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闡教來一發（？！）

看見楊戬,衆人都有些奇怪，他們畢竟與世隔絕已久，且不怎麽與玉鼎真人來往,自然對楊戬也不熟悉。當即便有幾個竊竊私語交頭接耳起來：“楊戬，何許人也？”

“不認識……不過他好像在叫誰師父啊,誰是他師父啊？”赤精子撇着嘴道。

“哼，看我作甚？”清虛道德真君微微擡着下巴，一臉不把人放在眼裏的表情，“貧道是絕不會收這樣看起來不男不女的徒弟的！”

赤精子道：“也對哦。廣成師兄,與其問我們,你還不如問問那個誰。”

“那個誰”指的自然就是玉鼎真人了。廣成子微笑地看着赤精子：“你覺得現在還需要問麽？”

确實已經不需要問了,太乙真人雖然一直沒有說話,但他那副頻頻向玉鼎真人使眼色的神态已經告知了他們真相。這廂元始天尊連聲問候楊戬,把他衣食住行都問了一遍，才扯到正題上去：“你這次下凡是來看玉鼎的？”

楊戬道：“實不相瞞，徒孫這次只是碰巧經過而已。不知道師祖與各位師叔伯來這裏又是為何？”

睜着眼說瞎話。元始天尊暗暗罵了一句，瞪一眼玉鼎真人，又悻悻地答：“這個，我們也是來玩的，你看最近天氣不錯，就出來放松一下。你看啊楊戬，”他擡起手指了指那座山，只見上面飄浮着一團團黑雲，也不知道是什麽陣法，“那地方可是尤其好玩啊，你要不要陪師祖去一趟？”

這闡教的人，尤其是元始天尊，雖然團結一致，卻十分奸詐狡猾，做事也不計後果，現在又在想着把楊戬也推下火坑了。若是換了通天教主，他理應不會做這樣的事，楊戬不是第一次覺得自己投錯了教派。盡管這火坑早已經擺在楊戬面前，他是不得不跳，可若能晚一刻死，他還是不想死得太早的。

“師父你實在是好興致啊，”玉鼎真人忽然涼涼地來了一句，“既然是來游玩的，就別再耽擱時間了……”

這元始天尊誰也不怕，怕的就是玉鼎真人擠兌他；再說反正他也不是一定要楊戬幫忙的，便準備把這件事當玩笑話敷衍過去算了：“咳，楊戬啊，我是随口一說，你不要放在心上。這位是誰？你朋友？”

用李澤源轉移話題，确實是個不錯的主意。李澤源淡淡地掃了元始天尊一眼，仿佛沒有聽見一般；楊戬卻笑道：“是，一個朋友。”那口氣已經透着涼意，卻沒人知道他在生什麽氣。也罷，聽聞這楊戬向來就是這陰晴不定的脾氣，和玉鼎真人如出一轍，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不過他偏生血統高貴，再怎麽放肆，元始天尊也不會太過計較。于是這便打算結束一場對話，卻連道聲別的機會都沒有，玉鼎真人已經走到前面，而楊戬和他朋友想也不想招呼也不打，就跟着往前走了。

“想我活了四十多歲，”元始天尊摸着下巴嘆道，“卻還得不到後輩的半點尊重啊……楊戬身邊那個人好像還不錯，打不過通天的時候可以拿來用用。”

廣成子冷笑了一聲：“怕就怕如意算盤打過了頭。看楊戬這架勢，肯定是不打算把人交出來的。”

太乙真人悠悠地開口道：“你們兩個丢不丢人，丢不丢人啊？都這麽大年紀了，還和一個小輩搶人。沒有那年輕人，難道我們闡教就鬥不過截教了麽？你說是不是？”說罷看向清虛道德真君。哪知這清虛道德真君一直豎起耳朵聽着，卻愣是不說一個字，繃着張臉跟這裏所有人都欠了他的錢似的。

卻說玉鼎帶楊戬與李澤源一路走到了一處野外的露天酒館裏，把闡教那群老頭子遠遠甩開，坐下來為楊戬和李澤源倒了一杯酒，才問楊戬道：“近來可好？”

楊戬道：“自然是好的。”不好也必須是好的。卻見李澤源仰頭喝下那碗酒，便起身往外走去，似是不想打擾他們師徒說話。楊戬看了，自不去勸他，将自己碗裏的酒也飲盡，又把酒碗遞給玉鼎。

“玉帝不介懷？”玉鼎簡短地問了一句，不着痕跡地向李澤源擡了擡下巴。楊戬當然明白玉鼎問的是什麽，搖頭道：“怎可能不介懷？該做的都已經做了。”說罷，卷起右邊衣袖給玉鼎看了一眼。那白皙的手臂上滿是尚未褪去的鞭痕，完全可以想象當初是怎樣一番血淋淋的場景。玉鼎猛然握緊了手裏酒壺的把手，随着他身體的微微顫抖，壺蓋與壺身發出顫抖的尖叫。可是他的表情卻一成不變，語調也異常平靜：“他可知道？”

“知道，”楊戬道，“是他救了我。若不是他……我這雙手，大約就要廢了。”

玉鼎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緊緊地閉上了眼，冷靜片刻，才又為楊戬斟了一碗酒：“女娲說張百忍這玉帝需做一萬年。一萬年……”卻不知道張百忍要在這一萬年內，折磨他的徒弟多少次才肯罷休。

楊戬卻笑了，端起酒碗，與玉鼎的輕輕碰了一下：“慈航師叔說，這是孽債。”

他們佛家就是只會說這些虛無的東西。玉鼎真人冷哼道：“今天你也是為了通天教主來的？張百忍這玉帝是不想做了麽。”

楊戬苦笑道：“是，雖然徒兒現在還未接下聖旨，可那也是遲早的事。”玉鼎真人向來是闡教中脾氣最大的人，不過他一般不發怒，發起怒來就能一把斬仙劍将張百忍端了，管它什麽三界安危？楊戬深谙這一點，故而很多事不會對他說，只因為玉鼎一旦被激怒，恐怕連元始天尊都不一定能攔得住他。

玉鼎嘆道：“既然如此，我便将現在的局勢與你一一說來。通天教主已在山頂布了誅仙四劍陣，他怕是為了報仇，已将性命豁出去了。至于申公豹為何能從北海海眼逃出，元始天尊說是他不慎為之，但我卻不這麽認為。”

“莫不是……他根本就是故意放出申公豹，好乘此機會将截教一網打盡？”

楊戬會這麽猜測，其實并不奇怪。元始天尊的為人并不良善，其行為方式甚至可稱惡毒。

“不錯，”玉鼎點頭道，“封神時截教損失巨大，通天教主無以向門人解釋為何三教之首竟會成了當初的局面，便幾乎失去了全部門人的尊重。今天元始天尊将申公豹放出，是因為申公豹法力低微，唯一值得看重的就是他的口才；而他的口才對我闡教中人其實沒有半分作用。而且如果通天教主知道自己還有這樣一個忠心耿耿的弟子在，他必定對申公豹更是上心……而後，元始天尊便會将申公豹殺害，借此把通天教主逼上絕路。”

“通天不早就已經在絕境了麽，又何須再苦苦相逼，”楊戬微微有些惋惜，“只是可惜了他一身才學，最後竟然要死在自己的師兄手上。”轉而又問，“黃龍師叔是怎麽回事？”

“黃龍是自作自受。封神至今快要兩千年，他卻一點長進也無。通天教主在山上擺了誅仙四劍陣等元始天尊，元始天尊不願親自冒險，便派黃龍去。赤精子雖已警告過他，他卻還是……便被通天教主用混元金鬥收了，至今生死未蔔。”這黃龍真人的存在其實很是離奇，因他本體是一條龍，所以總是不受元始天尊待見，現在竟然還被用來當了替死鬼，玉鼎對此也很有些不滿。

“混元金鬥？”楊戬重複了一遍，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李澤源，皺眉道，“哼，那可不是什麽好東西。黃龍師叔怕是……雲中子師叔可在？”

雲中子乃是闡教中最擅長煉制法寶的人，也是雷震子的師父。楊戬會在這時提到他，是因為通天教主既然用上了混元金鬥，而那混元金鬥恰巧是楊戬這輩子都不想再碰第二次的東西，那麽就只能指望雲中子煉出一件能與它對抗的法寶來了。

他可始終記得當年碧霄娘娘是怎樣把他收進混元金鬥中去的。楊戬一直有些潔癖，對于那種東西簡直……不堪忍受。所以如果現在有機會的話，不管通天教主是個什麽樣的人，他都願意放狗再上去咬一次。

而如果沒什麽其他問題的話，李澤源和他的經歷應該是一樣的。

“雲中子也該快來了，廣成子已通知了他，”玉鼎撣了撣衣袍，起身道，“你最好不要在此逗留，李靖這些日子在此處活躍得很。一旦被他看見，為師怕你連到處走走的機會都沒了。”

玉鼎說得倒是不錯；只是說得晚了。李靖已經從不遠處帶兵緩緩走來，看見前方有個酒坊，頓時欣喜若狂，揮手讓天兵們快些前進。而那酒坊裏有幾個人影，莫名有些熟悉，李靖越走越近才認出來，那不是楊戬和那個姓李的麽！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來陛下已經下旨讓楊戬來助他一臂之力了。李靖打起精神，大步上前，向玉鼎鞠了一躬：“李靖拜見老師。”

玉鼎自認和他不熟，更攀不上“老師”二字：“我是闡教，你屬截教，你怎稱我老師？”

李靖低頭抱拳道：“不，老師便是老師，還望前輩不要與李靖見外。”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回答，擡眼一看，發現玉鼎卻是還好端端地坐在那裏喝酒，楊戬和李澤源卻已經走得連人影都不見了。李靖失聲道：“老師！”

“……老師，沒怎麽，沒怎麽，”李靖定了定神，“全軍在這裏讨一碗水喝！半個時辰後再啓程！”

他們雖也是在黃河邊，對付的卻不是通天教主，而是通天教主分散在各個地方的精怪。故而長途跋涉，東奔西跑，忙得不亦樂乎。

卻說楊戬與李澤源轉眼又到了鎮上，在集市裏面逛了一圈，無聊了便混進飯館吃了頓飯，看見有人在說評書，說的是桃木仙的故事。楊戬聽他說得煞有介事，便問那桃木仙姓甚名誰，住在何方。那人嘿嘿一笑，道：“給錢？”

楊戬果真給他一錠銀子。那人拿在手裏掂了掂，道：“桃木仙哪，姓鐘名馗！就住在距離此處五裏地的桃林裏，你去看看便是！”

“多謝小哥了。”楊戬很滿意他的回答，很快便将那銀子拿了回來，順手扔進李澤源手裏，“出門在外，你可不能奪了我一個外鄉人的盤纏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