小子,你可聽過姜非?”

聽到這話,鄭公子睜大眼晴看向了他,滿是不敢置信,“師……”

怪翁伸手打住了他的話,“老頭子我現在只是怪翁。”他又拍了拍向梓宸,“走啦。”

鄭公子沒有再說話,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揮手撤走了埋伏在暗處的南嶺門弟子。

師公……或許我該叫你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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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涼爽的觸感從額間傳來,帶着些許的柔軟。舒服到人的骨子裏,仿佛瞬間趕走了心中的燥熱。可只是一會,那觸感就離了額間。繼而有清涼的露水滴入自己的唇舌,甜美芳香,可只是一滴滴的湧入,全然解不了他此時的饑渴之感。再來點,再來點……然而那露水卻突然消退,再也不見。

“媽的,給爺再來點。”

什麽情況!睜開眼睛的景安這才發現,此時自己正躺在綠羽山莊自家那張大床上,房裏點着一盞小燈,外頭應該是晚上。剛才的水……他轉過了臉,看到了一旁滿臉錯愕的藥青。

藥青?藥青!

景安心中一陣狂喜,剛想坐起身拉着她好好敘上一番,可那人兒直接從凳子上彈了起來,而後一路奔出了房間。

“景……景爺醒了!景爺醒了!”

留下景安一個人在房裏,對着那歡快的背影唉聲嘆氣。爺還沒喝夠水呢。嘶——痛,剛才沒注意,這麽一動,胸口這塊可勁拉着痛。捂着胸乖乖躺着,他看着頭頂的床帳,想到了當時那一劍——向梓宸下手可真狠。對了!他現在在綠羽山莊,剛才是藥青在旁邊,難道計劃後來成功了?

“快點,快點。”門口傳來藥青的催促聲。景安轉過頭,就看到怪翁、紫姑還有一個大夫模樣的人一字排開站在了自己的旁邊。藥青跟在那大夫身後,滿臉喜色,“大夫快看看,快看看。”

那大夫伸手搭了景安的脈,點點頭,“已無大礙了,只需好好休養即可。”

紫姑拉了一下藥青,“就說不用擔心了吧。”

“哼,老夫可是把靈丹給這小子當飯吃,能不好嗎。”怪翁嘟囔着,雖說聽上去有點小家子氣,可他的眼裏也滿滿的都是喜悅。

大夫去寫藥單了,紫姑跟着他一起,方便抓藥。剩下怪翁和藥青兩人還在房裏。

景安可勁地看着藥青,似乎已經很久沒看到她了,那眼神糾纏得怪翁都不好意思了。他咳了兩下,識趣地說道,“老夫先再去配幾帖補藥。你們慢慢聊。”

怪翁走後,藥青在景安的床邊坐了下來,側過臉躲過他的注視,輕輕問道,“爺,你可要吃點什麽?”

景安這才發現自己餓得慌,“我睡了多久?”

“從南嶺門到綠羽山莊,爺足足睡了有一個半月了。”

這麽長時間?“怪不得爺餓得慌。”這句爺,景安還是一如既往得說得拽拽的樣子,可話裏的有氣無力讓人一眼便知是大病初愈。

“那我先去端點吃得來。”

“也好。”景安對着她笑了笑,盡管已經算是度過一劫,可那笑中分明還有着一絲虛弱之感。

過了一會,藥青端來了一碗白粥和一疊涼拌小菜,“爺……是我喂你,還是……。”其實在景安昏迷的時候也不是沒喂過流食,只是現下他醒了,這喂食必是面對面的,那必然有些尴尬。

“你喂我。”景安毫不猶豫,這麽好的機會,不抓緊怎麽行。

一勺白粥,一筷小菜,藥青喂食的動作很是機械,一點也沒有話本子裏那些少女的柔情萬種。可另一邊景安餓得很,對于藥青的喂食很是滿意,雖然咀嚼的時候胸口還會痛,但有美女喂食,再加上有東西給他這個饑腸辘辘的人填報肚子,那點痛也就抛到腦後了。

粥一會就見了底,景安意猶未盡地看着那碗,“能不能再來點?”

“爺剛醒來,還是少食為好。”藥青說得肯定,将碗筷收起就要離開。

“等等,爺還有事問你……咳咳咳。”他說得有些急,胸口一陣憋痛,忍不輕咳了幾下。

藥青趕忙放了手中的碗筷,過來扶住他,輕輕順了順他的背,“慢點,爺這回傷了肺脈,不要太用氣。”

景安順勢拉住她的袖子,擡起頭看着她,“那天後來發生了什麽事,你還好吧?”

她的表情微僵了一下,“藥青這不是好好地站在爺面前嗎。都過去了。”說完,她抽出了自己的袖子,端起了碗筷,“爺先好好歇着,等你精神好點我們再聊。”

景安也不強求,很乖覺得躺好,“嗯。”

藥青見他躺下了,便端着碗筷除了房間,回手又帶上了門。

不急,爺養好了身子,慢慢問,好好問。他嘴角帶着笑,緩緩閉上了眼,藥青,爺醒過來了。

站在門外,藥青深吸了口氣,眼眶微酸。她待不下去,景爺醒來了,她很開心,從來沒有這麽開心過。可是她欠景爺的太多了,她也清楚的明白那一紙契約根本還不清自己的所欠,可是她還不了也還不起……四年,她只剩下四年。……

她永遠也不會忘記,當那扇門在自己面前打開後,景爺滿身是血地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她竟然有了如果能讓一切回退,自己寧願被關上一輩子也不願見到他這樣的想法。如果不是因為要救自己,景爺就不會受這麽重的傷……而傷他的人正是向梓宸。

她面對不了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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