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謝冬菊和戚玉鵬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半夜十一點。

下飛機後他倆已經跟戚霄通了話,得知戚霄是因為胃疼請假,後來胃好了他又去找了個人,這才耽誤了回家的時間。

但即使這樣,他倆的擔憂依舊有增無減。

因為他倆那一向懂事又傲嬌的兒子,通話時聲音都帶了哭腔。

到了家,謝冬菊只跟唐凝心打聲招呼,就急匆匆跑上二樓。戚玉鵬也只是跟唐凝心随便說上兩句,便跟着上了樓。

敲開戚霄卧室的門,謝冬菊還沒等說話,眼睛先紅了:“這?這是戚琦打的?”

戚霄捂着臉,眼淚汪汪:“媽。”

他皮膚本來就白,挺明顯的五個指印印在上面,連帶着周圍皮膚紅了大片,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後上來的戚玉鵬看見他這模樣,也心疼地皺起眉:“霄霄,到底怎麽回事?跟爸說!”

“爸。”戚霄本來還繃着的眼淚,唰一聲落了下來。

按照戚霄的計劃,他要借着被打這事猛裝可憐,最好能再擠下那麽兩三滴眼淚,然而等真正看見爸媽,上輩子父母離世的情形猛地湧了出來,不擁擠,戚霄眼淚就跟不要錢一樣往下流。

哭到後來,他甚至腦袋有點發暈,眼前也陣陣發起黑。

“霄霄,霄霄,你先別哭,跟爸媽講講到底怎麽了?”剛開始謝冬菊還勸,後來,謝冬菊忍不住也抱着戚霄哭起來。

“霄霄?老婆?你倆別哭啊。”戚玉鵬急得團團轉。

唐凝心跟着上來站了好一會兒,幾次想插嘴,都沒能成功。

又哭了好半天,戚霄終于漸漸止住眼淚。他一手摟着謝冬菊,另一只手緊緊拽着戚玉鵬,仿佛生怕兩人消失不見:“爸,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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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明白,媽明白了。霄霄這是被欺負了。”謝冬菊拍着戚霄的背,也跟着抽泣。

“嫂子,這就是小孩兒之間的打鬧,談不上欺負不欺負的。”唐凝心趕緊插話。

謝冬菊沒接話。

戚玉鵬看了眼唐凝心,又看看哭成一團的兒子和老婆:“戚琦呢?”

“我讓他去睡覺了,明天還要上課呢。”唐凝心指着隔壁客房,“剛才霄霄讓他去睡雜物間,他氣不過,這才打打鬧鬧起來的。”

“打打鬧鬧?”戚霄捂着紅彤彤的臉頰,“那行,你喊他出來,讓我也打打鬧鬧他一下。”

不等唐心凝反應,戚霄又說:“咱家房子就這麽大,一樓除了保姆房就一間卧室,裝修的時候就說是留給爺爺奶奶住的。二樓兩間主卧都住了,那不就只剩下客卧和三樓那些雜物間?我不讓他們住這兩間,還能住哪兒?我說錯什麽了?戚琦憑什麽上手打人?”

謝冬菊沒說話,戚玉鵬看着戚霄紅彤彤的眼睛,也沒開口。

“但戚琦這事跟我嬸兒沒關系,我嬸兒還安撫戚琦來着,說讓他住客卧,自己去睡雜物間。”戚霄又說。

邊說,他邊從口袋裏摸出枚戒指:“對了,嬸兒剛來就把這個給我了,說是借戴了很多年,挺不好意思的,還說要送媽副很貴的耳環當謝禮。”

本來聽戚霄說什麽自己要睡雜物間,唐凝心就愣了愣,等這句送耳環一出來,唐凝心徹底愣住。

“耳環?”謝冬菊也愣了,“不用不用,我平時也不戴,送這幹嘛啊。”

“我也說媽不能要。”戚霄接話,“但嬸兒不幹,非要送,說不收就是不給他們面子。而且嬸兒還說他們要在咱家借住,不收的話他們不好意思住,只能搬出去另找房子。”

“這?”謝冬菊遲疑着看向戚玉鵬。

戚玉鵬表情也有點迷茫。

弟弟弟媳的性格倆人清楚,這戒指借出去了十幾年,倆人都沒想過要收回來。現在把戒指還回來了不算,還要送耳環當借住費?這事怎麽想怎麽奇怪。但戚霄說的信誓旦旦,又讓人不得不信。

“嬸兒,你是這麽說的吧?”戚霄靜靜望着唐凝心,“對了,爸媽,我新找了個保姆叫陳麗,之前的高月梅跑了。她偷錢被我用攝像頭拍下來,聽說我給派出所打了電話,她就吓跑了。”

聽見攝像頭三個字,唐心凝本來就不太好看的臉色更加難看。

在戚玉鵬、謝冬菊回來前,戚霄指着客廳裏的攝像頭,聲音又冰又冷:“随意毆打他人,也不知道會不會留案底?哦,對了,還可以再加一條:入室毆打,這應該就是非法入侵住宅+故意傷害罪?不如,我給認識的警察打電話問問?”

“嬸兒?你怎麽不說話?”看唐凝心不出聲,戚霄交代完陳麗的事,再次開口詢問,“你不說話,爸媽該以為送耳環是我瞎編的了。”

“不是不是。”唐凝心回神,努力堆出笑容,“我确實是跟霄霄這麽說的,你們等等啊,耳環在行李箱裏,我這就去拿。”

戚霄被打這事,最終以唐凝心睡雜物間外加送出對耳環告一段落。

要說這件事的影響,最主要就是戚霄臉上的紅印,和謝冬菊的嘀咕。

“這對兒耳環太貴重了,收你嬸兒這麽貴的東西,我有點不适應。要不,我找機會還了吧?”

“沒事。”戚霄笑眯眯安撫,“這是我嬸兒的心意,你不能駁了她的心意。”

“話是這麽說,但我也不戴啊,多浪費。”謝冬菊一邊嘀咕,一邊心疼得盯着戚霄臉蛋,“這都好幾天了,印子還在。那個戚琦也是,怎麽能下這麽重的手。”

“你不戴不要緊,以後留着給你兒媳婦戴。”戚霄随口胡扯。

唐凝心他們這次過來,是要長住的,但他們帶的行李并不算多。能在這麽兩個箱子裏占有一席之地、唐凝心随身帶着的首飾,每一樣都不會便宜。戚霄倒不是真在乎這對耳環,但唐凝心在乎。只要能讓唐凝心他們不爽,他就爽了。

而以後,唐凝心他們的不爽還将會越來越多。

笑着扒光碗裏的粥,戚霄拎上書包出了門:“我去上學了。”

聽說剛開學半天戚霄就請了假,還連請幾天假,3班學生都很驚訝。現在戚霄好不容易上了學,臉上又帶了個巴掌印?

班長首當其中沖過來:“戚同學?你還說沒有被霸淩?這巴掌印都在臉上呢。”

“你不結巴了?”戚霄驚訝。

“我本來也不結巴。”班長不好意思地撓着頭,“只是緊張的時候,說話就不連貫。”

“哦。”戚霄點點頭。

“你這真不是洛天打的?”班長還在研究戚霄臉上的紅印。

聽到洛天兩個字,戚霄飛揚着的心情微微低落。

自從上次大吵之後,戚霄已經快90個小時沒聽見洛天的消息了。

這90個小時裏,戚霄前30個小時氣憤,中間30個小時反省,後30個小時漸漸開始擔憂。

也不知道洛天到了B市之後怎麽樣了,是短暫的辦個事,還是真不回來了?如果他真不回來了,那之前大吵,就算是倆人高中時期最後的回憶了?

其實,也不只是高中時期。

重活一世,戚霄不會讓上輩子的事情再發生,戚家不會落魄,不會瀕臨破産,他也沒必要再用聯姻的方式找融資——這意味着,他将沒機會再頂上洛天未婚夫這個頭銜。

所以在這次匆匆一別後,他還有沒有機會見到洛天?這是個未知數。

想到上輩子最難得時候陪在自己身邊,這輩子又當了三天朋友的人,很可能從此以後再聚無緣,戚霄下意識抿住嘴角。

“真不是洛天?”班長還在絮絮叨叨,“要真是他你告訴我,我幫你告訴老師去。咱3班成績雖然算不上多好,但咱班團結,從來不允許霸淩出現。”

“真不是他。”雖說可能以後都見不着了,戚霄還是努力幫洛天挽回聲譽,“我是被我堂弟打的,就是這學期新轉去實驗班的那個戚琦,他從小就看我不順眼,找到機會就打我。”

前兩句算是實話,後兩句絕對是戚霄帶着私心的裝可憐。

戚琦是從小就看他不順眼,但一來倆人離得遠,一年見上一次面,二來每次見面都有大人在場,戚琦想動手也沒那麽容易。

但班長不知道這情況:“找到機會就打你?這、這不行,這不只是霸淩,這還是家暴!堂弟怎麽了,也不能因為是親戚就随便打人吧?!”

對着戚霄嘀咕完,班長又拉着其他學生開始嘀咕。也不知道班長是怎麽嘀咕的,反正中午放學的時候,戚霄被堂弟霸淩這事已經年級皆知。

等到下午放學,這事甚至還有了後續:惡人自有惡人磨。

“你那家暴堂弟下午返校還沒等進校門,就被人胖揍了一頓。”放學的時候,班長拉住戚霄,“我雖然沒看見,但聽說打挺慘的,豬頭熊貓眼,肋骨斷了好幾根,腿也折了。”

“不能吧?”戚霄沒當回事。

豬頭熊貓眼就算了,肋骨斷了好幾根?腿還折了?這是被打還是被車撞?

“真的真的。”看他不信,班長描述得更賣力,“據說打他的那群人特專業,套上袋子兩分鐘打完。等周圍同學反應過來了,人早走沒影了。後來還是保安叫了救護車,才把你堂弟送醫院去的。”

“還送醫院了?”戚霄更不信了。要真送去醫院,他怎麽還沒得到消息?

“當然得送醫院啊,都打成那樣了。”班長神神秘秘,“聽說你堂弟惹了社會上的人,才被收拾的。說起來你得離你這個堂弟遠點,能惹社會上的人,本身也不是什麽好人。”

戚霄點點頭。班長還想說什麽,好在戚霄手機響了。

“你先走,我接個電話。”戚霄暫時擺脫了班長的語言攻勢。

電話是謝冬菊打來的,電話內容挺簡潔:戚琦不知道被誰打進了醫院。

放下電話,戚霄回憶了一下班長的話:班長說戚琦被打成豬頭熊貓眼,肋骨斷了好幾根,腿還折了。并且,打人的特別熟練,套上袋子兩分鐘搞定。

要說能熟練打人的,戚霄還真認識一個。

難道說,洛天回來了?

說不清出于什麽心理,想到這點,戚霄在原地蹦跶了兩下。蹦跶完,他又朝自己翻個白眼:蹦什麽蹦,混蛋洛天算老幾?他回不回來跟自己有什麽關系?自己現在應該做的,就是趕快邁開腿回家。

但腿有它自己的想法。

眼看着都快走進水泵廠宿舍區,大腦才好不容易奪回主動權。

朝着宿舍區裏破敗的鋪裝和淩亂紅磚房看了幾眼,又回頭看看嶄新整潔的大馬路,戚霄轉身朝馬路走。

“被那個混蛋亂發脾氣趕走,憑什麽還要主動去找他?”戚霄自言自語。

“那麽多混社會的呢,戚琦也不見得就是他打的。”戚霄繼續自言自語。

“再說,那個混蛋洛...”戚霄還想自言自語,卻被打斷了。

“戚霄?”是小胖子吳小磊的聲音。

看戚霄回頭,吳小磊蹦蹦跳跳來到他身邊:“真是你啊?你怎麽在這兒?啊,你該不會是聽說天哥今天回來了,特意來找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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