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吵架的兩只
離開神殿,李澤源第一個想到的去處就是灌江口。這裏的楊戬和他一樣,上天做了官也沒放棄灌江口的這片封地,因此這一帶的廟宇裏還是供奉着二郎神。他走進一座廟裏,那時天還黑着。他在神像旁站了一會兒,很快便有人陸陸續續來燒香祈福。李澤源聽他們說着一個個微渺的願望,雖然知道這對他們而言都是天大的事,卻因為他管的是一方平安,和這些人的高中和姻緣并沒有關系,而決定不加理會。
他在廟裏住了幾天,有天夜裏實在無聊,便給那神像擦了一遍。不想,擦着擦着,竟發現那神像上面除了哮天犬,還有一只金翅的雄鷹。
原來這也不是他的地方。仿佛自欺欺人一般,李澤源離開廟宇,駕雲離去,想要找個他能留下的地方。不知不覺就飛到了華山,可華山……他在雲上呆了片刻,很快又回過神來——他是真的沒有別的地方可去。灌江口不是他的轄地,華山……更重要的是,他不是楊戬。
他終于還是沒能找到任何一個可供停留的去處。可沒有地方可以住,又該怎麽辦呢?忽然想到以前楊戬硬塞給他,讓他随身帶着的一袋銀子,确實,錢那東西,是可以應急的。
然而李澤源還是沒有去住客棧。他又回到了灌江口,站在江邊看潮起潮落,一看就是一個多月。一日,江邊忽然來了一群凡人,個個對江朝拜,高呼求龍王降雨。現在原是春季,卻足足十多天沒有下過一場雨,這麽下去,莊稼都快要枯死了,故而村民們才到江邊來求雨。
他們在江邊求了一個多時辰方才離去。李澤源看了看他們的背影,轉身便躍入江中。
他若沒有記錯,掌管這裏的龍王,該是東海的敖瀾。而敖瀾是敖銳的兄長,灌江口理應水美土肥,今年卻莫名其妙鬧起了春旱,必定是敖瀾沒法上天找楊戬的麻煩,才在灌江口封地作祟。
這一天,灌江口百姓遠遠地只看見江上波浪滔天,一人赤手空拳與龍纏鬥,最終将那條龍打得伏地求饒。當晚灌江口便下起了大雨,将百年難遇的春旱沖刷而去。
……
楊戬并不知道李澤源已經走了,或許他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一句無心的氣話,竟真的能将李澤源氣走。醒來沒看見李澤源,瑤姬也不在,房間裏空蕩蕩的。醉酒使他頭疼欲裂,重傷令神目抽痛不已,除了疼痛,他幾乎已經沒有其他的感覺了。
他從來沒有哪個時候,像現在這般迫不及待想看見李澤源。
眼前迷茫一片,他連腳下的路都看不清楚,跌跌撞撞打開了房門,卻被迎面而來的陽光晃得一陣劇烈的暈眩。意識恢複的時候他依然站在房門口,只是身體發虛腿腳發軟,整個人倚在門框上,涼透了的雙手緊緊地扣着門框,作為最後一絲不讓自己倒下的支撐力量。
稍稍歇了一陣,原本只是幾步的距離,對現在的他而言卻猶如天塹一般難以逾越。視野裏的地面和廊柱都是歪斜扭曲的,劇烈的日曬讓他渾身發冷,幾乎喘不過氣來。
慢慢的,他又費盡全力往前邁了兩步。很簡單不是嗎?他現在已經可以觸摸到那扇房門了。用盡力氣推了兩下,卻根本打不開。是……上了鎖麽?楊戬微微低頭去看,卻正是這樣一個動作,讓他眼前轟然全黑。
有人摔了,他想。眼前的黑色漸漸退去以後,又是困倦襲上心頭。他勉力睜眼看了看周圍,半晌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倒在了地上,而門其實根本沒有上鎖,被他這麽容易就摔開了。
他呢?他應該在房裏,卻為什麽不來拉他一把?不過好在,身上早就冷得麻木,根本沒有痛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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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麽倒在地上,楊戬又一次昏了過去。
……
時光如梭,李澤源離開真君神殿以來,已經快要過去半年了。他是神仙,只要他不願意,就沒有凡人能看得見他;但即便如此,他也還是無處可去,每天就在江邊徘徊,偶爾會到廟宇前面,聽一聽凡人們的祈求,如果有什麽是他能伸出援手的,他也不會過于吝啬就是。至于其他的時間,他幾乎都是看着江水東去、看着人來人往,腦海中卻是一片可怖的空白。
他以為他會思考些什麽,比如他的人生,比如身為楊戬的人生,比如現在天上那位傷勢如何了。可事實上,他什麽也沒有想,什麽都沒法想。凡人們的話語傳遞不到他心裏去,一句句都好像一道沒有感情的符咒,驅使他去斬妖除魔。而後看見凡人們的快樂,他覺得,他大概也是快樂的。
那條龍大概得到了教訓卻還不服氣,依然會時不時鬧出點事情來。幸虧李澤源一直在灌江口駐守,他的計劃始終沒能成功。他覺得那個男人有點奇怪,很陌生,卻又眼熟,一直不知道他是何方神聖,可他給人的那種感覺,卻和楊戬驚人地相似。
楊戬找到李澤源的時候,已經是天上的第二天上午,凡間的五個月後。黑衣的李澤源相比以前更瘦了些,站在江邊望着滔滔江水,形單影只。
“主人,我去叫他,”哮天犬道,“讓他早點跟主人回去,主人你也就不用這麽累了。”
楊戬卻沒有回應他的話。頭頂的陽光愈加眩目,慘白慘白的,除了耳邊的轟鳴聲和眼前漸漸黑下去的景象,他什麽也聽不見看不見。可是他卻能感覺到身體的冰涼,最後一絲力氣被他用來握緊麻木的手,指尖傳來掌心的溫度和疼痛。他以為這樣能讓他清醒一點,事實上他卻不由自主地向前倒了下去。
李澤源回過頭來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幕。後來再回想起來,這一瞬間他體會到的那種刻骨銘心的疼痛,簡直讓他害怕讓他恐慌。如果可以,他再也不想看見,再也不想由着他昏倒在自己眼前。
李澤源快步跑到他身邊抱起他,喊了兩聲“喂”,手忙腳亂地給他把脈。法力在楊戬體內游走一周,發覺他的傷勢竟然比以前更嚴重了;也許是在找他的路上吹了風,現在又發起了高燒來。不錯,當初他診斷的時候就知道,他的傷若不能靜養,必然是要惡化的,可是他竟然……竟然一時和他怄氣,就自顧自地跑了下來,勞動他四處尋找。他現在這樣,是他害的,都是他害的。
大約是被他抱得緊了,楊戬憑借最後的意識在他懷裏掙動了一下,但那氣力簡直小得可以忽略。李澤源忙松開一些,問:“你說什麽?”
楊戬無力地笑了笑,道:“說……對不起……”這種話竟然還要讓他說兩遍,絕對是故意的。
“……你不要道歉,”李澤源道,“都是我的錯,我不該……”
哮天犬哭道:“是的,就是你的錯!主人傷都沒好,就到處急着找你,幸好有那面鏡子,否則主人不知道還要累多久!”
李澤源低頭看了看楊戬,他已經陷入了昏迷,聽他呼吸便知道他的身體負荷已經沉重不堪。現在怎麽辦?回天麽?天庭那種地方,他能好好養身體就怪了。
“你回去告訴梅山兄弟和長公主一聲,”李澤源邊說邊脫下自己的外衣,給楊戬裹上,将他抱了起來,“楊戬要在凡間養傷,至多六個時辰就會回去。東海的事,就要麻煩你們多照拂一下了。”
平時楊戬有意無意總是讓哮天犬陪李澤源,所以他雖然責怪李澤源擅自出走,心裏卻還是願意相信他的。哮天犬離開之後,李澤源便抱着楊戬到了鎮上。在衆目睽睽之下抱着一個男人走進客棧的滋味并不好受,李澤源此刻卻管不了這麽多,徑直告訴小二要一間上房。登記姓名時,小二偷偷瞄了瞄李澤源懷裏抱着的那個裹着黑衣的人,面色蒼白的,好像是個病重的女人,可穿的好像又是男裝;但若要說就是個女人,好像又少了太多的脂粉氣,多了點冷然的味道。看那鼻子嘴唇,好像刀刻出來似的,若是女人,輪廓就太鮮明了;可若不是女人,這長得也太好看了些,長發一亂,竟別是一番妩媚。還有這個男人,也标致得跟個谪仙似的,簡直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人物,面容上的一筆一劃都是琢磨切磋過的。小二看得有點呆,直到李澤源從他手中取走天字房的牌子,才一拍腦袋想起自己還要給他們帶路,便快步往前走了走,搭話道:“他……好像病得很重?”
“不傳染,”李澤源抱着楊戬一步步往樓上走,“叫個大夫來。”
小二一顆心忽上忽下的,看這架勢,方才他盯着他們看,怕是激怒了這位客官了,否則他也不會一開口就用這種不可違抗的命令的口吻說話。
李澤源安頓好了楊戬,先用法力給他療傷,将他的內傷壓下去一些,減輕他的痛苦。楊戬在昏迷中依舊冷得發抖,李澤源唯有用棉被裹住他,又在房裏生了暖爐,他才稍微好受了些。大夫來得有些晚,大約是患者較多的緣故。李澤源已經等得很不耐煩,開了門卻連病人的面都不給他見,只告訴他要配一服退燒藥。後來大夫寫藥方時,李澤源才想到,人間也不完全是庸醫,他的體質說不定可以問問大夫能不能調養回來,便還是讓大夫見了楊戬一面。
可惜這大夫還年輕,沒怎麽見過世面,看見楊戬,先是驚呆:“他是凡人?!”又覺得這問題太傻了,轉而叫道:“活不了了!”
“閉嘴!”李澤源斥道,“他要是活不了,我第一個拆了你!”
大夫吓得瑟瑟發抖,這話要是別人來說,他還指不定會不會放在心上;但李澤源一說出來,他就覺得這早晚會變成事實。哆哆嗦嗦又為病人診脈,這一次小心得很,磨蹭了好久才說:“體質确實已經救不回來了,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麽苦……”
這一次李澤源卻沒再說什麽,只給了他一些碎銀,讓他去抓藥熬藥。大夫其實是不願意的,可是他沒辦法違抗李澤源的命令,只好他說什麽就聽什麽,熬完藥還給他端上來吹涼,才敢遞到李澤源手上。李澤源接過湯藥,喂楊戬喝下,等他熱度退下一些,便又給了大夫一些銀子,放他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刷了一下後臺,發現清澤同學默默地扔了好多地雷!謝謝清澤同學,來來來,給我調戲一個麽麽噠~
以及後面有豆腐【深沉狀】怕被雷請跳過,作者的豆腐。。。乃們知道是些什麽東西的【捂臉
38番外君·生病的那些小豆腐
筒子們都知道,囧二平時就不容易投喂,要讓他乖乖聽話那簡直就是……癡心妄想,好吧人二和瑤媽除外。但是對囧二來說,人二和瑤媽又是不同的,那就是瑤媽一瞪眼,他就縮回去;人二一瞪眼,他就瞪回去!【人二表示:……】好的,于是至于生病的囧二的正确投喂方式是什麽,請參見教程(作者:人二)。
據記者采訪,人二首先給囧二蓋了兩床被子,表示讓他發發汗,有利于身心健康。于是囧二很乖,睡到了半夜,醒過來表示他依然很冷。
于是人二開始搗騰,倒熱茶,點手爐,又讓小二在床鋪下面加了一層被褥。最後囧二滿意地表示:我十分感動于你的努力,但我還是很冷。
那後來是怎麽解決的呢?人二面無表情地表示,後來他脫了衣服和囧二一起睡了。
什麽?!記者很驚悚,你們是兩個男人诶!
當時人二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後來在記者的實拍錄像裏【炫耀狀】,記者看到了人二真正的、鮮活的、生動的心理歷程……想知道嗎?請獻花花先!【于是作者被揍一頓】
(前情回放)
“……好冷,”其實這時,囧二已經快要被被子給埋了,“好重……”
“還冷?這樣呢?”人二把手伸進被子裏給他輕輕搓着,可是這樣根本就沒有用,因為囧二身體實在太差了,這種時候雖然全身滾燙,卻根本暖不了被子。可是每當他一問囧二冷不冷,囧二便好像不太想理他似的,根本不回答他的問話。後來看囧二真的很辛苦,實在無法,人二只好起身脫了中衣,将它疊起來放好,又折回來。一轉身便看到囧二正努力從被子裏面探出視線來盯着他看,四目相對的瞬間他又極為吝啬地把目光收回去,仿佛根本不在意人二做些什麽一般。
他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人二掀開被子躺了進去,見囧二閉上了眼往裏面別過臉去,心中默默嘆息,伸手将他往自己懷裏攬過來一些:“這樣就不冷了。”
他燒得很厲害,好不容易退下去一點熱度,現在又竄了上來,這樣的折磨就是健康的人都受不了,何況是囧二。把他抱在懷裏,他滾燙的體溫和輕微的冷戰都準确地傳遞給了人二。可是就算是這樣被抱着,囧二也還是不肯看他一眼,連方才“冷”和“重”的抱怨都不說了。
“睡一覺,我幫你暖着,”人二卻并不在乎他的冷淡,“這段時間我們就住在凡間,等你養好傷再回去。”
過了許久,囧二還是沒能入睡,人二在他身旁也是毫無睡意。兩人躺在床上沉默着,片刻之後人二才說道:“其實我已經打算回天了。我在江邊站了五個月,想不到別的,只是擔心你的傷。”
囧二慢慢轉過眼,定定地看着他:“我不是要把你趕出真君神殿。”
人二道:“我現在知道了。所以很對不起……”
如果不是因為說那句話的人是囧二,人二想必也不會這麽在意。他怎麽能接受,當他的世界容不下自己的時候,連另一個自己也看不慣他,也要趕他走?
囧二沒有再和他說什麽,就這麽睡了。第二天早晨,人二試了試他的體溫,确實已經退下去了。正想起床時,囧二忽然抓住了他的衣領,用盡全身的力氣将他扯回了床上,急促地喘息道:“你要去哪裏?”
他要去哪裏?他不能去哪裏,哪裏都不是他能留的。唯一還有人需要他,還有人在等着他的地方,就是囧二身邊。
他永遠都不會再離開他。這一輩子,不管活多少年,都不會再離開他,除非有一天,連囧二也不再需要他。到了那一天,他也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最後的意義。
正因為他們是同一個人,所以他們注定無法分割。如果可以的話,他也不想和他分開,永遠都不要。也正因為他們是同一個人,所以就算……就算留在他身邊,也不是自欺欺人,不會讓他為難吧?
一瞬的眩暈,人二已經用力抱住了他。他聽見人二的心跳,這麽快,這麽痛。
背後的手慢慢收住,囧二也已經将他抱緊。臉埋進他的胸膛,陣陣酸楚直湧上喉間,令他眼睛發酸。
【CUT!】
于是生病的過程就是這樣的【等等?!就這麽點?!】,是的其實這就是個病愈+冰釋前嫌的過程啦啦啦!作者【不是記者嘛?!】本來以為他們會很難化解的結果這就解決了哼唧!乃們兩個是有多和諧啊哼唧!
以上,作者表示退下,今天這算是三更嘛?!喵快用絨線球砸我!【甚的抖M--】
作者有話要說: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勤勞有木有,快給花花!!!【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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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