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我願與你共同面對

男女之間真的沒有純粹的友誼嗎？

有人說，男女之間若是真那麽要好，在普通朋友之上，那一定就是要接近愛情了。可蘇卿更加知道，友情往往比愛情更長久，身邊若是有一個能讓自己感到舒服和快樂的異性朋友，是萬萬舍不得将之發展成愛情的。

蘇卿極力要将井上拉回到以往的狀态中、首先，就不能讓現在這樣的暖昧氛圍延續。蘇卿捶了井上一拳，說：“別鬧了好嗎？”

蘇卿已經做好了苦口婆心的準備，不料井上卻主動放棄了尴尬的談話，“好好，不鬧了。我其實……其實是配合阿姨的，想讓她開心嘛。”

蘇卿知道他是在口是心非。以井上的善解人意，他是不想讓自己為難罷了。蘇卿順着臺階下了臺，卻有點過意不去。她拍拍井上的肩膀，“就知道你是在逗我玩。”

“是啊。”井上緩緩走着，眼睛直視前方的路面，“我是不敢找女朋友的，我怕給她帶來不幸。和我在一起的女孩，都很不幸。”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誤會。”蘇卿急忙解釋，“我是說，我們是好朋友，這樣挺好的。而且我剛剛被甩，也沒辦法馬上就投入另外一場感情。”哎，不經易間，又是一個悲傷的話題。為什麽人人都有這麽多悲傷的往事。

“我開玩笑的。”井上轉過身，看蘇卿認真的樣子，覺得有趣，“不要總是說自己被甩被甩的，不要妄自菲薄，你很優秀，請你一定要自信。”

“噗……”蘇卿忍俊不禁，“你這種兼中兼日的表達方法，真是，太可樂了。”

一場原本尴尬的場景，被兩個懂事的成年人瞬間化解了。

不知不覺已走到小區門口，井上用手機叫了車，兩人站在大門口等。

井上說：“對了，阿姨說想出去散散心，你要不要陪她去？”

蘇卿有點為難，“我爸爸生病那段時間，我請假次數太多，領導早表達過不滿了。我要是再請假，恐怕……”

“要不，我陪她去？”

“啊？哈哈，這樣不好吧？”蘇卿覺得很不妥，讓一個“普通朋友”陪自己的媽媽去旅行，說起來總有點怪怪的，還有那麽一點暖昧。蘇卿詭笑着，斜着眼問他：“井上君不會是想在我媽那裏套近乎吧？”

井上心事被看穿，言辭躲閃，“哪有？哪有？我只是很自信我能讓阿姨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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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卿不同意，“可你這樣給她一個假的希望，等我媽真的認定了你，到時候只怕無法收手了。”

井上非常沮喪。說到底，自己連當炮灰的命都沒有。

“車來了。”定好的車及時到達，拯救了井上的窘境。

“你路上小心啊，不要去喝酒了。”蘇卿把井上送上了車，交待了一句。

車緩緩啓動，漸漸消失在路的盡頭。蘇卿分明看到了井上笑容背後黯然的神情，那麽細微，那麽小心翼翼。

很抱歉！蘇卿對着遠去的車子，在心裏說。

送走了他，蘇卿這才有空拿出手機看是否有郭林吾的消息。手機就像沒有了信號一樣，安靜得要命。

那個號碼都不知道是第幾次拔了。蘇卿不自覺地拔出去，還沒有等接通，就挂掉了。

“郭林吾，你滾蛋！”

蘇卿煩燥的要命，沖着夜空狠狠罵了一句。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郭林吾的電話才回了過來。可蘇卿現在的心情卻在低谷。每次需要他在身邊時，總是這樣找不到他，蘇卿積累的愛與怨一起爆發了。

“蘇卿，我聽範波說，你昨天來找過我？”

“恩。”

“不好意思，昨天楊阿姨在商場買東西時暈倒了，我去醫院陪了她一夜。剛剛回到公司。”

“楊阿姨是……”

“是Penny的媽媽。”

“哦，原來這樣。這位楊阿姨又摔倒了啊？這次有沒有倒黴蛋為她贖罪啊？弄不好，又有一個家庭為贖罪而拿一生的幸福給她陪葬了。”蘇卿的語氣冰冷，甚至有些刻薄。她很少會這樣。

“蘇卿，不要這樣……”

“我說的都是事實而已。很抱歉，我就是個冷血動物。”

電話裏一陣靜默。蘇卿正想結束這場談話，她實在聊不下去了。郭林吾的聲音傳了過來，“蘇卿，你能來找我，我很開心。”

“我只是去找筱琦的。”

“你找筱琦不需要來公司的。”

“……”蘇卿無言以對。

“卿，哦，蘇卿，”郭林吾急忙改口。眼前這疏離的關系，哪還能用以前的稱呼，“你找我有事嗎？”

有事。當然有事。蘇卿對自己說：我本來想告訴你，我願意等你，和你一起面對Penny的家人，兩個人心往一處使，什麽問題都能解決是不是？可現在，我是不是又動搖了？我能等，你願意承諾嗎？

“是，我是找你的。”蘇卿也不再遮掩，“我很想知道，劉家人有沒有逼你說，你必須一輩子不談戀愛，不結婚？”

“沒有這麽說。可他們的條件或許比這更可怕。”

“你就任他們擺布你的命運了？還是你心裏其實有過Penny，她的死讓你過不了心裏那一關，從而接受不了我？還是你喜歡這麽随意地和一個人說分手？”

郭林吾不知如何作答，電話又是長時間的靜默。

“沒關系，”蘇卿苦笑，言不由衷地說：“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已，知道你父母給你的壓力，知道劉家人不會放過你，你不願意拖累我。而且，你沒有和我說實話，你是愛過Penny的。”

“我對Penny是愧疚太多，我想那不算是愛情，可她的死讓我直到現在都喘不過氣來。蘇卿，我想和你在一起，可越想給你幸福，就越畏首畏尾，生怕最後什麽都給不了，還耽誤了你的一生。Penny的爸爸很不講道理的，如果讓他知道了我和Penny離婚是因為你，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去蠻橫地打擾你的生活，我很怕你受到侵害。而我的爸媽，坦白地說，我不知道他們心裏是不是還有別的打算，我都不敢去想。我知道，你會說我現在是消極避世，沒有勇敢地去迎接這麽多難題，只是想通過自己的事業來改變這一切。可很多事情并不是我們想的那樣，生活不是電視劇，不是一腔熱血就可以解決問題的。”

郭林吾說到激動處，有些硬噎，蘇卿聽在心裏，覺得非常不忍。是啊，事情或許真的比想象的更複雜，也或者并沒有那麽複雜，但可以肯定的是，郭林吾也是在保護蘇卿。眼前這亂糟糟的情況裏，能有一刻清靜都太過于難得了。

蘇卿剛才的怨轉眼消失殆盡，轉化成對郭林吾的無邊的心疼。

“林吾，我昨天找你，其實是想告訴你，我願意等。”蘇卿不再躲藏，坦然地說：“我雖然33歲了，都已經過了最佳生育年齡了，好像已經等不起，也玩不起了，事實上會有很多人都這麽認為。可我理智得太久了，人生太過乏味了，也很想為自己的愛情沖動一回，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郭林吾在電話那頭苦笑，是淚中帶笑，是欣慰的笑，“你跟我在一起以後遇到的事，早連本帶利地把那乏味的債全還了。但我好開心你能這麽說。”

“那你願不願意？”

“我們前方的路可不是一般兇險……”

“這些全是廢話，知道嗎？堂堂七尺男兒，痛快點，就說願不願意就可以了。你不用勉強，如果不願意，從此後我們相忘于江湖，各自為安，好嗎？”

郭林吾是在辦公室打電話的，說到激動處，便找了個空着的會議室裏鑽進去了。然而無論他躲到哪裏，總有幾雙八卦的小眼神在捕捉他的行蹤，最關切的，莫過于筱琦和範波。

當蘇卿說出那番表白後，郭林吾在黑暗的小會議室裏止不住眼眶泛紅，他怕自己的失态引人注目，将手撐在額頭上，擋住了自己臉部的大部分表情。

“你都不怕，我還有什麽可怕的。謝謝你蘇卿……”再也止不住的男兒淚落下。郭林吾幹脆放任它們流下去，沒有紙巾，還有袖子。

“男子漢一諾千金……”蘇卿說到這裏，眼裏也早是星光點點，“你再要說什麽怕給我找麻煩之類的話，你就死定了。我不是紙糊的，沒那麽脆弱，我也希望你不要那麽脆弱。”

“恩，恩。”郭林吾在會議室裏，連連點頭。他的點頭蘇卿看不到，可被範波等人看到了。群衆們欣賞了一場情感大戲，都倍感興奮。

挂了電話後，郭林吾走出會議室，臉上挂着超脫般的微笑，多日裏積壓的負重從心中卸下，渾身都仿佛充滿了力量。眼睛雖有點紅，可臉部線條是放松的。當他走到自己的辦公區域時，範波等人正假裝認真工作着。

郭林吾“咳咳”兩聲，“都別裝了，剛才不是還都長了四雙眼睛嗎？”

衆人竊笑。

範波一本正經地下“命令”：“好好工作，今天早點下班，郭老板要請客的。”

郭林吾一頭霧水，低聲問，“我什麽時候說要請客了？”

“但凡有喜事都要請客的。”

“原來我和蘇卿打電話的內容你們都聽見啦？”郭林吾百思不解。不可能啊，他們怎麽能聽見？難道自己臉上的表情就那麽明顯嗎？

“不是啊。”範波裝傻，“我說的是最近我們業績不錯，賺了點小錢，該犒勞大家一下了。你說的是什麽？”

衆人終于不再憋着，笑出了聲。

郭林吾自知被涮，不過也被涮的開心。他惡狠狠地瞪了範波一眼，“那請範總幫個小忙，找找城內哪裏有好吃的好玩的。只要有一個人說玩得不好，錢就由你出！”

範波領命，不忘調侃一句，“記得……要叫上蘇卿哦！”

郭林吾打開電腦，不再理他。

真的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都沒有這麽開心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