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哄得小石妖答應成婚, 赫連筝當然要有所表示,墟鼎裏摸出一只琥珀色的小玉兔給她。

“就一個呀?”石妖不太滿意。

赫連筝摸摸她的腦袋,“慢慢攢吧, 你乖,做對了事情, 自然會得到獎勵。”

狗還是少宗主狗,任何事物都是寧缺毋濫的, 一下給得太多, 她容易不珍惜, 以後也不好管教了。

石妖捏着小玉兔,愛不釋手,揣進懷裏怕丢,塞枕頭底下怕忘, 放鞋底吧, 又硌腳。

她思來想去, 還是把小玉兔還給赫連筝, “你幫我保管,我想摸的時候, 你再拿給我。”

赫連筝應好,重在她身邊躺下,答應說:“明天帶你出去買幾套成衣, 将就着穿, 回肆方城了再給你做,好不好?”

小石妖“嗯”一聲,仰面躺倒, 捏小兔子玩。

赫連筝偏臉看她一陣, 慢慢地靠攏, 五指穿過她鬓邊細軟的黑發,手掌扣在她後腦,迫使她靠近自己,含住她的嘴唇,細細地吻。

小石妖大大地睜着眼睛,好奇看着她,睫毛忽閃忽閃。

赫連筝再看她,眼睛裏添了些別樣的情緒,聲音也變了,“把眼睛閉上。”

“為什麽?”她不懂。

“讓你閉就閉。”赫連筝手掌蓋住她的眼皮,翻身覆上,繼續加深這個吻。

那天晚上,赫連筝也吻過她,可石妖只覺得她粗蠻,也完全體會不到這事的樂趣。

回憶起那晚承受的痛苦,小石妖扭着身子想跑,赫連筝騰出一只手揮滅了房中燭火燈盞。

眼前霎時一黑,石妖吓一跳,僵住不動,赫連筝很有耐心地吻她,動作放得很輕,慢慢石妖就不害怕了,覺得她嘴巴軟軟也蠻好吃,調皮咬了下她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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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筝嗓子裏“哼”了一聲,小石妖更覺得好玩,也叼了她的嘴唇親着玩。

這個開始很不錯,大家都高高興興的,可是再繼續往下進行時,赫連筝忽然迷茫,她找不到入口了。

其實那晚的諸多細節她已經記不清了,她那時神志不清,只是依照本能行事,過程卻意外的順利。

今天專程奔着那事來的,卻哪哪都不對。

她不好表現出來,怕被人家笑話,又做別的事,小石妖很樂意,繼續同她親親,甜蜜蜜,喜滋滋。

可每次赫連筝再進一步,她就不配合了,僵着腰往後縮,“你不要到處摳摳了。”

赫連筝有點生氣,“你老躲什麽呀。”

她不情願道:“疼。”

赫連筝哄道:“不會的,我這次會很小心,指甲也剪禿了,對不對。”

石妖不聽,還是努力地收緊自己,全身都在用力,牙關也咬得死緊。

赫連筝也不曉得先在外頭探索一陣,她正直了兩百多年,從未好好研究過自身,比庵裏的老尼姑還清心寡欲。

多次嘗試,不得其法,赫連筝無奈只得放棄。

她背過身去,雙手合十枕在腮畔,郁悶。

小石妖從背後爬過來,“摟着我睡嘛。”

赫連筝不理,也埋怨她,“你根本就不想跟我那樣。”

“我想的呀,也喜歡的呀。”小石妖同她親親密密貼臉蛋,“我只是不喜歡你摳我。”

“可是、可是,那天明明很好嘛!”赫連筝後悔,當時真應該在床尾挂面水鏡的,可那麽細微的動作,水鏡怎麽看得清呢。

還是郁悶。

小石妖賴在她身上玩了一陣,她不再回應,她也覺得沒勁,滾到裏側睡覺了。

半晌,她又扭頭過來問:“成婚了,不會天天都要做那事,天天都摳我吧?”

赫連筝賭氣說:“誰稀罕。”

小石妖如釋重負:“那就好。”便翻個身繼續睡了。

赫連筝咬牙切齒,好個屁好!

到了第二天,赫連筝還記恨昨晚那事,玄霄在院子裏練拳,見她臉色鐵青走出來,不知道是哪又惹她不快,穿上衣裳便要回房去。

赫連筝叫住他,“這才練了多久?”

玄霄老實答:“兩刻鐘。”

“兩刻鐘便要歇息?”赫連筝陰陽怪氣。

玄霄只得繼續練,卻感覺如芒在背,他硬着頭皮打了一套拳,終于忍不住道:“少主就算怪我,我還是要說。”

赫連筝擡眸看他,玄霄繼續道:“那石妖身上還有很多疑點,不老山那事,我覺得是她的苦肉計,因為惹人起疑,心虛,故意弄得滿身傷痕博取少主的同情,現在她的目的達到了,少主還要同她成婚,便是掉入她的圈套,遲早是要吃大虧的。”

這番話說給任何一個人聽,都會覺得他有道理,可赫連筝偏偏不這麽認為。

如果有什麽東西,需要用一名女子的清白來換取,那代價未免也太大了。她認為只是巧合,小石妖或許也是被有心之人利用。

當然,那事是她先主動,是她心存貪念,色令智昏,将來就算被騙,也是活該。

但赫連筝心裏始終有個很堅定的念頭——小熠是無辜的。

她們陷入一個巨大的謎團裏,她無意成為棋子。

玄霄陪伴她多年,赫連筝不希望二人之間有誤會,耐着性子道:“假若你是一名女子,貞潔對你來說,算什麽?你願意為了世俗的寶物錢財犧牲到什麽地步?”

玄霄垂眸,沉默,赫連筝起身來到他面前,拔高音量:“回答我。”

玄霄深吸了一口氣,“她本來就是妖,妖對于……”

他話沒說完,臉上就挨了一記耳光。

這一巴掌赫連筝用了兩成修為,玄霄只覺耳鳴目眩,他是煉體的武修,可此時毫無防備,竟也禁不住趔趄兩步,口鼻馬上就淌出血來。

他十二歲就跟在她身邊,兩百多年,從來沒有挨過這麽重的罰,不過月餘,少主因為那石妖打了他兩次,一次比一次還要重。

玄霄捂臉偏着頭,眼眶已經紅了,他強忍着不哭,還是有細碎的淚花挂在眼睫。

赫連筝面色不改,“我不想再從你嘴裏聽到這種話,設身處地想一想,你若是她,被人這樣污蔑,下流、龌龊揣度,會作何感想?她是妖,可以不在乎凡俗的禮教,若是凡間尚在閨閣的女子,流言蜚語,是殺人于無形的刀,你懂不懂?”

沉默蔓延開。

有風過,院中花草款擺,太陽将将跳出山脊,已經開始感覺到炎熱,東極這地方的氣候,大家都不太能适應。

眼眶裏的濕潤被風吹幹了,只是面皮還火辣辣疼,許久,玄霄手背抹去嘴角血漬,垂首道:“玄霄知錯了。”

他在凡間長大,也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從小就懂得很多道理。

赫連筝這番話,算是點醒他,雖然他內心對那石妖的懷疑和防備并沒有因此消散,卻記住了哪些話是該說,哪些是不該說。

赫連筝吸了口氣,摸出一瓶丹藥塞給他,“你一片赤誠,我知曉。但此事全因我而起,将來若出變故,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說罷,赫連筝轉身回到房中。

她看向榻上睡得橫七豎八的小石妖,俯身,一吻輕輕落在她額頭,眸中銳戾盡散,化作暖暖的一汪春水将她包裹。

小石妖迷迷糊糊醒來,勾住她脖子要抱,同她蹭蹭臉頰,又趴在她懷裏沉沉睡去。

晌午石妖終于睡醒,玄霄已經在院子裏布好了飯菜,她神清氣爽出來,一眼看到他臉上五個清晰的手指印,“哈哈”笑着蹦過去。

“你被打啦?”她雙手叉腰,歪頭看他,好不得意,“是不是因為說我壞話被打?”

玄霄白她一眼,不理,小石妖坐在石凳上愉悅點着腳尖,“叫你說我壞話!活該!”

赫連筝還沒出來,玄霄飛快看一眼門的方向,咬牙恨極的模樣,“這麽多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

小石妖最愛看他氣得要死,還不能拿她怎麽樣的衰樣兒,搖頭閉眼略略吐舌頭。

飯後赫連筝要帶石妖去大荒地,本來也沒想要玄霄跟着,出了娲皇宮大門才發現他不遠不遠抱劍走在後面。

猜測他或許已經想通,赫連筝也沒說什麽,牽着小石妖在街上逛,給她買了兩身換洗的成衣,路過賣手玩石的小攤子,任她挑選了幾塊。

這手玩石只是普通的岩石,不過因着東極特殊的地理環境,石頭呈鮮豔的赤紅,被打磨得圓潤光滑,其上有乳白或黑藍的流水紋,倒也算特別。

手玩石上打了小孔,孔中系紅繩,可以挂在手腕上,想玩的時候反手就能摸到,還不易遺失。

小石妖挑了三五塊,全部挂在手腕上,舉着肉燒餅吃的時候覺得沉,才只留了一塊最好看的,不時地伸手去摸摸。

赫連筝包了一架馬車去大荒地,特意繞過不老山,以後或許再沒有機會來了,帶小石妖看看東極的自然風光。

馬車晃晃悠悠,小石妖腰間挂冰珠,發間戴冰栀子,倒是不覺得熱,一直趴在車窗上看風景。

她沒見過什麽世面,瞧着什麽都新鮮,抓着赫連筝袖子,小手指點着,一會兒問這是什麽,一會兒問那是什麽。

赫連筝也不是什麽都知道,偶爾答不上來,卡殼了 ,免不了遭她嫌棄。

小石妖嘻嘻哈哈,赫連筝寵溺傻笑,她們若無旁人親親我我,玄霄臉埋在臂彎裏,縮在角落自閉。

這馬車當然也不是凡車,馬是木馬,四蹄不占地,行進平穩,速度當然也不是凡駒可比。

石妖看風景看累了,赫連筝加快速度,不過一刻鐘便到達大荒地。

五百年前隕星降落在這裏,留下的痕跡還沒有消失,荒地上寸草不生,遍布焦黑的沙石,白亮的太陽挂在頭頂,熱浪灼人,赫連筝為小石妖撐了一把傘。

玄霄在後面翻個白眼。

迎面刮來的風也熱熱,空氣裏有淡淡的火石味,小石妖卻很喜歡,一直猛吸個不停,赫連筝問:“什麽感覺?”

石妖道:“好像挺親切的。”

赫連筝想,這裏應該就是她的老家,她不是煤,而是隕星化靈。

三人來到大荒地中,隕星留下的大坑深約九尺,果然如游記中所記載的,周圍布滿很多黑色坑窪的小黑石。

小石妖翻身變作原形,若不是她吸收過照心石中的混沌靈氣,石身已經恢複些許,放在這麽多類同的黑石頭裏,還真是叫人難以分辨。

大家當然也不會覺得她會是坑裏已經消失的大石頭。

她變回人身,拎起裙擺下到大坑裏,猛吸氣,“熟悉的味道,可是為什麽只有小石頭,沒有大石頭呢?”

是了,為什麽沒有大石頭呢,那麽大一顆隕石,如果不是長腿自己走了,任誰也無法将她搬動。

赫連筝道:“或許和你一樣,修得人身後,便離去了。”

“是我的娘麽?”小石妖歪頭,“為什麽我都不記得我是怎麽來的,我只有從久安城外醒來之後的記憶。”

這個問題,誰也沒辦法回答她。

“那我到底是什麽妖怪嘛。”小石妖噘嘴。

赫連筝思索片刻,“你來自天外,自然要跟普通山石修煉而成的妖怪區別開,既是天外飛仙,當然是小仙女了。”

小仙女這個稱呼不錯,石妖很滿意,“嘿嘿,我是小仙女!那你應該就是我在天上的洗腳婢啦?”

“我是小仙女,你是小仙娥!”她嘻嘻哈哈,好不快樂。

随即想到什麽,小仙女又問:“那我既然是仙女,配不配得上你這個少宗主啊?!”

赫連筝淺淺地揚唇,見她日華下膚色如珍珠一般白亮潤澤,風揚起碎發,她衣裙蹁飛,似将要乘風歸去。

赫連筝牽起她的手,好怕她下一瞬就飛走了,“當然是配得的。”

玄霄不忍直視背過身去。

上午挨巴掌就算了,下午他作什麽要死跟着出來,受這份罪。

回去玄霄說什麽也不要坐在馬車裏去了,這倆人太膩歪了,受不了。

他獨自坐在前頭駕車,脖子上挂一串赫連筝給的冰珠,倒也不怎麽熱,曬也還好,男人嘛,黑就黑吧。

玄霄只恨術法課上沒好好聽,隔音咒也不會施,後頭倆人聲音隐隐約約飄進耳朵。

“那你答應與我成婚,現在是喜歡我的啰?”

“我不知道,應該是喜歡的吧。”

“喜歡還是不喜歡都不知道,虧我還對你那麽好。”

“那我就是喜歡呀,你真的很喜歡我麽?”

“我當然,但我感覺你喜歡我,不如我喜歡你多。”

……

受不了。

玄霄渾身雞皮疙瘩起。

馬車駛出很遠,在沙石地上留下一條淺長的車轍,石壁上,朱雀,鬥宿迎風而立,依舊是一幅高深莫測的模樣。

朱雀眼睛笑得更彎,“我道如何,這個赫連筝,道貌岸然僞君子,本性不改,依舊是好色成性,哼,本君不過略施小計,她便深陷不可自拔了,看來,她的執念也是很深的嘛。”

鬥宿渾身都裹滿白紗,被筝弦割破的地方隐隐透出血跡,他“哼”一聲,“以後這種挨揍的活兒,我可不幹了。”

朱雀嘆息:“誰能想到呢,不過化神期修為,身懷仙心之力,竟能弑神,還真是山雞變鳳凰啊,看來以後确實得多加小心。”

話畢,朱雀自懷中摸出一塊巴掌大的小石頭,對着太陽看,這塊石頭通體透明,陽光下也不顯光澤,裏面像籠了一片霧,看起來并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她又是一聲嘆息,“她還是什麽也沒想起來啊。”

鬥宿聲音悶悶的,“你不是說,這次肯定行?”

朱雀苦惱道:“也許還得多來幾次?這凡間男人跟女人造小人,也不是一次就能中的嘛!”

鬥宿實在忍不住想給她一拳,牽動身上傷口,又“嘶嘶”出氣,“你爺爺個蛋的,老子再也不會相信你的鬼話。”

朱雀收斂起面上笑意,“這次,我們絕對不能再失敗了。”

鬥宿道:“差事辦不好,你自己堕畜生道去吧,反正你本來就是個畜生。”

朱雀挑眉:“難道你不是?”

鬥宿:“不知道你是變雞還是變麻雀。”

朱雀:“我變雞,你就變蚯蚓,我變麻雀,你就變毛毛蟲,我照樣啄死你,你個死長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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