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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樂陶真是信了孫澤洋的邪, 倒了兩趟車,坐了一個多小時公交大老遠跑他們學校吃餃子。
“哎你沒聽說啊,農大的餃子, 栗大的花,誓死不嫁工大漢。”孫澤洋在電話裏大談本地高校之間廣為流傳的一句話。
栗州這地方, 貴為省會,但荒無人煙鳥不拉屎,高校就三所, 栗大, 農大和栗工大。
這是軍訓結束的第一個周末,地處南方的栗州,沒北方入秋早,天氣依然潮濕悶熱, 白日裏光線灼人,一些似雲非雲的灰氣浮在半空,汗珠細細密密地從額頭洇出。
徐樂陶洗幹淨臉,撸了個全妝,美美出門。
一路颠簸到農大,妝全花了,胃裏翻江倒海只想吐,忍了忍, 打電話跟孫澤洋接頭。
按照他的提示, 朝西再朝右, 在他們B食堂彙合。
“仙女, 這兒!”
徐樂陶擡眼一看, 繞過烏壓壓鬧哄哄的人群, 終于看見了不修邊幅的孫澤洋, 以及他旁邊的某位美女。
美女一頭棕色卷發被松松散散束成了丸子,吊帶短褲,大耳環,鎖骨鏈,又甜又飒,手機捏掌心,有一下沒一下地轉。
——夏菁菁?
生活真是各種巧合輪番上演,誰能想到,她和這位“前情敵”居然還有這種緣分。
“嗨!”徐樂陶雖滿心戒備,但臉上的真誠笑容天地可鑒,“你也報了農大?”
夏菁菁“嗯”了聲,“你吃什麽餡兒?”
“荠菜豬肉。”
“行,等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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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酷美女頂着一張無懈可擊的精致臉蛋走向打飯窗口,左眼寫着“看什麽看”,右眼寫着“都閃開”,将那些探究或欣賞的眼神一一擊退。
徐樂陶小人之心:“什麽情況?她怎麽也來了栗州?”
“我哪兒知道,總不至于是追随我來的吧。”
“她最近好像換風格了,跟以前大不一樣。”
“我聽胯哥說,夏菁菁在嘗試走辣妹路線。”
“是禦姐路線。”夏菁菁去而複返,站在他倆背後,冷不丁地出聲,“孫澤洋,你的蝦仁餃子沒有了,換一個。”
空調的冷氣緩慢地擴散開來,徐樂陶頓感後背涼嗖嗖的。
孫澤洋:“那我也要荠菜豬肉的。”
餃子趁熱吃是真香,孫澤洋說這豬是他們農大學生自己養的,荠菜就是後邊野山上挖的,絕對綠色無污染。
一頓餃子吃完,兩女生的隔閡和摩擦成功化解七分,聊了會兒護膚和化妝,七分上升到九分,相約有空去逛街。
“你長得真漂亮,我以前怎麽沒發現。”徐樂陶說。
“你也挺好看,我以前還覺得你可土了。”夏菁菁回。
“……翻篇吧,不提了,誰再提誰就是小狗。”
夏菁菁笑了笑,垂眼看手機。
“徐樂陶,送你個梳妝臺吧。”孫澤洋擦擦嘴說,“我那兒正好有一個。”
“變态啊你,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徐樂陶嚷。
“想什麽呢,是我們上屆留下的,鬼知道一男的為什麽會買梳妝臺。就給你吧,待會兒我幫你搬你們學校去。”
“那可以。”
這才十二點多,三人決定去奶茶店閑坐一會兒,徐樂陶去前臺點了三杯夏日酷飲。
人手一杯,邊喝邊聊。
涼絲絲的水果氣泡水鑽入喉管,孫澤洋舒爽地打了個氣嗝,“我來跟胯哥視個頻。”
視頻接通後,孫澤洋将鏡頭給到兩女生,“胯哥,看看你求而不得的女神們,我剛跟她們一起共進了午餐。”
夏菁菁擡眸,冷若冰霜:“讓你媽別給我郵東西了,吃不完。”
姜大胯:“夏菁菁,你這辣妹路線走得很成功,把我都給唬住了。”
徐樂陶笑嘻嘻道:“你好啊姜浩然。”
姜大胯坐姿霸氣,眼神酷酷的,“你好啊徐樂陶,我最近開始用洗面奶了,有沒有帥到你?”
“沒有,你這臉越洗越黑了。”
姜大胯坐在全國統一的那種“上床下桌”的小桌子前,隔線指揮:“洋仔,你的任務就是保護好她們,如果她們有任何閃失,我拿你是問。”
“好的胯哥,放心吧,這裏有我呢。”
聽大哥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孫澤洋心滿意足地挂斷視頻。
“他這麽說話,他室友不會懷疑他是神經病嗎?”徐樂陶提出一個極有可能發生的情況。
“當然不會,這叫王者氣息,室友只有羨慕的份。”隔兩秒,孫澤洋兇神惡煞剜她一眼,“你要再敢背後诋毀我們胯哥,我就抽你。”
徐樂陶翻個白眼:“這話你已經說了兩年了。”
外面日頭毒,溫度能把人曬化,徐樂陶蹭着空調昏昏欲睡,一看手機,還不到一點鐘。
她托着腮,無聊地拿吸管戳杯底的碎冰,叮叮當當撞的響。
索性給程池也撥去一個視頻。
響幾秒,對面接通。
有些淩亂的寝室裏,光線半明半暗,估計是有人睡覺而拉了窗簾,程池也戴着耳機往前傾了傾身子,壓低聲音說“等會兒”。
鏡頭一晃,徐樂陶瞥見他清瘦指骨間夾了根煙,煙霧淡淡燃着。
鏡頭晃了好久,終于再次看見他人,這回背景換成了窗明幾淨的樓道,身後就是半敞的窗戶,能看見湛湛青空,悠悠白雲。
“你在幹嘛呀?”
“看電影。”
“大中午還抽煙啊,你最近煙瘾好大。”徐樂陶言語輕松地道出一個事實,并沒有苛責的意思,“我跟孫澤洋還有夏菁菁在農大吃了餃子,待會兒準備回學校了。”
她把鏡頭給到孫澤洋,“跟A大學霸打聲招呼。”
“你好,A大學霸,我一會兒要跟徐樂陶單獨去賞風景。”
“你放屁!”徐樂陶吼他。
鏡頭又給到夏菁菁,“來,夏菁菁,跟你求而不得的高中男神打聲招呼。”
夏菁菁捯饬幾下發型,表情比高中那會兒要冷豔,仿佛一切都已時過境遷,也沒多激動,“你好,程池也。”
徐樂陶很快将手機轉了方向,把自己的臉怼到鏡頭前,程池也低着腦袋,垂目看她,眼皮子似乎累得緊,半天才眨一次。
指尖的煙霧袅袅攀升到鏡頭裏,徐樂陶隔着屏幕,仿佛聞到一股清淡的薄荷煙味。
“孫澤洋送了我一個梳妝臺,現在要幫我搬回學校,你就踏踏實實學習吧,我在這邊一切都好,吃得好,住得好,心情也好。”
程池也抽了兩口煙,偏過頭把手上的煙蒂給撚了,“我十一去看你。”
這人很少當着她面抽煙,無論是現實裏,還是視頻通話中,徐樂陶曾笑話他假正經,當面光風霁月,背後玩得比誰都花。
這次是難得的偶然。
她有片刻的失神,但很快調整了過來,轉了話題:“我頭發好久沒剪了,十一就能紮起來了。”
“想吃什麽,我給你帶。”
徐樂陶推門跑到店外,刺眼的日光讓她眼睛不覺微眯,“我想吃你。”
程池也笑,嗓音被煙灼得沙啞,盯着她看了會兒,似研究,又似玩味,“就你這小膽兒,給我安分點。”
“嘿嘿,你回去看電影吧,我準備回學校了。”徐樂陶舉起右手,向他展示自己新做的美甲,“好看嗎?”
“好看。”
“那我挂了。”徐樂陶始終帶着笑,抿唇默半晌後,一板一眼道,“程池也,如果你遇到了什麽棘手的事兒,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可能幫不上什麽大忙,但沒準瞎貓碰上死耗子,歪打正着了。”
她語調平緩,跟他打着商量,聽起來像一個潤物細無聲的鼓勵。
程池也怔了幾秒,睨着她:“我沒事。”
“真沒事兒啊?”
“嗯。”
天還是很熱,回去路上,孫澤洋拎起短袖下擺不停抖動,好給出租車的冷氣騰出點接觸皮膚的空間。
他智商欠費,沒察覺出徐樂陶的反常,一直在叽叽喳喳地引話題,徐樂陶敷衍他幾句。
出租車停在女寝樓下,兩人下了車,怎麽把這玩意兒運上樓是個難題。
徐樂陶一手抵在額頂遮太陽,另只手疲累地叉着腰,“你在這兒等着,我去跟宿管阿姨說一下。”
阿姨正跟人聊天,徐樂陶過去跟她解釋一通,她還算通情達理,準許孫澤洋進入。
兩人搭手,吭哧吭哧把梳妝臺搬到六樓。
四人寝,其他三人都在。
也許是天氣熱得人心煩氣躁,寝室氣壓今天有點低。
徐樂陶揚手“嗨”,“我撿了個梳妝臺,咱這兒有地方放嗎?”
蔣緣給她指了一處空地,又打量了孫澤洋一眼。
孫澤洋熱成了狗,滿頭大汗,形象比先前還要稀爛。
蔣緣以為這是她口中提到的那位男朋友,問:“這你男朋友啊?”
“不是不是,他可不是我男朋友。”
蔣緣笑笑,“哦”了聲,好像沒怎麽信。
孫澤洋熱勁兒過去,這會兒開始注意形象了,退到門口,挺紳士地說:“徐樂陶,我先回去了,有事打我電話。”
說完敬了個帥氣的美式軍禮,“随叫随到。”
徐樂陶真想拿拖鞋拍死他,你一山雞,學什麽孔雀開屏啊。
蔣緣更加堅信自己的直覺,這就是她男朋友。
“太熱了,我去洗個臉。”徐樂陶蹬掉腳上的小白鞋,換了涼拖,啪嗒啪嗒走去衛生間。
擰開水龍頭,掬起捧水搓搓臉,外面忽然傳來抽抽搭搭的哭泣聲,時斷時續,時輕時重,徐樂陶關上水,仔細辨認了會兒,發現是從她們寝室傳來的。
她抽了張棉柔巾擦幹臉,把半長不短的頭發草草紮起來,走出去。
蔣緣和楊若凡都坐在趙夢娜的小床邊,一邊罵着“渣男”,一邊安慰她“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什麽事,一目了然。
徐樂陶也擠到趙夢娜的小床上邊,溫柔寬慰幾句。
“好倒黴的,她男朋友是大他一屆的學長,當初是夢娜追的人家,還為他考了栗大,那學長答應她考上栗大就在一起。”
蔣緣在晚上吃飯時,憤憤不平地跟徐樂陶解釋趙夢娜今天為什麽哭。
徐樂陶說:“那學長劈腿了?”
“對啊,移情別戀了,跟他們系一女生好上了。你說尴不尴尬啊,都在一個學校,低頭不見擡頭見的。”
“學校這麽大,還真不一定見得着,換一個就是了。”
“可夢娜死心眼啊,還想着去挽回呢。”蔣緣撥了撥盤子裏少得可憐的雞丁,“不過那學長長挺帥的,就是人品不咋地。”
“有多帥?”徐樂陶的八卦因子覺醒了。
“我給你看看照片。”
徐樂陶伸過去腦袋,掃了眼那重度美顏過的照片,“就那樣吧,跟我男朋友比差遠了。”
“很不錯了,他們系好多女生追的。”
“哎,差遠了差遠了。”
蔣緣腦海裏即刻浮現出孫澤洋的那張大臉,心想,還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未來一周,徐樂陶都過得魂不守舍,室友隔三差五在寝室哭,起初還是梨花淚雨,後來直接聲淚俱下,室友幾個輪番勸,勸她放下執念,天底下沒有過不去的坎。
是啊,沒有過不去的坎。
那程池也到底是因為什麽?這幾天兩人打視頻,她明顯感覺到他情緒一般,話少了,煙比以前抽得兇了。
捱到下一個周末,徐樂陶懷揣一份自以為是且真誠的感性——他現在需要我。
飛往北市。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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