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籃球賽在一中新建的體育館舉行。

學校文藝部的女生臨時組建了個拉拉隊, 為球員打氣助威。

放眼看去,一群高挑靓麗的女生,頭紮高馬尾, 手拿手搖花,俨然一道明媚搖曳的風景線。

還沒到比賽時間, 拉拉隊員們三兩說笑,在館內悠閑徜徉。

為首的是夏菁菁,歪着身子倚在她小姐妹的肩膀上笑得花枝亂顫, 綁馬尾的紅色蝴蝶結也跟着一顫一顫, 眼神靈動,有意無意地往球員進場的入口瞥。

觀衆臺上座無虛席,學生們一溜兒藍白校服,勾肩搭背地東扯西扯, 交談聲,歡笑聲,鬧哄哄連成一片。

導演正跟同學打诨,旁邊忽地坐下一人,他側目看去,竟然是徐樂陶,嘴巴上還抹了點亮閃閃的玩意兒,這是唇釉?

“你不是說不看嗎。”

徐樂陶一本正經地坐着, 端得嚴肅:“誰說我不看了, 我就愛看花孔雀打球。”

陳西瑞也來了, 抱着一兜子零食飲料擠坐到徐樂陶左手邊, 抻着脖子幫腔:“免費的, 不看白不看。”

導演撇了撇嘴, 女人心, 海底針,“行吧。”

南明也來了不少觀衆,穿着他們學校統一的深藍校服,聒噪程度不亞于一中的。

男生能聊的無非是籃球、游戲,nba以及新買的酷炫籃球鞋,女生聊得比較雜,從眼影聊到口紅,從明星黑料聊到時下熱劇,後來還聊到一個叫“周祁禹”的男生。

從她們炙亮亢奮的神情中,可想而知這也是個男神級人物,估計南明有一半女生都是沖他來的。

“你手機像素行不行啊,離這麽遠能拍清嗎?”坐他們後邊一女生激動難耐地問她同伴。

同伴比她還激動:“反正比你那手機強,程池也什麽時候出場,怎麽還沒看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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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了快了,還有十分鐘就比賽就開始了,別忘了抓怕啊。”女生貌似平複了心情,隔了幾秒,突然“呀”了一聲,“那是夏菁菁嗎?”

同伴辨認後,語氣肯定:“是她。”

女生唏噓了聲,語調明顯沒有剛才輕快:“她追了程池也那麽久,程池也都沒給點回應啊?她長得還蠻好看的。”

“程池也怎麽可能看得上她。”同伴語氣裏透着譏諷,“她成績爛死了,上次期中考試數學都沒及格。”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是現在很流行的笨蛋美人。”

陳西瑞顯然沒聽見後座女生的對話,捧着爆米花遞到徐樂陶跟前,“來,吃點爆米花。”

導演不客氣地伸手進去抓了一把。

“陶兒,你也來點。”陳西瑞說,“咱倆邊吃邊看,你一會兒給程池也打個電話,讓他多投幾個三分球,我就愛看那個。”

導演真想撬開她腦殼看看裏頭的構造,思維想法比徐樂陶還奇怪,“你當是拍戲呢,那是他想投就能投的嗎。”

陳西瑞不以為意:“我覺得程池也特別厲害,投幾個三分球那不是小菜一碟,是吧陶兒?”

徐樂陶硬邦邦地回:“我哪兒知道。”

陳西瑞眯眼笑,鼓着腮幫子嚼起了爆米花。

沒一會兒,兩隊進場,館內爆發出陣陣歡呼。

一中和南明各自的拉拉隊瞬間擺開陣勢,賣力跳起事先排練好的助威舞,五彩斑斓的手搖花在空中劃出美麗彩弧。

程池也最後進場,身上套了件灰色運動外套,拉鏈拉到頂,露出淩厲流暢的下颚線,臉上永遠是那副目空一切又漫不經心的表情。

“他來了!快點快點!”後排那女生激動到語無倫次,“你相機調出來沒有啊!”

同伴“咔咔”快速抓拍了幾張照片,雖然模糊,但特有帥哥的氛圍感,“話說回來,他不是從來都不參加這種活動嘛,這回怎麽參加了?”

“可能因為對手是周祁禹吧,終極pk。”

“有道理哦,我去,他是在看我們這邊嗎!?”

聽聞這句,徐樂陶猛地擡起頭,始料未及撞上一雙漫無目的卻敏銳深邃的眼睛。

那眼神隔着人海踆巡,本是毫無方向,卻驀然在她身上收緊了,眼梢平靜,神色正經,窺不出丁點玩味的成分。

徐樂陶緊張地咽了口唾沫,看……什麽看。

程池也輕扯嘴角,從兜裏掏出手機,低着脖頸編輯消息。

很快,徐樂陶的手機傳來“嗡嗡”的微信消息提示音。

她低頭,劃拉屏幕。

 y:【來看我的?】

簡簡單單四個字,看得人心旌搖曳,徐樂陶耳根微熱,偷偷撩起眼睛往球場方向看去一眼,那人單手叉着腰,心不在焉地聽他隊裏一男生說話,另只手還握着手機。

徐樂陶捂着手機,回複:【我是來看南明校草的,人家叫周祁禹,打球超厲害。】

回複完,她徐徐瞥向剛才的方位。

程池也還在聽那男生說話,嘴角挂着散漫的笑,斂去笑意時,低下頭來,淡淡掃了眼屏幕。

徐樂陶心髒撲通撲通地跳,什麽嘛,搞這麽暧昧。

“陶兒,你臉怎麽這麽紅?”陳西瑞上手摸了摸她的臉,“好燙啊,是不是嫌熱啊?”

徐樂陶板着臉:“嗯,有點熱。”

陳西瑞用手作扇子幫她扇了扇風,“人太多了,空氣是不太好。”

程池也拍拍那男生的肩膀,徑自走到一邊去,脫了外套扔地上,裏面是一件白色球衣,背後印着數字7,他整個人背對觀衆席,後脊背凸起的棘突,冷淡而蠱惑。

下一秒,徐樂陶的聲音就傳來了“嗡嗡”的提示音。

 y:【看我一會怎麽收拾校草。】

上千雙眼睛盯着他,他偏偏還能面不改色地跟她在微信上一來一回地閑扯。

徐樂陶心裏像有千萬只螞蟻爬過,五髒六腑都被這種刺激的禁忌感撓得發癢。

程池也轉過身走到球場中央,視線再次撩向觀衆席。

“诶?他又看過來了。”後排女生驚呼道。

徐樂陶收起手機,慢吞吞擡起了頭,那人挑起半側眉毛,嘴邊的笑一閃而過,快到難以捕捉。

比賽快開始了,雙方歸隊做好準備,隊員們原地做了幾組熱身運動,随着裁判吹了聲口哨,兩隊立時厮殺起來。

一觸即燃。

程池也打球有他自己的節奏,甭管場上打得多激烈,他都按着節奏來,一招一式游刃有餘,仿佛在球場上,他也是個十分佛系的人。

對方主力應該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南明校草周祁禹,确實夠帥,他的打球習慣跟程池也完全相反,屬于爆發型選手,動作快而狠。

三四個來回下來,雙方比分咬得很緊,裁判吹響中場休息的口哨,現場比分15:14,一中暫時領先一分。

學生會的人拿着拖布清理地板,隊員們坐到場邊休息。

程池也大喇喇敞着腿,仰頭灌了幾口礦泉水,喉結随着吞咽的動作上下起伏。

水喝完,他沒立刻擰上瓶蓋,就這麽拿着水閑适地将手搭在膝蓋上,朝徐樂陶投去一眼。

隐約瞧見了她校服裏的綠色毛衣,牛油果那種淺綠,很襯她膚色,生出這念頭的同時,他又緩緩咽下兩口水。

周祁禹這時朝他走來,揚手砸過去籃球,程池也眼疾手快接住,順勢站了起來。

“好久不見。”周祁禹主動招呼。

程池也把球輕輕一抛,扔還給他,雲淡風輕回一句:“是挺久沒見了,周大校草。”

“喲,這是你們學校的妹子給我封的啊。”周祁禹把籃球頂在食指上轉圈,“沒想到盛名都傳到你們這兒了。”

程池也涼涼瞟他一眼:“回你們學校嘚瑟去。”

周祁禹呵呵笑:“打完球一起吃個飯,我請客。”

下半場開始,兩隊歸位,比賽徹底進入白熱化階段。

程池也一改之前策略,轉守為攻,上半場積攢的爆發力終于有了用武之地,幾個蓄力的投籃動作将比分差距逐漸拉大。

場上響起沸騰的歡呼,地動山搖。

最後在裁判即将吹響哨音之際,程池也接過隊友投來的籃球,縱身一躍,将球狠狠灌進了籃板,手扒在籃筐邊緣吊晃幾秒才穩穩落地。

比賽落幕,34:29,一中獲勝。

程池也累得喘氣,與周祁禹友好擊了個掌,撩起衣服擦汗,勁瘦結實的腹肌被汗液浸漬,顯出濕亮的流暢線條,肌肉群塊壘分明,蓄藏力量。

他無所謂周圍目光,走到場邊撿起一瓶水咕咚灌下大半瓶,滾動的喉結也覆了一層濕亮的汗珠。

“程池也。”有人突然喊他名字,還是個女生的聲音。

程池也扔下水,扭頭看去——是徐樂陶那閨蜜,叫什麽忘了。

江樊宇也聽見了這嘹亮的嗓門,循聲跑過來,生怕程少爺貴人忘事,附耳提醒:“徐樂陶那閨蜜。”

程池也耙了耙頭發,形色懶散:“我知道。”

陳西瑞走上前,十分耿直地問:“我能和你拍張合影嗎?”

“行啊。”程池也一口答應下來,甚至主動走到了女生旁邊,“怎麽拍?”

語氣低啞,帶着些沉重的呼吸聲。

陳西瑞倒挺意外,沒想到程池也這麽爽快,真爺們,“你站着就行,我就随便拍一張。”

程池也将左手插進褲袋,單手插兜而站,五官立體冷沉,神色張狂不可一世。

陳西瑞虛虛歪着腦袋,比了個耶,對着鏡頭,“咔嚓”了一下。

這是從哪兒殺出來的霸王花啊。

看臺上的同學紛紛打聽陳西瑞的名字,問到第三個人時,那人剛巧也是七班的,直接就報了個名字出來。

接下來是一波又一波的猜測,猜暧昧期的有,猜正牌女友的也有,還有猜陳西瑞是學校新聞社的,借着采訪名義去蹭合照。

導演瞠目結舌:“防火防盜防閨蜜,她在搞什麽?”

徐樂陶一臉莫名:“不知道。”

拍完照,陳西瑞道了聲謝,笑語盈盈地奔向觀衆席,一把将徐樂陶從椅子上拉了起來,“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亮出手機,屈指扣扣屏幕,“咱們身高差不多,罩杯又一樣,到時候把我的頭摳下來,換你的頭。”

徐樂陶被她的想法震懾住了:“啊!?”

“你啊什麽啊,男生打完球的狀态不好捕捉,超性感的,超有荷爾蒙的。”

導演:“喲,你還會摳圖呢。”

“我哪兒會啊,咱花十塊錢去淘寶上找個專業摳圖師,給你摳得如假包換。”

“妙極了西瑞,你真是個百年難遇的奇女子,生在紅樓夢裏,你就是奇葩仙子。”

“別摳了。”徐樂陶陰恻恻道,“他都變心了。”

陳西瑞不明前由,“啥時候變心的?你都沒跟我講。”

導演把事情來龍去脈跟她講了一遍,攤手道:“就是這麽個情況,徐樂陶暫時沒有當小三的打算。”

陳西瑞:“那我這照片……”

導演:“你自己留着當個紀念吧,畢竟男生打球後的狀态不好捕捉,超性感的,超有荷爾蒙的。”

陳西瑞将手機揣回口袋,“嗐,白忙活了。咱們走吧,哎呦我去。”

徐樂陶以為見着誰了,順着她視線睨過去。

程池也一身熱氣,坦坦蕩蕩走向看臺,絲毫沒顧忌周圍打量或震驚的眼神,有點拽,還有那種與生俱來的嘚瑟勁兒。

徐樂陶把頭埋低,恨不得鑽進爆米花桶裏。

他是要來向我表白嗎?想腳踏兩條船?真的要為愛當三嗎?老師都在,會被叫家長吧?

撲通撲通,心髒跳動得厲害,她像置身在漩渦之中,四周盡是狂風巨浪,哪怕只是小小一個浪,就能把她抛向高處。

程池也把抓在手上的外套扔了給她,擡了擡下巴:“幫我拿回教室。”

徐樂陶怔忡地點了點頭。

無數雙眼睛在盯着,程池也散漫地瞧着她,在周遭窺探欲的目光下,突然俯下了身子。

看臺上的同學瞬間屏氣凝神。

他只從爆米花桶裏拿了幾顆爆米花出來,緩緩塞進嘴裏。

嚼了兩下,最後淡淡叮囑一句:“塞我課桌裏。”

除此之外,似乎無事發生。

可只有徐樂陶知道,這人剛才的呼吸灼熱滾燙,體溫隐約隔着衣物滲進她皮膚裏,麻酥酥的,貼她耳邊說的那句話也叫人浮想聯翩。

——“我厲害還是周祁禹厲害?”

幹嘛啊,又來撩撥我的心?

徐樂陶垂下腦袋,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

周圍同學頻頻打量,喁喁私語,終于把徐樂陶和論壇合照裏的那個女生對上了。

在場的三班同學當即為徐樂陶正名:兩人是同桌,幫拿衣服無可厚非,你們別亂猜了。

還是有人不信:“拉倒吧,當我瞎嗎,原來程池也吃這一款啊。”

提起合照,有人就想登錄進校園論壇再看一看,搜索後卻顯示無此相關內容。

接連換了好幾個關鍵詞,還是無此內容。

一點痕跡不留。

這是被删了?

周祁禹從他們班一女生手裏接過一瓶水,邁着長腿走來,抵程池也胳膊:“剛湊人小姑娘耳邊說什麽呢?”

“少打聽。”程池也不順話搭腔,“這我同桌。”

周祁禹意味深長地“哦”了聲,“同桌啊。”

江樊宇朝他倆跑過來,有程池也這層關系,他跟周祁禹打過幾次照面,屬于“互相知道有這麽個人但不熟”的關系。

“你剛跟徐樂陶說什麽?”江樊宇問出同樣的話。

周祁禹揶揄:“私房話可不興打聽。”

程池也沒應,拍拍江樊宇胸口,“周大校草請吃飯,一起啊。”

周祁禹摸了摸鼻子,越聽“校草”兩字越不對味。

這到底是誰給他封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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