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大話青樓花魁

雖然錢虎說的這些話并不是沒有由頭的，楊戬卻仍然有些介懷，幾乎不想幫他想辦法了。但這一趟總不能白來，李澤源陪他在夜市裏散了散心，兩人都不怎麽認路，這一走便走到了護城河邊。涼風拂面，葦草依依，李澤源聽見楊戬悠悠嘆了一聲——他正看着河上遠去的那艘小船：“你說這如何是好？”

什麽如何是好？李澤源問：“現在怡紅院應當還在營業。”意思是可以前去一探究竟。

說到這個，楊戬又有些不高興，暗罵那錢虎不知好歹，做事也拖泥帶水的，求他幫忙卻不告訴他到底需要多少錢才能贖人，還得勞煩他自己跑一趟，實在是煩死了。完全忘記自己當初那還有些煩他啰嗦的心态，楊戬告訴李澤源：“去怡紅院是沒什麽問題。問題在于，我不知道該怎麽回去。”

……這的确是個大問題。正好，他們倆有一樣的毛病，都不認路，尤其是在這漆黑的夜晚。此時夜已經深了，兩人往來時的方向駕雲飛了一段，邊飛邊找路，沒想到不多時，凡間的燈火便熄滅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鎮上一小塊地方的燈還亮着。

既然看不清方向認不清路，便只好回到鎮上去，看看能不能找間客棧借住一晚。落地一看，擡頭便是怡紅院。

看來真是老天都要他們幫錢虎處理這件事。也罷，楊戬便給了李澤源一兩銀子，讓他去找客棧，自己搖着墨扇，潇潇灑灑就進了青樓。說起來因為他長得實在太好看，所以平時沒什麽女人緣，但在青樓，那可是極招女子喜歡的。剛剛走進樓內，便已經來了一群姑娘迎了上來，紛紛問他要什麽人來陪。楊戬用墨扇将她們一一擋在兩尺距離之外，還沒說什麽，那邊老鸨便笑着小跑過來，用讓人不太受得了的聲音說道：“哎喲，這位客官好相貌啊！我看你不常見，想必是外鄉人吧？你看你喜歡什麽樣的姑娘，你說得出來，我們這裏就有！”

和三千年前那個老鸨有什麽區別麽？被楊戬冷眼一掃，她頓時就閉上了嘴，滿臉不情願的樣子。楊戬往二樓走廊上那些紅牌們看了一眼，忍不住皺了皺眉：“王思思呢。”

“王思思？”老鸨聽他終于發了話，高興還來不及；可一開口問的就是王思思，恐怕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她可是我們怡紅院的頭牌啊！要找她，客官你可得……”那雙眼睛裏分明寫滿了“錢”字。

楊戬重重地哼了一聲，略施法術，從桌上抓了幾顆花生來，轉眼便将它們變成了幾錠金子，丢給老鸨。老鸨高興得都快瘋了，趕忙将楊戬迎上三樓，與王思思見面。

事實上，楊戬是王思思被賣到這裏以來，接的第一個客人，難免就有些膽怯，說話做事都小心翼翼的。再者這位客人看起來又不是什麽善類，生得三分俏三分冷三分傲又有一分絕，雖然有些蒼白氣虛的樣子，卻絕對是惹不起的。這便伺候得小心翼翼，楊戬不說話，她也不說話；楊戬只是坐在那裏喝茶，她便也一動不動等着為他續杯。

兩人默然以對約有半個時辰，楊戬才開口問：“你爹娘把你賣了多少錢？”

他突然的發問卻吓了她一跳，也沒心思想他為何要這麽問，王思思答道：“聽說，是賣了……一百兩。”

“才一百兩？這也未免太廉價了些，下次……”楊戬竟然轉而對這價格有些不滿，“沒有下次了。贖你出去要多少錢？”

王思思臉色有些發白：“我……聽媽媽說……兩千兩……”

“……”楊戬道，“你信不信我是來救你出去的？”

王思思大喜，轉眼間臉上又被悲傷所占據：“公子這麽說，思思很高興……但是兩千兩銀子，不是小數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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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楊戬要救人，還會在乎凡間的規矩嗎？楊戬冷笑一聲：“你認識錢虎？他的玉佩是從哪裏來的？”

這兩個問題卻把王思思問傻了：“難道是錢虎……他讓公子你來為我贖身的？他現在在哪裏？”

這世界上，果然只有感□才是最難說清最難解決的。楊戬挺無奈，不想和她糾纏這些事，便指了指窗戶：“跳下去。”

“啊……？！”這麽高，怎麽能跳下去？恐怕她下去之後也走不了，不死也得缺胳膊斷腿了，“公子，這可怎麽下去啊？我不會功夫，我怕……”

楊戬道：“別說了，讓你下去你就下去。”他是連一點憐香惜玉的覺悟都沒有的，他想怎麽做別人就得聽他的，別想讨價還價，“你聽見腳步聲沒？有人要進來了，你再不跳，我可就自己走了，你在這裏等一千年，錢虎大概就能來給你贖身了。”

王思思仔細一聽，果然有人往這邊來了，旁邊還有老鸨不斷勸阻的尖細聲音。情急之下，她什麽都顧不上了，這便兩眼一閉翻窗而出。哪知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她竟然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擡頭一看，那位淺黃衣衫的公子正在窗口看着她，似有笑意。

王思思的确是逃走了，但老鸨一旦發現人不見了，必定要派人到處去找，王家則更是逃不掉。而現在，他和李澤源都找不到回去的路，這王思思是個女流之輩，怕是從小到大根本沒出過家門一步，指望她帶他回去給他家設結界就更不可能了。萬般無奈之下，楊戬走進內室，将淺紅色絲質簾帳放了下來，打開衣櫃，換了身看起來好歹不怎麽醜的緋色衣衫，坐到了梳妝鏡前。

闖進來的是個富家無賴，看起來已經有三十出頭了，大約家中已有三妻四妾，卻還在外面尋花問柳。老鸨一路攔着過來，可一進門，卻沒見男人的影子，只看見“王思思”乖乖坐在裏面梳頭，心想能多賺一個的錢就多賺一個，既然方才那人不在了，現在就做了這公子的生意，倒是不錯。便連問一聲都沒，只讓“王思思”好好招待貴客，便自顧自地關門出去了。

那富家子弟進到屋中，嗅見屋裏一陣陣淡雅的紫檀香氣，便放肆地聞了一下，循着那香味吸着鼻子走到簾帳前，望着裏面那影影綽綽的人物，輕輕叫了一聲：“美人？我來了！”

楊戬自然不理他，将及腰的長發往肩側一攏，便往床帏走去。客人自然知道這是什麽暗示，頓時便擦拳磨掌，垂涎欲滴，想也不想便将簾帳撩開了一條縫——意外的是，不但沒能看見佳人，反而迎面挨了一枕頭。

男人抱着枕頭愣了一下，立刻便反應過來，使勁在枕頭上聞了聞：“美人你真香！來，不要鬧脾氣了，本少爺這就……”

話未說完，迎面又丢過來一樣東西。他下意識地扔下枕頭伸手去接，卻被那東西迎面打了個正着，差點被砸得暈過去。仔細一看，竟是一個硯臺。

那副又驚又怒又迷茫的樣子簡直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笑。楊戬懶懶散散地坐在床上，都怪神仙不能随便對凡人動用法力，也不能太過張揚，否則他哪裏用得着在這裏陪他們玩？

“王思思！我可是花了錢的！”那人果然便發起怒來，捂着流血的額頭氣沖沖地闖了進來，卻見“王思思”正背對着他側身躺在床上。幾乎是剎那間，他的火氣已經被這溫香軟玉的場景所熄滅，語調也溫柔了許多：“雖然花了錢，但……美人做什麽事，都是可以原諒的……”

楊戬真想把他綁起來丢出去，念念叨叨的實在是煩死人了。可是現在他要假扮王思思，就絕不能引人注意，更不能砸壞了怡紅院的牌子。然而楊戬這個人有這麽一副脾氣，他雖然能把事想得很透徹，卻還是忍不住要生氣，比如現在，他實在氣得不輕，尤其是感覺到那人的手正往他腰上摸過來的時候。

——所以他一腳就把他踢了下去。

那人摔得夠嗆，爬起來捂着額頭大叫：“你不是王思思，你到底是誰？！”

倒是聰明。楊戬翻身坐起，微微俯身看着他：“你看，我哪裏比不上王思思？”

他是個男人。雖是男人，卻生得比最美的女子更妙。那張臉本就精致，再被這緋衣一襯，就算顯得蒼白了些，也還是美豔不可方物。而當他看着你的時候，那雙眼睛裏的冷和傲，那眼角眉梢淺淺的涼涼的笑意，簡直像是一片豔紅的花海中潺潺流過一道清涼的泉水，奪目而攝人心魄。

看見這樣的一張臉一個人，他如何還能說出一個“不”字？簡直像是被勾走了魂魄一般，他鬼使神差地攬上了楊戬的腰，在他耳邊吐着氣：“美人，是我的錯，王思思根本……根本就比不上你……”

楊戬任他抱着，又笑道：“是麽？王思思也配跟我比？”

“是是是，她不配。你是我見過的最美的美人……”他太過沉醉于美人在前的誘惑了，甚至都沒有注意到楊戬的語調已經變得很冷很不耐煩。果然，他的話還沒說完，楊戬便又說道：“可你又有什麽資格評價我？放手。”

男人慌了，唯有忍下欲望，暫時放開他，等在一邊。楊戬又道：“跪到地上去。”見他還是呆呆的不動，便一腳将他踹倒在地：“不跪？那就從窗口跳下去，自己選一個。”

“啊……？！”男人這才意識到美人不是在開玩笑，嘻嘻笑道，“我跪，我這就跪。美人你不要趕我走，我可是個好男人啊。”

楊戬卻一把抓起他的衣領，臉上笑意更深：“選擇時間已經過了。給我下去！”竟然就這樣将人從三樓扔了出去，很快耳邊便傳來一聲痛呼，緊接着便是接連不斷的呻丿吟。

這麽一來，楊戬心裏才算是舒服了些，想來不把他摔傷，他怕是還要罵罵咧咧跑去老鸨那裏告狀的。這妓院後面除了一條鮮有人跡的小路就是一大片樹林，他就是要繞回前面去，也需要花上一段時間，正好萬無一失。

收拾了這人，楊戬轉過身來，毫不意外地看見了坐在桌邊的李澤源。他正默然地收拾着桌上的碎瓷片，那是他方才喝茶時不小心捏碎的。

“你什麽時候來的？”楊戬問，他就怕他全都看見了。

“跟着他來的，”可惜事與願違，李澤源一邊說一邊将瓷片包在手帕裏，“楊兄好手段。”

作者有話要說： 于是明天大概可以豆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