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誰的節操掉了

豬八戒作完了一首，便斜睨向楊戬，黑黢黢的小眼睛裏不乏得意之色：有些人連喜歡二字都憋在心裏三千年不敢說出口，現在卻已經連開口說話都難了！

“呆子！”豬八戒還沒坐穩，孫悟空便往他頭上接連拍了好幾下，打得他連聲喊痛，“都成了淨壇使者了，還想什麽嫦娥仙子！”說着便揪住他的耳朵使勁拉扯，一邊對嫦娥道，“仙子，這呆子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當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便是！”

“什……什麽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狗嘴不是在那兒嗎！”豬八戒連聲叫痛，指着哮天犬說道，“你看看，猴哥，你看，那條才是狗啊！那條是黑狗，旁邊那條……是王母娘娘的狗！”

楊戬本來還悠悠然看着戲，并沒有浪費口舌的打算；卻聽豬八戒如此一說，已是微愠。楊蓮在旁看楊戬的臉色微變，便知道下一步應該怎麽走，然而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哪吒便已哈哈笑了起來：“狗，我倒是沒看見，光看見佛祖的豬了。”

“豬——豬怎麽了！”豬八戒歪着腦袋叫道，“就算是豬，那也是佛祖的豬，你們以為天下的豬都能這麽厲害嗎？！”

孫悟空雖然是佛教中人，以前畢竟也是出自道法之中，乃是菩提老祖的弟子，也有些護短的脾氣。他雖然看豬八戒頗有些不順眼，但豬八戒畢竟是他的師弟，這便松開揪着他耳朵的手，嘿嘿一笑：“小哪吒，今天這是都吃了火藥了？難道這佛道之間的恩怨，也要放到飯局上來解決？”

楊蓮也趕忙打圓場道：“罷了罷了，今天是中秋節，邀各位來是為了開心開心，何必如此較真？至于我二哥，還望使者不要再開玩笑了，我二哥為人十分認真，開不起玩笑的。”言語間竟是有了些警告的意味。

“哈哈，”哪吒忽然又涼涼地對豬八戒笑了起來，“佛祖的豬，早晚也得被宰了吃。”

眼看兩邊沒完沒了，沉香正想說話，卻聽見有人先他一步說道：“諸位似乎對豬很有興趣，”那人說着，瞥一眼桌上的紅燒豬肉，“劉夫人，可不要虧待了使者。”

這是楊戬嗓子恢複以來，第一次與楊蓮說話，雖然叫的還是“劉夫人”，但楊蓮卻已經非常滿足了。她定定地看了一眼楊戬，才趕忙親手将那盤豬肉端到豬八戒面前：“我二哥無時無刻不顧念着使者，使者可一定要領了我二哥的好意。”

豬八戒氣得七竅生煙，差點就變出九齒釘耙大打出手。那邊敖春也已經忍不住了，擦拳磨掌要和楊戬一較高下，卻被孫悟空攔下了：“急什麽急什麽？吃飯喝酒！這豬肉俺老孫看挺不錯的，可惜佛門中人不吃肉食，真是辜負了二郎神一片好心了。”

楊戬淺笑道：“好說、好說。大聖如今成了佛了，今非昔比啊。”

這話到底是諷刺還是單純的問候，別人不知道，孫悟空卻是清楚得很：“嘿嘿，楊戬，俺老孫知道你舍不得俺老孫，俺老孫也舍不得你。”說着便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就當是俺老孫敬你的！等你傷好了，我們再好好打一場！”

席上幾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這上演的到底是哪一出。卻是楊蓮笑道：“我二哥和大聖幾千年前便認識了，一直惺惺相惜，想必這三年我二哥受傷，大聖也是寂寞得很吧。”

“可不是？！”孫悟空抓耳撓腮，“楊戬，俺老孫可是給足了你面子了，你再不給俺老孫點面子，那可就不怎麽夠朋友了，嗯？”

聽他這麽說了，楊戬果然也就不再和豬八戒計較了。這麽鬧了一陣，幾人有些掃興，對楊戬也愈加忌憚。趁劉彥昌作詩時，敖春偷偷問沉香道：“他什麽時候能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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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搖頭道：“挺早就能說了，他法力已複，早就為自己療過傷，再加上仙丹……自然好得快。”

敖春默然，悶頭喝了一杯酒，又問：“他最近都在幹什麽？”

沉香道：“也沒幹什麽。就是在後院建了個大房子，還不準別人進去打擾他。我娘這麽照顧他，他卻一直冷冰冰的，連句話也不肯說。”想到方才楊戬那句“劉夫人”，他心裏的火氣又蹭蹭往上冒，“真想好好收拾收拾他！”

“既然如此，兄弟我自然也得幫你一把了。”敖春道，“今晚我們便合計合計，好好整他一頓！看他還怎麽傲慢下去！”

兩人就這麽決定了要設計楊戬，卻根本不曾想，楊戬已經不是那時候每每刻意上他們大當的司法天神了，到時候究竟鹿死誰手，實在難料。

這時，席間又是一陣說笑聲，百花道：“劉公子對三妹妹果真癡情一片，值得欽佩啊。”其餘幾人也紛紛起哄，說得劉彥昌與楊蓮萬分羞愧。滿桌人正談笑時，逆天鷹忽而在楊戬身後低聲道：“你怎麽想？”

什麽怎麽想？楊戬微微擡了擡眼，又繼續低頭就着哮天犬手裏的茶杯喝茶。

“我二哥當然是最讨厭劉彥昌的了，”哪吒偷偷把腦袋湊過來，“他們這麽誇楊蓮和劉彥昌是一對神仙眷侶，我二哥肯定不高興。”

如此哪吒卻只說對了一半。楊戬确實看不上劉彥昌，可劉彥昌對楊蓮有多好，他還是看得到的。所以每當有人在他面前誇劉彥昌的時候，他必然要生氣，因為他實在不喜歡劉彥昌，聽不得別人誇他；但若有人說劉彥昌不好，他的态度也絕對好不了，因為劉彥昌對楊蓮是真心的，他根本就聽不得別人質疑楊蓮的眼光。

所以在“劉彥昌”這三個字上，楊戬是很矛盾的，這幾乎可算得是他的忌諱——然而今天哪吒當頭便撞了上去。所幸楊戬今天心情似乎還算不錯，充其量也就是白他一眼而已。

莫名地，哪吒打了個哆嗦——這一眼的背後，絕對包含着其他更為嚴酷的意義，只是他到現在還未能洞悉……而等到洞悉之時，怕已經來不及了。

哪吒讨了個沒趣，咳了兩聲，撇撇嘴不說話了。這時已輪到百花作詩了，楊蓮卻一直觀察着楊戬，見他始終無甚興趣，等百花作完便提議換個游戲來玩。百花正好也覺得無聊，忽然想起自己有個寶貝，便從袖中取出一個酒壺來：“前些日子我從杜康那裏要來了一個法寶，甚是有趣。不如今天就來助助興？”

卻說這酒壺其貌不揚，無甚特殊，卻有判定玩家是否真心的能力。據稱，玩家幾個可互相問幾個問題，只有當回答者是出于真心時，壺中才會有美酒傾倒而出，算作獎勵。百花手一張，那酒壺便骨碌碌旋轉着懸到了空中去。百花拍了兩下手，笑道：“可以開始了。我先問小玉吧，小玉，你心裏的人是誰？”

小玉臉上唰一下就紅透了，半晌才低聲道：“是……是沉香。”酒壺傾灑，小倆口便就含情脈脈對視一番，情愫難掩。小玉過後又是孫悟空等人，一路問答，雖有尴尬窘迫，卻也不算掃興。哪吒從沒見過此物，十分新鮮，便也加入去玩。玩過兩局以後，他又貼到楊戬耳邊，輕聲道：“二哥，你也別光看着，一起玩嘛。”

楊戬聽了，掃一眼楊蓮，她方才也幾次勸他加入，而他卻沒有答應：“真的好玩？”

“當然了！”哪吒重重地點了一下頭，“真的很好玩！”

“你不騙我？”

“我怎麽可能騙你！”

看着哪吒如斯認真的表情，楊戬又想了想，才說道：“可以。”有得玩總比沒得玩好，而且他空坐在這裏，胃口又不好，實在沒什麽意思，便給他們點面子，一同玩兩局也沒什麽。然而其他人聽說楊戬也要加入，有的蓄勢待發，有的則如臨大敵。

衆人問過楊蓮之後，便該是楊蓮來問楊戬。楊戬掃一眼懸在空中輕輕搖晃的酒壺，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二哥，”楊蓮果然問，“你……你還怪我麽？”

楊戬下意識地別過視線，不想說話——酒壺自然是一動不動的。

“我二哥可沒那麽容易原諒你，”哪吒代替楊戬回答道，“不信你看……”不信你看酒壺——酒壺安安靜靜地懸在空中，依舊在等待一個正确答案。

“二哥……二哥，我……”楊蓮拉住他的衣袖，懇求道，“你看我一眼，你再和我說句話……”

“好了好了好了！”逆天鷹最受不了的就是女人撒嬌，“楊戬早就原諒你了，你少說幾句！”

話音剛落，酒水便已傾落下來，斟滿了楊戬面前的酒杯。楊戬還不能喝酒，楊蓮此刻大喜過望，端起楊戬的酒杯便仰頭喝下去，笑道：“二哥，其實我早已知道了。”他就是心軟，他就是拉不下臉，僅此而已。

楊戬依舊不肯開口，只是狠狠地瞪逆天鷹一眼。逆天鷹吹了聲口哨，視線心虛地往門外飄了又飄。

等楊戬這裏過了，不多時，酒壺便被送到了豬八戒面前。哪吒為楊戬打抱不平，有心看豬八戒的好戲，便問他：“你這輩子可有什麽自豪之事？”

豬八戒甩甩滿頭小辮：“我老豬這輩子最自豪的……”他本想答，最自豪的是西天取經修成了正果，卻想到嫦娥在身邊，立馬改口道，“最自豪的，當然是和嫦娥仙子結拜了兄妹！”

唇角勾起愉悅的笑意，楊戬忽而道：“不知這聘禮準備得如何了？上回說要問楊戬要點值錢的東西，好娶了嫦娥仙子，如今也不知道使者的難處解決了沒有。若是還有困難，我倒可以問問我老舅，看他願不願意出點力。”

“你胡扯些什麽？！”一時間根本聽不懂楊戬在說什麽，豬八戒詫異道，“楊戬，沒事不要亂攀親戚，你我的關系可沒要好到那種地步！”但對楊戬所說的“聘禮”“娶嫦娥為妻”卻還是頗為滿意的，不時閃動着眼神觀察嫦娥的臉色。嫦娥見他如此神色，本來并不相信楊戬，如今也不得不有些信了，面上便過不去了，起身道：“我，我出去走走。”

“呆子！”最先回過味來的還是孫悟空，一手又揪住了豬八戒的大耳朵使勁拉扯，“你居然還是六根不淨，貪戀女色！俺老孫本還以為你只是随便說說，你還玩起真的來了！走，這就跟俺老孫回去見佛祖！”

“哎——哎！猴哥！”豬八戒叫道，“你今天是怎麽回事，楊戬說什麽你就信什麽？！楊戬說的話不能信啊猴哥！他是誣陷我的！”

楊戬聞言，臉上仍然是笑着的：“是啊大聖，我楊戬說話，一向不可信。不過這豬頭前段日子為了報複楊戬不借他錢，竟然還派他徒弟來當了一回強盜。不信，你問問敖春，我的銀飾是不是在他手上。”

作者有話要說： 二哥果斷很給力，寫着寫着他自己就把兩筆賬一起算了。。。OTZ

于是累死我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