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章節

吹得沈昌珉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跟在金在中身後走了幾步，四處張望了下猛然想起跟車庫一牆之隔的應該就是停屍房，于是結結實實打了個寒顫，滲得慌。

加快腳步縮短了跟金在中的距離，腦海裏忽又響起林姓實習生的聲音，神秘兮兮地說着：你們知道不，以前啊，有陣子醫院裏死的人太多了停屍房裏擱不下，不知道誰想出來的放到隔壁車庫的一個角落裏……後來雖然都運走了，可是啊，那以後半夜裏車庫裏老有哭聲……

沈昌珉想到這兒，感覺心猛地被攥緊，不寒而栗。聲音幹幹地同金在中商量：“揀、揀燈光亮點的地方走好麽……”

金在中停下腳步，轉身盯着他端詳了半晌，挑了挑眉輕飄飄道：“怕什麽？”

沈昌珉咽了口口水，小聲反駁：“誰怕了？我這不是害怕！只是、只是覺得有點冷……”

金在中的唇角略微傾斜了下，低頭拉開拎在手裏的包，翻出條藍綠格圍巾，往沈昌珉裸露的脖子上繞了一圈又一圈，握住剩下的兩頭仔細地幫他打了個結。

沈昌珉垂下眼看了看脖子上的圍巾，正想說謝謝，卻聽金在中輕描淡寫地揶揄他：“上解剖課的時候，你也總是這樣……嗯，覺得冷？”

“才沒有，”沈昌珉斬釘截鐵地否認。“解剖室裏的福爾馬林超難聞，我一聞到那個味道就稀裏嘩啦往下掉眼淚。每次上解剖課就光顧着一邊流眼淚一邊解剖了，哪裏有時間害怕？再說我也不是怕屍體，我是怕……”說到這裏打住，又咽了口口水。

金在中覺得他這樣神經兮兮的樣子實在可愛，安靜了會兒一本正經地說：“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還沒說完沈昌珉的臉色已經刷的慘白，金在中忍住笑把句子補充完整：“……好像是手機鈴聲，是你的手機麽？”

沈昌珉繃緊的神經頓時松懈下來，摸出包裏的手機看了看，天氣預報的短信。于是有點氣憤地合上它，塞進口袋裏放好。剛把手抽出來，就出乎意料地被握住了。

他呆了呆，倏地擡眼看金在中。後者泰然自若地一手拿着包一手牽着他，眼睛在昏暗的車庫裏異常明亮，嘴角淡淡的笑意映着身後蜜橘色的光線溫柔鋪陳開。

沈昌珉飛快地別開視線，那種咚咚咚咚心跳聲如擂鼓的感覺再一次出現。

107

跟金在中牽着手走了一段，到了車前他才松開。

上了車後一路無話。沈昌珉坐在副駕上直出神。等回過神已經快到家門口。金在中照舊把車停在他家附近的空地上。

沈昌珉推開車門下車，正準備跟他道別，金在中也推門下來了。他來不及說你不用送我到門口，金在中已經将車門鎖上自然而然地走上來。

沈昌珉只好由他去，自管自往家門口走。

剛剛找出鑰匙，一陣不輕不響的腳步聲，然後沒回頭就聽見隔壁那位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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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來了？”

沈昌珉聽見他的語氣裏頭頗為驚喜，開門的動作頓時停住，不由自主地回頭。

隔壁那位大約也是剛剛回來，正滿臉笑容地對着倚在牆邊等沈昌珉開門的金在中詢問。

沈昌珉這一回頭，隔壁那位終于後知後覺地注意到他也在。只是他怔了一怔過後繼續無視沈昌珉的存在，伸手去拽金在中的衣襟，撒嬌道：“你怎麽要來也不先打個電話給我？早知道你要來我今天就……”

金在中沒等他說完就輕輕咳嗽了一聲，站直了身體擺脫他的手。

隔壁那位再一次會錯意，望了沈昌珉一眼，以為有別人在所以金在中不好意思同他太過親近，于是十分通情達理地笑了笑，拿鑰匙開門，打算開了門再拉金在中進去“慢慢敘舊”。

沈昌珉望了望金在中，把脖子上的圍巾取下來塞給他，有些生硬地說：“還你。再見。”

金在中低頭看了看他遞過來的圍巾，接過，再一次傾身幫他圍上，輕聲說：“戴着，不要還給我。”在隔壁那位的瞠目注視下，在沈昌珉的耳朵上親了一口，帶着笑意道：“早點睡。”

然後在身後兩人皆石化的狀況下，手插褲兜快步離開。

109

金在中上了車，收到樸有天發來的短信，五個字——喝酒，來不來？想了想，回了個來。打方向盤，調頭。

到達他們常去的那間夜店的時候樸有天已經在裏頭，正坐在吧臺旁自斟自飲。

金在中坐到他身邊，把車鑰匙丢在桌面上，示意bartender給他個酒杯。

樸有天幫他的酒杯滿上，看了他一眼問：“心情不錯？”

金在中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也看着他問：“心情不好？”

樸有天用手指甲彈了彈杯壁，恨恨地說：“怎麽我白天心情很好的時候看你心情不好，現在我心情不好了，你倒心情好起來了？”

金在中哦了一聲，淡淡道：“原來你是以為我心情不好才喊我來喝酒的。‘有什麽不開心的，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這種心态？”

“沒錯啊。”樸有天點了點頭爽快地承認了。

金在中笑了，“那讓你失望了，真抱歉。”

樸有天拿一根手指戳了戳金在中，“喂，你怎麽突然心情又好了？你那個小熊，昨晚跟別人睡覺了你還能笑得出來？”

金在中拿起酒杯同他的輕輕碰了下，氣定神閑道：“你管得未免太寬。”

樸有天坐直了身體，狐疑道：“看你這樣……不太對……莫非昨晚……”說到這兒停下，将領口扯扯松，指着金在中說：“你真禽獸！”

金在中掃他一眼道：“別亂扣帽子。”

樸有天看了看他，帶着三四分的醉意故意道：“小熊那孩子是個好孩子啊……我跟你說，他那頭發特別好摸，摸上去那個手感，啧，絨絨的，特可愛！絕對摸了又想摸……”

金在中安靜了會兒，漫不經心道：“下次再讓我看見你摸他頭，哪只手摸的我就拿手術刀給你那只手卸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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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沈昌珉那顆只有325克重的小心髒而言，這真是飽受摧殘的一天。金在中害他三番四次心律不齊不說，臨走前還給他埋一定時炸彈。

他掀了掀眼皮對上隔壁那位殺氣騰騰的臉，焦頭爛額地想，這肯定不是一枚普通的炸彈，如果爆炸的話，一定會産生巨大的蘑菇雲。然後要不了兩周，他大概就會被輻射至死，不死也會被輻射成哈利波特裏的那個家養小精靈。沈昌珉有些傷感地想到了那個時候大概不會再有人叫他“小熊”，多半都要改口喊他“多比”……

他的思緒如同脫了缰的野馬奔出去好遠。再一擡眼，發現隔壁那位神色肅穆，像是在做什麽重大決定或是下什麽決心，整個面部表情十分像那些準備英勇赴死的烈士。雖然這麽說對烈士很大不敬，但是沈昌珉确實微妙地聯想到了董存瑞炸碉堡……隔壁那位眼裏的碉堡很顯然只可能是他麽。

當然，碉堡是死的，人是活的。沈昌珉充分發揮了這一碉堡沒有的能動性，在隔壁那位發作前拉住了自己奔騰的思緒。速度開門進門關門，整個過程簡直比他練習過無數次的打結速度還要快。

關上門小心翼翼地确認過門外并無動靜，剛要松懈下來進卧室，他的小心髒再一次遭受重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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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應是平整的卧室床鋪上隆起了一個包，被子外頭只隐隐露出一撮黑色頭毛。

沈昌珉聽見自己的心髒聲噗通噗通，如同早搏，跌跌撞撞往後退了一步，撞在門上，一聲巨響。

床上那個包聞聲輕微蠕動了下，幾秒過後，一個腦袋從被子裏鑽出來。

“回來了？”金俊秀耷拉着眼皮，用還未睡醒黏黏呼呼的聲音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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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備用鑰匙放你那裏是讓你三更半夜摸進來躺我床上挺屍吓我半死用的嗎？”沈昌珉垂下眼睛，又擡起眼睛，沉痛地問。

金俊秀抓了抓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抱着被子坐起來，還未開口就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可是我等你等了一個晚上。等着等着就困了……再說你也沒說過我不能睡你的床啊……不要那麽小氣麽。”

沈昌珉再次倍感沉痛地發現金俊秀永遠搞不清楚他要表達的重點是什麽。與此同時他也發現了金俊秀的嘴角有明顯的瘀傷。

“你的臉怎麽了？你跟人打架了？”

金俊秀一愣，避開沈昌珉直直望過來的視線，小聲道：“沒有。”

沈昌珉沒再看他，轉身走到櫃子邊，蹲下去翻出藥箱，拿鑷子夾了些酒精棉，走回他跟前拿酒精棉熟練地幫他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