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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子諾拎起腳邊的書包, 翻出紫色封皮的《高二物理必刷題》,随便勾了幾道大題,拍照發給她。
光線昏暗, 像素呈磨砂質感,看着不是很清楚。
迪拜小公主:【你在哪兒?】
往事如風:【網吧。】
迪拜小公主:【你這人靠譜嗎?】
往事如風:【我真是年級前五十, 沒騙你。】
網吧空氣不流通,環境悶燥,程池也去前臺買了瓶水, 一股清涼順着喉管湧進胃, 頓覺舒服許多,擡腕看表,已經十點一刻了。
那倆還在逗弄那位不知名網友,大概是聊到興起, 他看見許子諾拍着鼠标狂笑不止。
他擰緊瓶蓋抓在手上,慢慢踱到兩人身後,百無聊賴地掃了一眼屏幕。
沒仔細看,只掃到了對話框上的黑色id。
迪拜小公主……?
真夠瑪麗蘇的,夢回上世紀。
迪拜小公主:【等價交換,我給你壓了幾道數學題。】
往事如風:【拍給我看看。】
迪拜小公主:【[圖片][圖片][圖片]】
頁面跳出十來張圖片,加載緩沖之際,程池也越過兩顆聚精會神的腦袋, 把礦泉水瓶“砰”地放到了桌上, 手指一勾, 從許子諾那裏順走一盒拆封過的煙, 揀了根出來叼着, 歪頭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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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唇微啓, 煙霧自唇間緩緩吐出。
“題目也發我一份。”圖片終于加載完畢, 江樊宇說,“我倒要看看這位小公主是個啥水平。”
許子諾一早就見識過小公主的水平,那絕對是超一流尖子生,“她啊,真挺厲害的,押題準,命中率百分之五十。”
“神人啊。”
許子諾捏起一塊小餅幹塞嘴裏嚼,大半包餅幹就這麽見了底,“上回月考給我押的題,幾乎中了一半。”
江樊宇思忖片刻,“會是誰呢……”
“我估摸,怎麽着在咱們一中能排個前二十。”
程池也兩指夾住煙,突然彎下身來,另只手按住許子諾手邊的鼠标,快速滑動将微信裏的對話草草浏覽了一遍,嗓音被煙草灼得沙啞:“這誰?”
江樊宇哈哈笑:“你老婆。”
程池也淡睨他,吊兒郎當又帶點痞,“我老婆不是你嗎。”
“得。”江樊宇一陣頭皮發麻,讨饒,“我再也不說了。”
程池也拉過桌上的一個汽水罐子,順手把煙給撚了,帶火星的煙蒂遇水“呲呲”熄滅。
口袋裏的手機倏地響了下,他摸出來看,哆啦愛夢的頭像上多出個+1,是徐樂陶發來的微信。
【明天考語文和數學,我有點緊張。】
程池也走回自己位置坐下,長腿曲在電腦桌下有點憋屈,大喇喇往兩邊敞,打字回複:【在幹嘛?】
陶陶愛喝冰闊落:【我在翻我的必考古詩詞記錄本。】
 y:【你本子可真多。】
陶陶愛喝冰闊落:【我這回準備得還挺充分,就是物理複習得不太好,我自己給自己押了幾道題,你幫我看看。】
 y:【發過來吧。】
徐樂陶喜滋滋地把往事如風給她押的題發給了程池也,想從對方口中得到幾句類似于“進步很大”“覺悟不錯”的誇獎。
沒想,程池也直接跳過這環節,問她:【在哪兒?】
徐樂陶撒了個謊:【我爸帶我在外面吃燒烤,光線有點暗。】
 y:【哦】
陶陶愛喝冰闊落:【語氣太冷漠了!加個波浪線重來!】
 y:【哦~】
江樊宇扭頭,恍惚間發現了程池也嘴角的薄笑,很快即消失,快到他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跟誰聊天?”正要湊過去看。
程池也突然按熄屏幕,拎起書包甩到肩上,言簡意赅:“有點事,我先回去了。”
許子諾目送他離開,納悶:“少爺怎麽突然走了?”
“回去陪他媳婦了呗。”
許子諾以為是在開玩笑,不甚在意地問了句:“誰啊?”
江樊宇聳了聳肩:“是誰不知道,但肯定有這麽個人,你發沒發現他最近騷死了?”
“給他來個捉奸在床。”許子諾開了句黃腔。
*
徐樂陶這回期末考被分在了九班,九點開考,她八點鐘就到了,靜下心來打算背背古詩詞。
差不多八點一刻的時候,門口湧起一陣騷亂,大概四五個男生吧,倚在班門口有說有笑的,聊什麽沒聽清。
徐樂陶好奇看過去。
這一看不得了,直接就跟人堆裏的某位男生對上了視線。
這位男生不是別人,正是期中考遇到的那位雷哥。
雷哥眯了眯眼,眼裏透着騰騰殺氣,被一衆小跟班簇擁着走進教室。
那前呼後擁的氣場,特別像古惑仔的《亂世巨星》。
巨星登場,叱吒風雲,萬衆仰望。
徐樂陶撤回了目光,低頭看書。
結果命運接二連三地發生巧合——雷哥的位置就跟上次一樣,還是在她前面。
雷哥落座,抽出這學期的語文課本象征性地翻了翻,再一擡頭,對上一衆小弟讨好的眼神:“擋我光了,都散了吧。”
“咱們擋着雷哥看書了,都撤。”總指揮下達命令。
小弟們唰的一下就沒了。
徐樂陶被這氣勢給震住了,本着眼不見心不亂的原則,拿左手撐住額頭,擋住了自己的半張臉。
雷哥轉過身子,也不說話,光是靜靜地盯着她。
徐樂陶被盯得不耐煩:“色眯眯地盯着女生看,你禮不禮貌啊?”
雷哥劍眉微蹙:“挺巧啊,徐毛桃。”
“毛桃?”徐樂陶輕蔑一笑,“哦,我明白了,原來上次來我們班刺探我大名的那傻子是你派來的呀。”
雷哥比較紳士,從不打女生,頂多就動動嘴皮子,但他發現,自己嘴皮子沒這小姑娘溜。
苦練了那麽久的rap,一點屁用沒有。
又一次铩羽而歸,雷哥無奈嘆口氣:“我今天沒別的意思,就是跟你打聲招呼,你對我敵意不用這麽大。”
徐樂陶點了點頭:“你好,雷同學。”
“……”雷哥耙了耙頭發,“我不姓雷,我叫張天雷,弓長張,雨田雷,名字取得有點大,一般人我不告訴他。”
“那你幹嘛告訴我?”
“我樂意,這你也要管?”
“好吧,那我以後就叫你張同學。”徐樂陶從書包裏掏了塊水果糖遞給他,“吃點糖吧,補點腦子。”
雷哥吃了她的糖,有握手言和那意思,率先表示了自己的友好:“咱倆也算不打不相識了,他日你若有難,我必保你平安。”
“你給我說大白話。”
“你以後要是遇到了什麽困難,找我張天雷就行,我有一幫小弟,在咱們學校也算說得上話。”
徐樂陶懶得搭理他,萬分敷衍地說:“我謝謝你咧。”
默三秒,雷哥不自覺壓低聲音:“你上次沒回家跟你爸打小報告吧?”
徐樂陶一笑泯恩仇:“以前的事兒,就別提了吧。”
“哎,行,那就不提了。”
徐樂陶将他上半身打量一番,飛機頭,鉚釘夾克,不覺“啧”了聲:“你是混社會的嗎?”
“不是。”
“那你怎麽有小弟?”
“那是我的學習小組成員。”
“……”
坐在他倆斜後方的許子諾目睹了一男一女交談甚歡的全過程,畢竟離得遠,聽不見具體說什麽,只能從細微的動作神态間大差不差地腦補一下。
張天雷蹙眉——兩人鬧別扭了。
徐樂陶輕蔑一笑——被張天雷的孩子氣給逗笑了。
張天雷無奈嘆氣,順便耙了耙頭發——這是在耍帥呢。
徐樂陶給他糖——看來兩人是握手言和了。
這女生有點東西啊。
許子諾摸摸下巴,短暫尋思了會兒,然後掏出手機發揚了八卦精神。
【我看你們班的徐樂陶了,她跟我一個考場!!!】
江樊宇:【這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癡心只是難懂:【你們應該知道張天雷吧,就那個打架鬥毆被記處分國旗下念檢讨書的,我剛看到徐樂陶給了他一顆糖,張天雷剝開就吃了,笑得像個鐵憨憨。】
江樊宇:【她居然還認識張天雷,這倆都快跨次元了。】
程池也沒什麽情緒地看着群裏的消息,拇指在屏幕上動了動。
 y:【你在幾班?】
癡心只是難懂:【九班。】
廣播裏提示已到站,程池也拉上外套拉鏈,下了公交車,信步走向對面的學校。
不愧是年級第一的大佬,考試就帶了支筆。
經過高二九班時,迎面跑來一女生,冒冒失失地撞上了他,女生驚魂甫定,睜着眼睛看他,臉蛋微微漲紅了,連句“對不起”都忘了說。
旁邊女生扯她胳膊,“走啦走啦。”
程池也沒什麽反應,輕描淡寫地往教室裏看了一眼,沒見着那位“家裏搞糖果批發”的同桌。
……
徐樂陶肚子餓了,跑去小賣部買了一塊面包啃了幾口,又嫌幹巴,正提着水杯去水房接水,嘴裏還在叽咕剛才背到的詩詞。
接了滿滿一杯往回走。
也就是這個時候,她看見了走廊裏的程池也。
那人後背抵着半新不舊的欄杆,下巴颏兒陷在豎起的帽領裏,跟周圍幾個男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神情寡淡,又挾着幾分漫不經心。
她記得程池也考場在十三班,并不在九班啊。
徐樂陶一笑:是來找我的嗎?
斂起激動,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假裝來一場偶遇,“你怎麽在這兒啊?你在幾班考?”
“十三班。”程池也掀眸,淡淡回她。
徐樂陶笑了笑:“那好巧啊,咱倆在同一個樓層,我在九班考。”
小姑娘笑起來眼睛彎彎,嘴角挂兩個不深不淺的小梨渦,一頭短發應該是有些日子沒打理了,長過了耳,看着乖乖軟軟的。
程池也別開了眼,在一衆“這誰啊”的打趣聲中,他瞭向遠方晨光,萬物凋敝,人影三兩走動。
随後聽見一道嘚嘚瑟瑟的脆柿子音,“你們好,我是程池也的同桌。”
“同桌啊。”其中一男生故意把字咬得很輕,“阿池,不介紹下?”
徐樂陶後來才知道,說話這男聲叫裴士淵,屬于聞人臻那圈的朋友,自然也認識何雨菲。
徐樂陶佯裝害羞,杵在原地,一句話不說。
程池也收回視線,瞟向她的微紅臉頰,“徐樂陶,168,50kg,擅長英語閱讀理解和作文。”
停一秒,有意逗弄似的,“還有要補充的嗎?”
“沒…沒了。”
徐樂陶心裏樂開了花,羞答答地跑了。
裴士淵瞅着那道藍色羽絨服背影,“剛才她是不是臉紅了?”
“裝的。”程池也漫聲漫調道。
裴士淵若有所思審視他半晌,沒看出什麽不對勁,朝他揮了下手準備走,臨了想起一事,順口問道:“你過生日,雨菲是不是也去了?”
“她跟你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就是給我打了個電話,聲音帶哭腔。”裴士淵飽含深意地拍拍他肩膀,“小姑娘對你死心塌地的,你啊,對人家好點。”
作者有話說:
雷哥:遇到困難就找我,我先立個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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