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願教青帝常為主

這日,丹鳳皇都的崇明門, 來了一隊雜耍班子, 有男有女, 也有幾頭被馴服了的妖獸, 引得衆人矚目。

其中有一名身着藍色的俊美少年,清秀獨絕, 不過十四五歲, 看着最為出色。

城門官問他們為何而來,那班頭道:“我們鳳明太子殿下大婚在即,所以我們也趕來皇都, 添個喜氣罷了。”

城門官大悅, 驗明了幾人的通關行牒無誤, 便放了行。

雜耍班子進城門之後, 便在城東的雲來客棧落腳。

那俊美的少年原先跟同伴說說笑笑,安歇之後,便自己回到了房中。

他伸手将扣在外袍上的腰帶結下來,這腰帶看似是絲絩打成的, 軟綿綿的挺長,少年彈了彈這腰帶, 便見這帶子突然抖動了一下, 醒了過來。

腰帶慢慢地幻化成小蛇的模樣, 只是沒什麽精神, 像是冬眠一般, 兩只眼睛耷拉着:“到哪裏了?”氣息奄奄。

這少年自然正是喬裝改扮後的沈遙夜。他笑望着桌上的小懶蛇道:“進了皇都了, 宮主覺着怎麽樣?”

原來這看似柔弱的小蛇竟然是不可一世的靈犀宮主。

靈犀動也不能動,歪着頭道:“雖然化成了這種模樣,仍舊能感覺到這皇都之上的禁制,好厲害……可惡的北冥君,看樣子我是不能再潛入皇宮裏去跟殿下相見了,唉,我跟殿下真是一對苦命鴛鴦。”

沈遙夜笑道:“好歹已經進來了,總有機會。”

靈犀有氣無力地搖了搖尾巴:“也只能這樣了。小夜兒,等我成了跟殿下的好事,我一定……”她還沒說完,便張口結舌地又昏睡過去了。

沈遙夜伸手将她拎起來,提溜在眼前看了半晌,笑道:“這會兒我把你剝皮炖蛇羹,只怕你也沒辦法吧?”

靈犀頭朝下,突然道:“炖好了記得給太子一碗吃……大補……”

沈遙夜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笑的渾身發顫,手也随着亂抖,靈犀最吃不消這個,頓時也口歪眼斜地徹底昏死過去。

***

這丹鳳皇都,是北俱蘆洲的中心,皇帝乃是天命之子,應運而生,自帶有一股妖邪無犯的龍氣。

更加上這皇都給北冥君下了禁止,于是便似雙重保險。

靈犀如果是幻化成人形的話,連皇都的城門只怕都進不來,所以才不惜現出元身,讓沈遙夜給帶了進來。

雖然如此,在那種禁止下,仍舊被束縛的元神昏昏沉沉,不似平日裏生龍活虎的模樣。

沈遙夜正把靈犀重新系在自己的腰間,外間便傳來敲門聲。

這一班雜耍班子,卻全部都是真的,是沈遙夜故意在路上選了以隐藏行跡好便宜行事的。

班子裏的衆人見他容貌絕美,又是個孤兒,能言善辯,很讨人喜歡,所以對他并不設防,便一路帶了他一塊兒,也正巧隊伍裏原先有個小孩子,路上害病死了,所以多出來的那張路引就給了沈遙夜。

來找沈遙夜的是戲班主的女兒鵑兒,比沈遙夜要小一歲,是個十分活潑健談的姑娘。

鵑兒道:“待會兒我們要去東市賣藝,哥哥去不去?”

沈遙夜只是想利用他們混進城來,自然不願參與。便道:“我什麽也不會,去了也沒什麽用處。”

鵑兒求說:“哥哥就當我的靶子就好了,我已經跟爹說過了,你什麽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兒就成,好不好?”

沈遙夜只得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這一班藝人稍微整理,吃了飯後,便往東市最熱鬧的集市而來,放下家什,銅鑼一響,妖獸帝江從籠子裏跳出來,很是喜慶的樣子,頓時吸引了街頭許多百姓圍了上來。

帝江有六只腳四只翅膀,身胖,顏色赤紅,沒有口眼耳鼻,卻很懂歌舞。

此刻銅鑼敲響,班主吹起一支笛子,鵑兒便跳出來翩翩起舞,帝江聽到笛子的聲音,也跟着手舞足蹈,看官們見妖獸如此憨态可掬,畏懼之心消退,便哈哈大笑起來。

突然有人道:“這東西醜陋的很,我們不要看它。”

又有幾名巡城官員聽見動靜趕來,喝令停止,詢問:“這妖獸可有執照?如果是野生的,我們要即刻拿下。”

班主忙把收養了帝江的執照拿給巡城官看,這才打發了衆人。

鬧了這一場後,眼見圍觀百姓們興趣稍減漸漸退散,班主便向着鵑兒點點頭,鵑兒拉了沈遙夜出來,讓他立在彩色的木板之前。

這是鵑兒的拿手絕招,蒙起雙眼隔空飛刀,要求貼着靶子射入,卻不能傷到靶子。鵑兒從小練得爐火純青,絕不會失誤。

觀衆們見狀,又看沈遙夜生得絕美非凡,偏偏給個青嫩的小姑娘當靶子,瞬間都有些提心吊膽,于是紛紛止步,屏息靜氣地等看。

沈遙夜立在原地,張手等鵑兒飛刀。

鵑兒是練就了的本領,雖然蒙面,靶頭卻極準,有兩支飛镖擦着他的臉頰刺入,引得圍觀者中尖叫連連,其中有許多膽小的女子,生恐這般俊美的少年有個什麽閃失,豈不是大罪過了。

鵑兒聽到衆人驚呼喝彩,越發得意,正要再射沈遙夜頭頂,突然不知從哪裏傳來一陣樂聲,原本乖乖戴在旁邊的帝江聽見音樂,情難自禁地跳了起來,翅膀一揮,竟把鵑兒的飛刀扇的偏了一寸!

沈遙夜看的分明,那飛刀直直地望自己的眉心沖來,如果不做些什麽,只怕要血濺當場甚至連命都丢了!

他不慌不忙,凝眸盯着飛刀,手指暗中掐了個訣,默默念了聲:“轉!”

那飛刀将刺中眉心的瞬間,突然上移,只聽“奪”地一聲,掐刺中沈遙夜頭頂,把一根青絲切斷,随風悠然落地。

百姓們鴉雀無聲,繼而轟然雷動,嘩啦啦……是銅錢們紛紛扔下場的聲響。

那邊鵑兒摘下蒙眼布,還不知發生了什麽,只興高采烈地抱拳感謝。

沈遙夜苦笑,心中決定下次再也不幹這事兒了,要知道這是在丹鳳皇都,卧虎藏龍,又是衆目睽睽之下,自己冒險用法術,只怕給高人看出來壞了事。

班主正跟鵑兒說此事,沈遙夜突然聽見有個與衆不同的婉約聲音響起:“把這銀子賞了。”

他聞言擡頭,突然看見人群之外,有一道眼熟的身影一閃而過。

沈遙夜一愣,忍不住追前幾步,正鵑兒聽父親說明,急着過來看他有無閃失,沈遙夜敷衍一句,急急推開圍觀衆人走了出去。

長街上,有一道窈窕身影在正前方,若隐若現。

沈遙夜皺眉望着那女子的背影,不知為何心竟怦怦亂跳……他緊走幾步,眼睜睜地看着那女子拐過街角。

他想也不想直追過去,卻又猛然停住腳步。

原來對面,那女孩子不知為何竟也停了下來,也轉過身,正靜靜地看着他。

目光相對,沈遙夜望着對方好看的杏眼,心裏模模糊糊生出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那女子卻莞爾道:“你跟着我幹什麽?”聲音甚是溫柔。

沈遙夜道:“你是誰?”

女子道:“我……我姓水。你呢?”

“水……”沈遙夜的呼吸突然有些急促,“我、我……”

在這一剎那,就像是中了咒語一樣,他居然在瞬間不記得自己姓甚名誰了。

這女孩子卻正是丞相府的水滢姑娘,今兒帶了丫鬟出來閑逛,方才看到雜耍好看異常,才駐足看了片刻。

水滢見沈遙夜愣愣的,她自個兒伸手捂着嘴笑了笑:“難道你不記得自己是誰了嗎?”

歪打正着……他又何嘗真的記得自己是誰。

沈遙夜道:“水……姑娘,我在哪裏見過你嗎?”

水滢面露詫異之色,搖頭道:“并沒有見過。”

沈遙夜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有些失望,又有些迷惑。

水滢抿嘴一笑:“我的丫頭回來了,夜公子,以後可要讓那位使飛刀的姑娘加倍留神呢,使刀之前最好把帝江關起來,免得再度壞事。”

說完之後,果然見一個侍女打扮的女孩子跑回來,兩人便轉身去了。

***

這天夜裏,沈遙夜将靈犀放出來,把準備好的米粒喂給它吃。

靈犀見他對着燈影心事重重,便問道:“你今日為何不去國師府找那個丫頭?”

沈遙夜道:“這會兒找上門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靈犀吃了幾粒米,略恢複了幾分精神,笑道:“你就只說是去恭賀他們成親的,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國師該不會在大好日子将到之際為難你吧?”

沈遙夜道:“如果是這樣,不如我帶你直接去找太子殿下,說你也是去恭賀他新婚的,讓太子殿下求北冥君解開皇都禁制可好?”

靈犀百無聊賴地搖着尾巴:“我只是關心你罷了,何必諷刺我。”

沈遙夜有些心煩意亂,想了會兒,突然說道:“我今日看見水家的水滢了。”

“什麽?那個不要臉的小賤人?在哪裏?”靈犀激動地居然昂起頭來,一副即将投入戰鬥準備的劍拔弩張。

沈遙夜道:“她早就回府了。”

靈犀啐了兩口:“算她跑的快。要不是先前我睡着,定要一尾巴抽死她。”

沈遙夜若有所思,并不回答。

靈犀望着他怔怔的模樣,突然問:“你怎麽了?”

沈遙夜道:“我有個奇怪的感覺。”

靈犀便問是什麽,沈遙夜琢磨着說:“我總覺着在哪裏見過那位水姑娘,可又不記得是在哪裏了。”

靈犀猛然打了個哆嗦:“快別這麽說!”

“怎麽了?”

靈犀不安地叫道:“但凡是男女糾葛,第一面是至關重要的,你居然對那個小賤人有這種感覺,我覺着很不妙。”

沈遙夜啼笑皆非:“什麽不妙?”

靈犀斬釘截鐵地說:“如果有個男孩子對我說……我像是在哪裏見過你,這一定是搭讪,因為對我有好感。”

沈遙夜笑道:“瞎說。難道我對水滢有好感?”

靈犀道:“看不出你小子居然還挺花心的,一面對鏡兒念念不忘,一面又喜歡水滢,兩個卻都是名花有主的,啊……原來你的口味是人/妻啊!”

沈遙夜翻了個白眼,索性不再跟她說話。

只是這一夜,假寐中的沈遙夜,惦記着靈犀的話,他想不通自己為何會對水滢有那種奇異的感覺,可是天地良心,他怎會對個才見一面兒的女子起什麽暧昧之意。

他所想的,是阿鏡。

如果靈犀說的話是真的,那麽……當初阿鏡在跟他相遇的時候,也曾說過類似“你像是我一個朋友”之類的話,難道那是阿鏡對自己的搭讪?

沈遙夜想着想着,自覺荒謬,難道跟靈犀這種脫線的家夥相處久了,自己也變得有些神經兮兮了?

***

沈遙夜雖不想去國師府跟北冥君照面兒,誰知道,有個天大的機會自個兒送上門來。

次日,丞相府來人,說是水丞相特請這戲班子過府,表演戲法等給內眷們看。

沈遙夜想到那天跟水滢的不期而遇,心裏竟有種莫名的慌。

靈犀倒是極為興奮:“快快帶我去,讓我看看那小賤人要弄什麽,如果惹得我性起,管他是在哪裏,先一口把那賤人吞了幹淨……對了,還有那老雜毛,他竟然敢派人偷襲我情宮,如今我們也偷偷潛入相府,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班主因得了這樣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也是誠惶誠恐,當日就帶了所有人前往丞相府。

入府後便住在了相府後宅,有專人來吩咐,說是後日相爺專門宴請一位要人,讓班主叫班子內的衆人都把自己的拿手好戲準備妥當,若演得好讓客人高興,重重有賞。

于是整個相府後院內熱鬧異常。

沈遙夜沒什麽可準備的,也不想一味悶在屋子裏,便抽空溜了出來,往前而去。

他邊打量相府景致邊往前去,不知走了多久,突然聽到有一聲幽幽地嘆息,是有些耳熟的女子的聲音。

沈遙夜止步轉頭,透過前方的葫蘆門,隐約看到有道人影若隐若現。

他不由自主走過去,探頭望內,果然見前方的花園中,水滢正低着頭緩步而行,走幾步,便重重地又嘆了口氣,最後竟喃喃地念道:“連理枝頭花正開,妒花風雨便相催,願教青帝常為主,莫遣紛紛點翠苔。”

沈遙夜似懂非懂,只是望着她有些憂郁的表情,忍不住叫道:“水姑娘!”

水滢大吃一驚,回頭卻見門口上有張絕色的臉探出,第一眼還以為是個女子。

很快,水滢認出來者是沈遙夜,便斂了悒郁之色,抿嘴一笑:“原來是夜公子,你怎麽在此?”

沈遙夜道:“他們都在練功,我是沒什麽可練的,便随便出來走走。這裏是貴府的花園?”

“是啊,只是現在正是不堪細看的時候。”水滢嘆。

因天氣轉冷,花園裏最多的是菊花,只是昨夜一場大風,把好些花都刮的花瓣凋零,許多葉片花瓣墜落地上,殘紅狼藉。

沈遙夜道:“時氣罷了。何況花遲早要凋謝。對了,貴府裏突然請了戲班子進來,是不是姑娘的主意?”

水滢笑道:“是,那天我在外頭見了,實在是好。正巧父親發愁,說是家裏頭的班子都看厭了,沒什麽新鮮的,我才跟他說京師來了個新雜耍班子呢。”

沈遙夜細看她如花似玉的臉:“我聽說姑娘跟鳳明太子訂了親,不日就要成親了?”

水滢微笑:“是呀。”

沈遙夜道:“恭喜姑娘啦。”

水滢仍是笑的溫婉:“多謝。哦對了,你們班子裏的那位使飛刀的姑娘,也是夜公子的心上人嗎?”

“鵑兒?”沈遙夜吃驚,繼而笑道:“當然不是了。”

兩人說到這裏,隔牆聽見小丫頭找人的聲音。水滢悄聲叮囑:“我該走了,我走後你再回去,不然給人看到了怕為難你。”

沈遙夜一點頭,水滢往外走了兩步,突然止步回頭,望着沈遙夜道:“上次你問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其實……”

沈遙夜忙問:“其實怎麽樣?”

水滢道:“其實……罷了,不過是個夢而已。”她一笑搖頭,也不等沈遙夜再追問,忙抽身出門去了。

***

次日,戲班子裏大家都精神抖擻,準備在今日施展渾身解數,争取大出風頭。

眼見客人像是吃了飯,裏間兒相府的人來傳,衆人才紛紛上場。

先出場的自是班頭跟帝江,班頭仍舊吹一支笛子,帝江渾圓赤紅的身體随着韻律躍動,六只腳一起跳躍,四只翅膀翩翩舞動,十分有趣。

沈遙夜抱着手臂靠在柱子上,突然聽見班主的笛聲停住,不多時,有一陣幽幽地簫聲從裏頭傳了出來。

沈遙夜一驚,雙手垂落,茫然聽了半晌,急望內而去。

戲班子的演出,是在水閣之上,同觀衆席隔着一道湖泊。

沈遙夜站在水面游廊上往對面看去,果然見在席間,有一道嬌小身影端然而坐,手中舉着一支簫管。

帝江仿佛已經陶醉在這美妙動人的簫聲裏,因為舞動的太過投入,整個胖大的身體幾乎離開了地面,翩翩自在地在空中翻滾扭動。

引得在座的各位賓客們嘆為觀止,連班主也愣愣地掐着笛子看的入了神,他給帝江伴奏了這十幾年,也從未看見過這樣的奇景,今日卻也是大飽眼福了。

那邊兒一曲吹罷,帝江才從空中慢慢落地,仍舊美不自禁意猶未盡地在原地打轉,似乎還想再來一曲。

班主紅着臉,連引帶勸把妖獸帶了下去。

這會兒,那邊席上吹簫的人,突然愣住了,原來她已經看見了在這邊兒的沈遙夜。

兩人隔着一道水默然相看,各自心情各異。

這吹簫者,自然不是別人,正是阿鏡。

而在阿鏡身邊陪席的,卻是水滢。

水滢見阿鏡怔然望着湖對面,順着視線看去,一笑傾身對阿鏡道:“那位叫做夜公子,也是戲班子裏的人。”

阿鏡道:“夜公子?”突然醒悟過來,心頭微涼,“水姑娘……認得他?”

水滢察覺她的神色有些緊張,有些不解,但她是個謹慎之人,便含笑道:“是,也才認得不久。”

阿鏡愣神之下,忙又去看她心口……還好,那情苗沒有往沈遙夜的方向。

只是這一瞥又提醒了她,她忙跳起來,随便找了個借口便離了席。

水滢本要起身陪她,可突然間轉念,便坐着不動,只暗中打量看阿鏡去何處,果然,見她從廊下穿過,繞了繞,就往對面而去。

旁邊水夫人微微歪頭過來問道:“國師夫人怎麽臉色不大好?”

水滢道:“女兒也不知道。”

水夫人道:“待會兒你去看一看她去做什麽了,人好不容易請了來,可不能出一點兒差錯。”

“是。”

水夫人望着對面才登場的鵑兒,突然又冷笑着悄聲道:“她的簫吹的倒是不錯,只不知是不是靠着這個……讨了國師歡心。”

***

且說阿鏡轉過回廊,遠遠地見沈遙夜仍靠着柱子站着。

阿鏡加快腳步奔過去:“你、你怎麽在這裏?”

沈遙夜回過頭來,淡淡道:“你既然能在這兒,我又怎麽不能?”

阿鏡回頭看一眼對面的水滢,趕緊再看沈遙夜胸口。

……還好還好,他的胸口也安靜的很,沒有情苗的影子。

阿鏡松一口氣的樣子太過明顯,沈遙夜皺眉問道:“你盯着我幹什麽?”

阿鏡忙矢口否認:“沒、我……我是想起你上次受了傷,你的傷可都好了麽?”

“哼,你還記得我受傷了啊,”沈遙夜嗤之以鼻,故意不看阿鏡,“我還以為你要為了丹鳳國師打傷我們而拍手叫好呢。”

“不要說這些賭氣的話。”阿鏡輕聲勸告,又忍不住說:“你到底為什麽在丞相府?你跟水姑娘……”

沒見到阿鏡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着她。可見到她的時候,又不想讓她知道自己想見她,所以表現出來的反而格外冷淡似的。

沈遙夜不耐煩道:“怎麽啦?”

阿鏡咽了口唾沫,不知該怎麽說。

沈遙夜心裏想起跟水滢見面時候的奇怪感覺,有心想問問阿鏡自己是怎麽了,只是一開始扮演高冷扮的太用力,有點不好意思立刻回頭詢問。

少年心裏盤算了會兒,便故意道:“是了,說起來這件事有點兒奇怪,我一看到她,心裏就覺得很親切,竟像是在哪裏見過她一樣……”

阿鏡的臉色都白了。

沈遙夜偷偷瞟見,心裏竟莫名地有些膨脹得意起來,便繼續說:“有人告訴我,這個就叫做緣分……也許是因為我喜……”

他還沒說完,就聽阿鏡厲聲道:“不行,你不能喜歡她!”

沈遙夜猛然聽見這句,心怦怦地跳的極快,歡喜的有點兒頭暈。他強行鎮定,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問道:“哦,這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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