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我們都曾為愛勇敢

蘇卿把自己和郭林吾和好的消息告訴了許梅。

自從爸爸去世後，蘇卿不再像以前一樣總是和許梅對着幹了。她是還沒有像很多人一樣，在這個年齡走入婚姻，但已是一個成年人，面對自己的愛情和婚姻問題，她不想再對母親逃避，而是開誠布公地溝通。

而許梅這段時間也改變了很多，她不再總提女兒的婚事，也不再四處張羅着為她找男朋友。只要蘇卿能夠快樂，平安，其它的都沒那麽計較了。

不再劍拔弩張，母女倆都感受到了最惬意的相處時光。所以，蘇卿才在第一時間将自己和郭林吾的事告訴了許梅。雖然她還是隐藏了一些細節，譬如Penny的死，譬如郭林吾與劉家那麽多說不清楚的恩怨。長輩們對消化這些事情還是很困難的，蘇卿不想讓許梅過度擔心。

“媽，我很喜歡他，我曾想過要和他結婚，真的。”蘇卿對許梅如是說。

“那他對你好嗎？”

蘇卿點點頭，“媽，你不知道，我們的緣份可以追溯到高中。現在，林吾他那邊是有一些事還沒有解決，在一些條件上也不盡如人意，可你相信我，或者說，就讓我為自己的感情做一回主，可以嗎？”

許梅長嘆一聲，語調輕緩，“媽其實從來沒覺得他有什麽不好，他是個不錯的年輕人。我只是怕你嫁過去後經濟壓力太大，受了委屈，畢竟過日子和談戀愛還是不一樣的。哎，算了，能讓你動了結婚的念頭，可見你們的感情也挺深的。你的事自己做主吧，媽相信你能處理好的，我以後也樂得清閑，不操心你的這些事了。”

蘇卿摟着許梅，親昵地說：“當然還是要操心啊，我已經習慣被你操心了。不過，我已經名花有主，不要像以前一樣滿世界給我搜羅男人就行了。”

“那麽，井上呢？”許梅問。

“我們一直都是普通朋友，是好朋友。”蘇卿解釋。

“其實井上很不錯，可惜了……”

“他出現的時間不對，呵呵。”蘇卿也覺得井上很好，可誰讓他在郭林吾之後呢？“媽，你別亂想了。”

“看來，我以前總發愁沒人要你是多慮了。追你的人挺多的嘛！”許梅戲谑女兒。

“本來就不該愁！”蘇卿立馬為自己平反，“是我不想結婚好不好？追我的人多着呢。”

“好好好，你有魅力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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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媽媽這一關，蘇卿的心就放下了大半。芸芸衆生裏，只需要在乎最親的人的情緒，其它的人，愛誰誰吧。心情總算複蘇過來，人也恢複了以往的氣色，枯瘦如柴的身材，也慢慢豐腴了一些。

在GRA公司，和蘇卿最貼心的依舊是小蔥。通過上次的網上發貼事件，關于蘇卿的花邊故事就從未停止過，再加上她後來總是請假，經常消失不見，蘇卿在GRA的同事們心裏，一直都是個神秘的存在，大家很願意讨論關于她的故事。

很多同事最愛說的一句話，就是“蘇卿又請假啦？”

但上司對蘇卿的工作是很滿意的，即使在請假的期間，她也能将很多工作安排得很好，并沒有因此耽誤了任何事。上司對蘇卿家的情況了解較多，同事們的頗有微詞他也聽過，但只當笑話聽聽，并沒有批評過蘇卿。

自始至終，只有小蔥最支持蘇卿。

有時候遇上賭車，蘇卿來不及買早飯時，小蔥總是能變戲法一樣拿出一盒酸奶或豆漿，還有蘇卿最喜歡的黑芝麻面包，趁人不注意，悄悄放在她的桌上。

要不是年齡差距實在是大，蘇卿真的以為小蔥是要追求自己呢！

“小蔥，你真是個暖男，姐姐的心都要化了。我要是再年輕十歲一定追你。”有一天，蘇卿把早餐錢放到小蔥的桌上，順便還送了他一個小禮物。

“你追我，我也無法答應啊！”小蔥居然馬上就拒絕了。

“怎麽？還嫌我老？”蘇卿叉了叉腰，挺了挺胸，高傲地擡起頭，向小蔥抛了個媚眼兒，“姐姐我的姿色，還說得過去吧？”

“你的姿色沒有問題，事實上，非常美貌。”

“那是因為什麽？”

這天辦公室裏人不多，領導也不在，小蔥朝大廳四處看看，然後将嘴巴湊在蘇卿的耳朵旁邊，“蘇卿，我和你說個秘密，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小蔥稍稍猶豫了下，終于鼓起勇氣說了出來，“其實，我只喜歡男生。我從小就對女生沒有興趣。”

小蔥以為會把蘇卿吓一大跳，不料蘇卿聽了，卻滿不在乎地說：“我還以為多大事兒呢。放心，我當然會替你保密。只是，你要比一般人談戀愛辛苦多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理解的。”

“當然。以前我還經常想，要是一輩子遇不上喜歡的男人，就找個女伴共度餘生呢。”

“真的啊？”

“真的！”蘇卿拍拍小蔥的肩膀，笑笑，“要保護好自己哦！”

蘇卿非常感激小蔥能把自己的隐私告訴自己，因為這件事，兩個人的關系也更近了。蘇卿的心情變化，細心的小蔥也是第一個捕捉到的，他問蘇卿，是不是最近戀情順利？

蘇卿無奈地聳聳肩膀，告訴他，并不順利，而且還很麻煩，可還是高興。小蔥還小，不太懂這種糾結的心态，評價了一句，“異性戀真麻煩。”

蘇卿哈哈大笑，“你說的沒錯。”

小蔥支吾着，告訴了蘇卿一個辦公室新聞，“蘇卿，我聽說領導要換屆了，你知道這事嗎？”

“聽過一點，不過沒在意。職場中發生什麽事都很正常。”

“可我聽說我們這個部門要和另外一個産品的銷售部合并了。”

蘇卿點點頭，“我也聽說了。”

“那你怎麽還這麽淡定呀？”小蔥看蘇卿滿不在乎的樣子，覺得奇怪。部門合并，很有可能她的職位不保了。據上面的意思，是要削減管理層人員的。

“小蔥，急也沒用，我們改變不了任何事實。”

“可是我覺得我好背，工作總是不順利。”小蔥沮喪地說。

“不要總是暗示自己‘背’或者‘不順利’，這些都算什麽啊？都只是很正常不過的經歷罷了。”

“好吧，”小蔥說，“我要向你學習。上次網上那個貼子那麽攻擊你，我看你也挺淡定的。蘇卿，如果你真的被降職了，你打算怎麽辦？”

“先看看情況，看是否在我能接受的範圍之內。”

“可是我打算要辭職了。”小蔥突然說。

“為什麽？”蘇卿這次有點吃驚，四周望望，壓低聲音說，“你沉住氣好不好？”

“是有別的原因，”小蔥也壓低聲音，解釋道，“我喜歡的那個人，他拒絕我了。我來公司就是因為他，面試的時候對他一見鐘情了。我前幾天找機會向他表白，呵呵，他接受不了我。”

“誰啊？”蘇卿特別好奇，在心裏将GRA裏認識的男同事全都過濾了一遍。

“給我留點秘密吧，我怕他受影響。反正，我在這辦公室裏越來越尴尬了，實在是呆不下去了。”說到感情的事，小蔥神色變得很凝重。他的戀愛似乎更加艱難，面前有來自整個社會的重重鴻溝需要跨越。

蘇卿看他難過的樣子，很是心疼，“哎，辦公室戀情就是這樣，往往是失戀與失業同時進行。”

“可遇上喜歡的就要争取，雖然被拒絕了，可終究是沒留啥遺憾。而且我也不想給他添麻煩了，怕對他影響不好。”

蘇卿突然很感動。

蘇卿曾以為自己的勇敢很特別，現在看來，實在不值一提。人人都曾勇敢過，每個人都可能會為了喜歡之人、喜愛之事放棄自己的很多東西，甚至尊嚴，又何必将自己的一些小放棄說的那麽高尚呢？

“你這麽可愛，一定會遇到對的人的。”蘇卿真心地鼓勵小蔥。

“謝謝。”小蔥開心地笑了。

公司要有大的舉措，蘇卿并沒有放在心裏。工作這麽多年，再大的工作變動都見過了，實在沒什麽大不了。在GRA的這一年裏，蘇卿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一件件經歷下來，人也變得越來越雲淡風輕了。

退一步，還有那個荒廢了有些時日的網店呢。那時老媽已經将它打理得很好，已月入五位數，只是後來要照顧爸爸，分身乏術，就暫時關店了。

許梅近些日子來，表面上看，似乎把心情調整好了，可蘇卿知道老媽只是将悲痛轉化成了內傷。她沒有心情再管理網店，多賺錢的生意都提不起她的興趣；她整夜整夜的失眠，晝夜颠倒，精神不振。蘇卿很擔心她。

蘇卿想起井上說過，老媽想出去散散心。白天，蘇卿上班，許梅在那個空蕩蕩的屋子裏，怕是要被憋出病來了。那天晚上井上說這件事時，蘇卿卻回答說自己不敢請假，沒有時間。

“我真是太粗心了。”蘇卿很自責。

“不管領導怎麽想，我一定得陪老媽出去散散心。”蘇卿決定，硬着頭皮去請假。

剛剛進了上司的辦公室，蘇卿那種難為情的神色便出賣了她，還沒等她張口，上司就說：“蘇卿，不會是又要請假了吧？”

蘇卿閉眼，作赴死狀，“是的……領導，很抱歉。”

上司很無語，“你應該知道最近公司要有一些變動，會對每位經理進行考核。這個緊要關頭……”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很擔心我媽，想陪她出去散散心。”

“好吧，請幾天？”

“十……十天。”

上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什麽？”

“最少十天。”蘇卿硬着頭皮，咬着牙說。

上司那時的表情很失望。不，是絕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