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又一次錯過

程玉棟準時把俞秋接走了，比航空公司更加準時。分別時，俞秋給了蘇卿一個深深的擁抱，程玉棟在旁邊看着，有點吃醋。

“小秋，你要是也能這麽抱我就好了。”

“你也想像蘇卿這麽慘的話，那我就擁抱你。”

蘇卿在旁邊哭笑不得，“小秋，你也太口無遮攔了。”

送走了俞秋，蘇卿驅車直往車友荟的樓下，看着依然燈光閃爍的創業大廳，心想着車友荟應該還有人在。蘇卿毫不猶豫地跑了上去，不給自己多加考慮的時間。這一刻，她只想看到郭林吾，并告訴他，願意等他。

蘇卿此刻的心情有些沖動，可她享受這份沖動。愛情不就是一個又一個的沖動連接而成的嗎？

車友荟裏，幾乎人人都在，唯獨沒有郭林吾。

“姐！”筱琦首先看到蘇卿，驚喜地跑過來，“你……你怎麽來了？”

蘇卿的出現讓筱琦很是意外，也很欣喜。表姐這麽晚跑過來肯定不是找自己的，當然是來找郭林吾的嘛。筱琦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們能夠和好。

“蘇卿。”範波也看到了她，走了過來，“找林吾？”

“不是。哦，是。”蘇卿語無倫次的。

範波和筱琦心照不宣，相視一笑。

“林吾有事先走了。不過沒關系，我這就打電話給他。”筱琦很興奮，飛快地跑回辦公桌前去拿手機。她很樂意在表姐的愛情裏多管閑事。

“哦，不用了……”蘇卿趕緊阻止筱琦，但已經來不及。筱琦才不聽她的，已拔了郭林吾的號碼。

範波發現其它幾個同事正往這邊看，臉上都隐隐有獵奇地笑意。範波對着他們朝自己的脖子一抹，做了一個要斬殺的動作，并指示他們好好做事。同事們顯然不懼他，笑嘻嘻地，朝他做了個鬼臉。

這一切都看在了蘇卿的眼裏。工作狀态如此放松，顯然是兩位年輕老板的功勞，看來，郭林吾和範波将公司打理的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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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卿他們移到了一個離辦公桌較遠的地方。

“手機關機。”筱琦失望地彙報。

蘇卿也有點失望。

“蘇卿，你要是有急事的話，我先給他微信留個言，他開機了看到就會回複了。”範波說。

“沒什麽大事，我自己聯系他吧。你們忙，我先走了。”蘇卿說完就要告辭。

“我會和他說你來過。”筱琦覺得好遺憾。

蘇卿沖她一笑，轉身走了。

離開車友荟，鬼始神差般，蘇卿将車開到了郭林吾家樓下。她怕郭母看到，特意躲在暗處，遠遠地看着他家的窗口。窗口沒有一絲光亮。

“這麽早就休息了？”蘇卿看看手機上的時間，才剛剛八點。

徘徊許久，那個窗口依然黑漆漆一片。這時，想見郭林吾的沖動已經散去一些，蘇卿調轉車頭，往家的方向開去。

一路上，蘇卿的心都空落落的，任憑車窗外夜景的璀璨浮華，還是車內故意放大聲的喧嚣音樂，都不能讓她興奮半分。

帶着一顆虛空的軀殼進了家門，默默地換拖鞋。蘇卿眼睛一直盯着地面，心事重重，連換拖鞋這個小小的動作，也仿佛持續了一個世紀那麽久遠。

“媽，我回來了。”蘇卿少氣無力的聲音。

“卿卿……”門開了，許梅應聲從卧室裏走出來，後面還跟着一個人：井上智久。

“井上？”蘇卿死水般的心情終于被驚得有了一些波瀾，“你怎麽會在我家？”

蘇卿腦子裏出現了一副最不敢想象的畫面：老媽，井上，卧室，還關着門……天吶！

“是我叫他來的。”許梅的表情很淡定，不像是發生了什麽。

井上徑直走到蘇卿身邊，笑道：“阿姨打電話給我，說要聊聊天，我就來了，順便給她帶了一些日本的綠茶。我們剛剛吃過晚餐，阿姨的手藝非常好。飯後品茶時，我提出想看看你小時候的照片，阿姨便帶我去卧室拿幾本相冊。她說的沒錯，這相冊很沉，我怎麽好意思讓女士去搬？”

“哦，原來是這樣……”蘇卿大喘氣。

“那你以為是什麽樣？”井上滿臉不解，還帶着一些揶揄的笑。他顯然明白蘇卿剛才在胡思亂想些什麽，所以才解釋了那麽多，否則這誤會可就大了。

“沒怎麽樣。”蘇卿不好意思了，自己真是腦洞夠大的，她掩飾慌張，道：“我是說，我們中國人還需要你來送茶啊？”

“品嘗一下不同國家的茶味也無妨嘛！”

“還有，我媽做飯……很美味？不會吧？”蘇卿說完，看了看許梅。本是想緩和氣氛，不料又悲從中來。以往家裏爸爸是廚房的主力，許梅手藝不精，做的飯家人總不愛吃，後來早就鮮于下廚了。

“哪有這麽損媽媽的？”許梅見自己的廚藝受到質疑，不高興了。

“好吃，你做得最好吃了行了吧？”蘇卿收拾了心情，哄許梅開心，同時斜睨了井上一眼，又說：“媽，反正以後你做的飯也有粉絲了，就別計較啦。”

三人說笑着走到客廳，紛紛落座。

許梅要和井上分享照片裏的故事，所以坐得很近。蘇卿窩在遠遠的一個小沙發上，不想參與這種讨論情懷的話題。許梅一頁頁地翻給井上看，井上也極度配合，點頭哈腰地贊許着，時不時傳來幾聲開懷的笑，或是感嘆。

蘇卿很好奇他們為什麽如此投緣，郭林吾可從來沒有受過許梅如此待遇。

“你們兩個……背着我談什麽了？”蘇卿看着他們，小心翼翼地問。

“秘密。”井上朝他一笑。

“我有權知道。”

“我們也有權保持沉默。”許梅港劇看多了，運用了這句經典臺詞來自保。

“你們談論的內容一定都是關于我，我當然有權知道。”蘇卿據理力争。

許梅瞪了她一眼，說：“還能說什麽？說你的缺點多，什麽都不會做，性格怪異，脾氣還差，勸井上千萬別被你騙了，否則後患無窮。”

蘇卿沮喪，“我有那麽不堪嗎？”

那邊的兩位談論照片故事正說的激烈，不願意和她多搭話。蘇卿自讨無趣，便去衛生間洗漱了。過了一會兒，卸妝後的蘇卿懶懶地走出來，繼續窩在剛才那個小沙發上，百無聊賴。

井上忍不住朝她看過來。

“看什麽看？”蘇卿把頭扭向一邊。

“卸妝後又年輕了幾歲。”

“謊話連篇。”蘇卿不屑于他的奉承，“我聽說很多日本女人永遠都是妝容精致，非常注重形象。晚上老公睡了以後才卸妝，清晨老公起來時，她們已經化好妝了。很抱歉，姐姐我做不到哦！如果想讓我做到，那男人也得答應我永遠衣着得體，發型不亂，不長啤酒肚，身上沒煙味。婚姻要公平嘛！”

許梅輕嘆，“井上啊，你看到了吧？我說的沒錯吧？蘇卿在家就是這麽邋遢，還喜歡強詞奪理。”

“所以才會被人甩無數次。”蘇卿已經在自黑的路上不再回頭了。

這是一個傷感的話題，許梅頓時不說話了。蘇卿倒是無所謂，他拿着手機，悄悄地又拔了一次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然後把手機放到耳邊，聆聽回音。

依然關機。

蘇卿一把将手機扔到沙發縫裏，不再嘗試拔那個電話。那人生中難有的幾次沖動，再一次因郭林吾的關機而淹滅在陰差陽錯的命運裏。

井上在旁，默默地旁觀了這一切。蘇卿的一切悲歡喜樂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阿姨，時間很晚了，我得先走了。”井上坐起身，走到蘇卿面前，“有勞蘇小姐送送我吧。”

蘇卿還來不及拒絕，許梅已經幫她答應了，“卿卿，你去送送井上。”

蘇卿無奈，起身陪井上往外走去。

又是一個仲秋，夜風徐徐，夏日流火早已退去，是最舒适的季節。

蘇卿陪着井上往小區門口走去。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卻只是慢慢地走着，久久無話。今晚過後，氣氛有點怪怪的，蘇卿無法再像以前那樣自由地對他胡說八道了。

“你在等他的電話嗎？”井上打破了沉默。

蘇卿搖搖頭，“是我找他，找不到。現在已經不想找了。”

又是一次錯過。

“你們已經……正式分手了吧？”

蘇卿點點頭。

“可你還是沒有放棄。”井上的這句話，是肯定句。

“怎麽放棄呢？哎……”蘇卿幽幽長漢，“你說，我和他本來也都沒什麽錯，可就這樣被別人将命運擺布了。認輸從來不是我的性格，可我現在卻很慫，很慫很慫。”

“‘慫’是指什麽？”

“嗬！居然有你不知道的中國話。‘慫’就是‘不勇敢’的意思。”

“你已經很勇敢了。你一直都在等待他不是嗎？”

“所以我很想再等他一次！”

井上看着表情堅定的蘇卿，有種戰士赴刑場時那種大義凜然的悲壯感，不禁笑了，“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想起你們這邊很流行的一句話，叫‘這是用生命在戀愛’啊！”

“對啊！既走心，又走腎，哈哈哈！”蘇卿說起污污的話，也絲毫不掩飾，“不過你說的對，我的戀愛真是比打仗還辛苦。”

“蘇卿，”井上停住了腳步，轉過身，面對着蘇卿。這樣面對面的暖昧讓蘇卿很是不适應，她本能地躲閃着。

“不要躲，蘇卿。”井上用手将她頭發裏的一片落葉拿去，凝視她，“你很想知道你媽媽和我說了什麽，是吧？”

蘇卿不再躲閃，看着他，期待着答案。

“她讓我照顧你。她說，只有我能照顧你。”

盡管蘇卿已經從老媽對井上友好的态度裏猜出幾分，可答案從井上嘴裏這麽直接說出來，她還是不知所措。

“別開玩笑了！”蘇卿語無倫次地說，“我媽那個人啊……呵呵……只要看到個未婚男青年……只要是人家未婚，都覺得和我是合适的……她就是怕我嫁不出去……我回頭要好好找她談談……”

“她是認真的。”井上打斷她的話。

蘇卿雙手掩面，皺着眉頭自言自語，“這個老媽。”

“我也是認真的。”

井上認真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