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檢驗張廷飛的忠心

蘇衡胃口不好, 貢寧匪做了一些米粥端給他,他也吃不下去。

他整個人面色蒼白,坐在樹下搖搖晃晃的, 嘴唇幹裂起皮,一副病病殃殃的模樣。

貢寧匪嘆息一聲,給他遞過上一壺水道:“飯吃不下, 水總該喝一點吧。”

蘇衡接過水壺喝了兩口, 陣陣血腥味從馬車裏傳出來,他擰着眉頭看向馬車的方向,喃喃道:“公子是不會有事的——”

太陽漸漸西落,天邊的火燒雲照在蘇衡的臉上,讓他慘白的面龐有了一些氣色。

薛瑤姝從車裏出來, 洗過的手, 還是滿手血色,血腥氣更濃了。

蘇衡急忙站起來, 腦袋眩暈, 眼前一黑, “噗通”一下摔坐在地上, 貢寧匪慌忙扶起他問:“沒事吧。”

蘇衡搖頭, 等眼前漸漸明亮, 他快步跑到薛瑤姝的面前, 目光下意識的看向盆裏的血水, 紅豔豔的水在盆裏蕩來蕩去,他心口一緊,問薛瑤姝:“怎麽樣?公子手臂保住嗎?”

薛瑤姝看着他的臉色, 有些擔憂道:“沒大礙了, 我看你臉色不好, 我替你請請脈。”

蘇衡勉強的搖頭:“不用,就是一夜未眠,體力不支,休息會兒就沒事了。”

薛瑤姝“嗯”了一聲,水盆被貢寧匪接過倒了,她取出手絹擦了擦手道:“你是不是給他吃了什麽藥?他身體恢複的很好,身上的毒也在慢慢的減退。”

蘇衡眼睛閃了閃,搖頭:“可能是他身體好吧,在宮裏什麽藥材沒有?可能從小吃着藥,身體棒。”

薛瑤姝不疑有他點點頭,拿過水盆重新洗手,然後上馬車将裏面的血跡擦拭幹淨。

三人在車旁待了一天,等到夜間,月上枝頭,蘇衡将自己蓋在海南雁衣服下,但還是避免不了被蚊子叮。

蘇衡皺着眉頭,不滿的撓脖子上的包。

貢寧匪過一會兒到車上去瞧一瞧,他剛掀開車簾,海南雁擰着兩道眉,正費勁的想要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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貢寧匪一喜,沖着蘇衡喊道:“蘇公子!公子醒了!公子醒了!”

忙着抓蚊子的蘇衡,聞言一把掀開衣服,慌忙間左腳踩右腳,絆了個踉跄,跑到了馬車旁,透過貢寧匪掀開的車簾一瞧,裏頭的人臉色蒼白,歪着頭靠在座位上,看到他過來了,嘴角揚起一抹笑來。

“你怎麽樣了?”蘇衡一雙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可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喝不喝水?餓不餓?”

他一連問了好多個問題,海南雁不知道先回答哪個,只能勉強的扯出一抹笑來,點頭。

蘇衡急忙跑到樹下從火堆裏端出粥來,他在裏面放了小魚,因此喝起來帶着鮮魚味。

海南雁和蘇衡在山洞裏一天一夜不曾吃飯,如今又昏迷一天,此刻餓得不行,接過蘇衡的鮮魚粥一連喝了兩碗才停下。

吃罷,臉色開始漸漸紅潤起來。海南雁皺眉嘗試的動了動骨折的手臂,怎麽也擡不起來。

擡眸看向蘇衡,整個眉頭擰在一起,問道:“手怎麽樣?”

蘇衡微微上前觀察了一眼他手臂上的傷,道:“薛神醫說你的手沒什麽,好生修養,注意不要做重活,忌辛辣,忌羊肉,過個月餘便好些了。”

海南雁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氣,身上的傷隐隐有些作痛,他垂眸看向自己的胳膊,腫得同腿一樣粗。

夜間不好趕路,四人在原地休息,蘇衡招蚊子,昨天被咬的還未散下去,海南雁又傷的很重,因此,他們二人是睡在馬車上的。

貢寧匪守夜,留下薛瑤姝一人,搭了一頂一個人帳篷,睡在裏面剛剛好。

蘇衡躺在馬車裏睡不着,輕輕的翻着身子,打算出去轉一圈。剛起身,黑暗裏傳來海南雁的聲音:“要做什麽去?”

蘇衡停下,轉過頭看他,發現這人閉着眼睛,不想是醒着的,他回答道:“睡不着,出去走走。”

“有心事?”海南雁睜開眼睛問道,“飯吃的那麽少,睡覺也不安穩,有心事可以跟我說說。”

蘇衡輕嘆一口氣,複又躺了下來,側過身子看着他道:“你打算怎麽處置這群人?看他們并不像普通的百姓。”

海南雁輕嗤一聲:“宵小之輩,何足畏懼。本來信不過張廷飛,此事一出,寧波府之事還得交于他,正好以此事來檢驗一番他的忠心。”

他停頓些許,咳了幾聲,又道,“明日天一亮,找個離圓形山相近的地方先行住下,那個山洞還需再去探查一番。”

蘇衡蹙緊眉頭,點點頭:“好,明晚我同貢哥去山洞探查。”

天漸漸亮了,薛瑤姝從帳篷裏出來,用水洗了把臉,将帳篷折疊好放在了馬車上,向前走十裏,有個村子,這村子不大,進了村一眼便能将村子望到頭。

共只有十來戶人家。

見來了一輛馬車,村中大人小人還有老人都紛紛出來圍觀,馬車難以前行。

薛瑤姝停下馬車,掀開車簾子道:“公子,馬車被村民圍住走不了了。”

蘇衡從裏面探出頭,看着滿臉好奇的的村民行禮道:“家中哥哥途中生病,想在此地居住幾日,不知這村中哪裏可以讓外地人歇息的地方?我們願每日出五文錢,飯食我等自行解決。”

幾位村民聽到後,立即點頭,甚至開始争奪起來。

村長一看是這種情況後,阻止完村民道:“幾位公子小姐,可到寒舍一住。”

蘇衡四人住進了村長家。

村長有一兒子,已成家,兒媳同公婆住在一起,兒子在鎮上當客棧打雜的店小二。

蘇衡等人剛将馬車行駛進了院子,便聽見裏屋的打罵聲:“你個小兔崽子!你皮癢跟你老娘說,你跑去人地裏霍霍莊稼幹什麽!看你老娘我不拿棍打你!”

四人相視,村長有些尴尬,忙着對四人行禮道:“家中瑣事,讓各位見笑了。”

薛瑤姝微微挑眉,看了一眼在院中亂跑還邊哭的小男孩兒,去收拾馬車裏貴重的行禮。

蘇衡等人去了偏房,這裏是用木頭搭建起來的小小一間,若是四人同住,顯得有些擁擠。

且他們有女兒家,不适合住在一屋裏。

顯然村長也想到了這一點,将挨着的一間極小的卧房打開,裏頭倒是裝飾的不錯,有些偏向男孩兒的房間。

村長道:“這是給孫兒住的屋子,姑娘來了就先住這間吧,我讓兒媳婦兒給姑娘收拾收拾,還請姑娘莫要嫌棄。”

薛瑤姝一笑道:“謝過村長,不必麻煩了,我自己來就行了。”

待村長離開後,薛瑤姝關上房門,推開窗戶,看着被娘親揪着耳朵提起來小聲罵着的小男孩兒,笑了起來。

她關上窗戶,将床單扒下來,鋪上了自己帶來的床單,枕頭也換上了自己帶來的枕頭。

蘇衡、貢寧匪和海南雁三人住在一間,蘇衡想去找薛瑤姝問一下海南雁的傷勢,正巧一出院子,看到小男孩兒被母親按在板凳上打屁股:“還去不去禍害村裏的莊稼了!你咋這麽能耐呢,領着人去把地裏給我亂踩……”

他不厚道的笑了起來,敲了敲薛瑤姝的房門。

薛瑤姝臉色有些不好,可能是昨夜沒有休息好的原因,因此在問蘇衡時,語氣有些有氣無力的:“有什麽事?”

蘇衡指了指房裏道:“想問問大哥的病情,進屋說罷。”

薛瑤姝讓開位置,待蘇衡進來後,關上了門。

蘇衡道:“公子的傷好的怎麽樣了?”

“很好,多補些食材好的更快些。”薛瑤姝說,“公子的傷好的太快了,我從未見過傷筋動骨的人好的這般快的,不過才一日多功夫,刺破皮肉的傷已經在結痂了,手指也能輕輕的動一動。”

蘇衡假裝點了點頭,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哦,對了,村長這兒媳婦兒還真是個神人,你瞧她一動棍子,那小孩兒吓得又是大哭又是跑的。”

薛瑤姝笑了起來,感嘆道:“我小時也被我娘親這樣打過,我當時把我爹和師兄辛苦采的藥全給撒地上了,我娘親氣的大哭,邊撿地上的藥材邊用擀面杖打我。”

蘇衡沒忍住笑了起來,道,“我小時候也這樣,我是跑河裏玩水,不小心掉了進去,被我娘知道後,追着我跑了三條街,屁股都給我打腫了。還有一次我在學校被人給欺負,我媽知道後,氣的把我打了一頓,然後領着我去那個學生家裏去說理——”

說到這裏時,蘇衡忽然想到了自己被那條黑魚欺負的時候,海南雁也氣的說不管他了,讓他別去找他。

現在他似乎明白了海南雁當時的氣,被不被欺負,取決自己厲不厲害,人總是喜歡恃強淩弱,趨炎附勢,只有自己絕對的不膽怯,敢于為自己做主,就沒人敢欺負自己。

以前蘇衡還為海南雁的那句話會傷心,會生氣,現在想起當時的媽媽,估計就和當時的海南雁一樣,對他有多恨鐵不成鋼。

蘇衡感嘆道:“之前公子說我若是再被人欺負,他就再也不管我了,還讓我別找他告狀,我當時很傷心,很失落。現在想來,才知道了公子當時的心境。”

薛瑤姝點頭:“他是帝王嘛,他深知弱者無能的道理,想來當時公子肯定被你氣的夠嗆。”

“我哪有氣他,分明是他在氣我!”蘇衡撅着嘴不滿道。

薛姝瑤笑了起來:“怪不得公子不讓我跟你說他肋骨斷了兩根的事情,公子說你就是個小炸藥桶,一點就炸,他不想聽你氣他。”

“什麽!肋骨斷了?這麽大的事情不跟我說?”蘇衡豁然站起,撸起袖子就往門外走去,後知後覺又注意到了後面的那一句話,一頓,暗自罵着海南雁,“喵喵的,說我是小炸藥桶就算了,還不想聽我說話!看我不進去炸死你!”

蘇衡氣勢洶洶的推開門,吓了對面娘倆一跳,他進了屋子,海南雁正靠躺在床上看着書,擡眸看他道:“這是怎麽了?風風火火的。”

他快步走到海南雁的面前,不服氣道:“你說我是炸藥桶?”

海南雁猶豫片刻放下書,有些驚慌的不知怎麽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你個狗,說我是炸藥桶,我炸你什麽了!”蘇衡擡手打算打他,又想起了他身上有傷,只好放下手委屈道,“還不想聽我說話,這才多長時間啊,你就厭惡我了,你是不是嫌我吃的太多,想換條魚養了?”

蘇衡猛然發現自己揭開了真相,義憤填膺道,“正好!我也想換個狗!我還覺得你說話氣人的不行呢!”

蘇衡說的振振有詞,海南雁怔怔的看着他,不知道要說什麽。

等到蘇衡長篇大論說完,眼眶裏濕潤着,仿佛只要海南雁再多說一句,那眼淚就會落下來,然後沒完沒了。

海南雁在這種時候,很能認清形勢,蘇衡哭起來讓他很頭疼,所以他不想讓蘇衡哭,所以點頭道:“你別生氣,你說的很對,是我的錯,寧匪快給他倒杯茶,讓他潤潤嗓子。”

貢寧匪給他倒了一杯水,蘇衡拿起盡數喝了下去,本打算再說一番,海南雁急忙道,“晚上你留下,讓薛姑娘和寧匪去山裏瞧瞧。”

“啊!”蘇衡立馬反對道,“不行不行!那山洞裏全是陷阱,我去了還能提醒貢哥,薛姑娘要是去了,他們二人什麽也不知道,也被困在鐵欄裏怎麽辦!”

貢寧匪正欲說話,蘇衡用眼瞪了他一下,他只能悻悻閉嘴了。

海南雁皺着眉說:“你不會功夫,寧匪保護你會很吃力,你聽話些,我已經将洞中情況詳細的向寧匪說清楚了,他和薛姑娘會小心的。”

蘇衡撇嘴,看到海南雁現在這副樣子,确實是為了保護自己才會這樣的,若是沒有自己,海南雁會輕輕松松的就躲開那些機關的。

他沒有理由再去了,實際上他也不是很想去,他只是擔心貢寧匪二人再一次被困在裏面可就麻煩了。

海南雁開口了,他也沒有什麽可說的,畢竟海南雁的主意總比他正,他還是相信海南雁的。

夜裏,待村民熟睡過去,貢寧匪和薛瑤姝離開了村子,上了山。

山腳巡邏隊巡邏時間加長,間隙更少,顯然是知道了有外地人闖了進去,估計是怕被發現什麽,因此嚴密掌控了巡邏時間。

二人觀察了巡邏隊一個時辰,悄悄的退出了巡邏範圍。

來到一處,貢寧匪點燃火折子,道:“這次巡邏時辰間隙太少,不好進去。”

薛瑤姝點頭:“這些人看着像是死衛,你可知是誰的?”

貢寧匪搖頭:“這些人太機警了,我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機會,且容易打草驚蛇。”

“不錯。”薛瑤姝道,“得想個法子混進去,你有什麽法子?”

貢寧匪搖頭:“并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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