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修文)

張家每個月要給瓦市送十頭豬,軍營那邊多一些,十五頭左右。

一般張家用三·四文錢一斤的價格從鄉下收豬,殺掉處理幹淨再以七文一斤的價格賣給瓦市和固北軍,從中賺個一百到三百文的差價。

一頭豬一百二十斤到一百五十斤不等,一百五十斤的可以直接出欄殺掉,其他的都在張家宅子後面養着。

苗婉算過,一頭豬下水三十斤左右,豬蹄子能有五斤,這是不值錢的,統共能賣十五個銅板就算多的。

豬頭有十斤左右,趕上哪家祭祀會多花些銀錢買整個的,不然就得跟豬肉一個價兒賣出去。

瓦市上豬肉是九文錢一斤,她覺得鹵下水賣十文錢一斤,豬蹄兒十五文一斤,豬頭肉二十五文一斤,完全沒問題。

西寧鎮雖然比較窮,可人口流動量不小,那些南來北往的行商舍得花錢的不少。

二十五頭豬,光賣鹵下水、豬蹄兒和豬頭肉,去掉成本,每個月能賺十五兩左右。

一成利是一兩五錢,雖然方子和調料是喬家出,可材料和人工甚至還有銷售渠道都是張家的,五五分成那是欺負張家,最多四六算公平。

若苗婉只要一成利,也就是喬家每個月少要五兩銀子。

不考慮每個月還要多殺幾頭豬的情況下,一年就是少要六十兩。

苗婉跟張娘子把這筆賬一算,說話也很坦誠,“我們娘仨在西寧鎮腳跟都沒站穩,直接捧着銀子想幹點啥,無異于小兒持金過鬧市,要一成利是為了買調料,其他的我想請張家幫我們換成有用的東西,價格不會超過淨利三成。

咱以一年為期,到時候不管能不能賣方子,起碼張家開個鋪子沒問題,到時候兩家再坐下來說,您看呢?”

張娘子聽苗婉說認幹親,再聽她這麽一算,也反應過來喬家的打算了。

确實,不管做什麽,喬家娘仨出面都不大合适,容易招了人眼,張家勉強算得上地頭蛇,辦起事兒來更便利。

張娘子臉上帶了笑,她就喜歡說話敞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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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婉的要求張娘子很願意,喬家需要人幫襯,同等價值的事情張家人可以自己做,相關的熟人也多,但凡能多攢點錢,家裏誰也不會嫌辛苦。

張家蓋起青磚瓦房,把老兩口攢了大半輩子的銀錢花的七七八八,三壯娶媳婦的時候還借了點銀子,去年剛還完。

張娘子想着家裏幾個孫子再過幾年就到了娶妻的年紀,這心裏就有些發慌。

她本想着喬家出方子,張家出成本,即便是五五分成,張家一年賺的就頂他們多殺兩年豬。

本來那些下水什麽的,也都是浪費了,這差不多算無本的買賣,張家不貪。

想明白後,張娘子拍拍苗婉的手,“那也不能太虧了你們,就給喬家兩成利,不能再低了,你想換啥,咱家裏你幾個幹哥哥擎等着你使喚。”

這就是願意認幹親的意思了。

苗婉見耿氏點頭,也不推辭了,跟張娘子更親熱,“我們娘仨就圖個安全,所以家裏的院牆需要加高。眼看着要過冬,家裏屋子有些漏風,前幾天化雪屋頂也漏,家裏還缺口井,後頭的等翻過年天氣暖和了再收拾也來得及。”

苗婉也想要青磚瓦房,家裏地面也得鋪磚,院牆加高後上面還得放些碎瓦片和刀片什麽的防賊,最好是青磚牆。

不過眼下鹵貨還沒開始賣,提太多條件容易讓張家人不喜,等鹵貨賣得好,後頭再提就是。

張娘子點頭,“我娘家就有人會打井,房子上的瓦片和院牆的磚,買了讓我家那幾個給你們換,屋子用黏土糊一層膩子就好使。一會兒我就叫家裏尕娃子給旁邊那幾戶人家和我家幾個親家那裏送信兒,咱先把幹親給認了,我生了仨小子,就缺你這麽個貼心的閨女了。”

兩家都明白認幹親的重要性,先不說賺錢兩家得頻繁走動,到時候打井、家裏修修補補,來的都是些爺們,怎麽着也得有張家男人過來盯着。

要兩家只是鄰居,到時候肯定有人說閑話,這時候幹爹幹娘得當親爹娘孝敬的,認了幹親張家人再過來幫忙,就不會叫人說嘴了。

早前張大壯都還沒成親的時候,張娘子很稀罕女娃來着,可惜她自己沒能生,如今添個能幫着家裏賺錢的幹閨女,她再樂意不過。

張娘子惦記着賺錢,心裏火熱,也不多坐,回去就趕緊把商量好的事兒跟家裏老頭子一說。

幾個兒媳婦都在,這回一個不同意的都沒有。

于氏覺得苗婉拿利潤換東西的做法有些太過精明,可她尋思着苗婉能有鹵肉方子,肯定還有其他賺錢的方子,比如那奶塊什麽的。

只要能讓張家變得更好,她不介意多個精明小姑子,又不用她伺候。

三壯媳婦孫氏覺着,苗婉能光明正大出入張家後,起碼到時看能不能把鹵方給學會。

楊氏笑得最歡暢,“要是驢蛋和狗蛋知道自己多個能做好吃的姑,怕是要樂瘋了。”

一家子都願意,那幾個壯對上娘子軍,完全沒有說話的份兒,吃過午飯去各家一通知,第二日就把幹親給認了。

本來這一日是殺豬的日子,殺兩頭豬可不輕松,之所以全家都同意趕緊把幹親給認下來,自然是有原因的。

頭一天張娘子回家,還沒來得及讓人出去通知吃席的事兒呢,張三壯就匆匆跑回來問。

“談的咋樣了?我今天帶去酒樓的鹵貨,剛加熱好,就讓幾個西域商人聞見味兒搶光了,酒樓裏好多客人沒搶上都抱怨呢,掌櫃的催我折回來拿咱家剩下的。我岳父說,要是咱家能做,每天給酒樓裏送二十斤鹵貨。”

這眼看着每天至少二十斤不愁賣,誰不想趕緊把事兒給定下來,早一天賺錢呢。

有耿氏這個熟知各種規矩的長輩在,苗婉幹親認得特別正式。

在鄰裏鄰居和張家親朋見證下,苗婉正兒八經給張屠夫兩口子磕頭,跟張家人改口,接了幹爹幹娘的紅包。

而後趁着親朋好友都吃喝的時候,張娘子帶着耿氏和苗婉認人。

被外孫驢蛋通知過來吃席的楊老太太,見張娘子笑得眼都看不見了,忍不住拉張娘子到角落裏嘟囔。

“聽說是京城裏的官眷犯了錯被流放過來的,你們怎麽就敢認下這麽個閨女?還懷着孩子,家裏四張嘴,你張家錢是大風刮來的啊?你要缺閨女,我家好幾個呢。”

楊老太太尋思着,你張家銀子多,想做善事不打緊,你善我們家來呗,好歹是清清白白的姻親,幹啥便宜個外人?

張娘子聽見這老太太拈酸,才懶得理她,給二兒媳一個眼神,讓她自己跟娘家阿姆說去。

楊氏趕緊拉着阿姆回屋,不讓她礙了婆婆的眼,昨天從酒樓問到張家來定鹵貨的就好幾個。

到時候多出來的鹵貨要出去買,只能是他們家二壯去,她可不能讓阿姆給攪合了。

等把人都送走後也還沒完,耿氏從家裏把東西提過來,苗婉給張家人上上下下都遞上認親禮。

本來東西該守着人給,不過苗婉存了旁的心思,跟張娘子說好等人走了再親手送上。

除了孫氏肚子裏那個沒算,大房五口,二房五口,三房四口加老兩口,十六個人,她準備了十六套洗漱套餐。

東西用耿氏從繡品鋪子拿的素帕子包着,裏頭有豬鬃毛牙刷,一塊半透明的肥皂,還有一個黑乎乎的圓球。

苗婉仔細解釋,“牙刷是我問狗蛋要了點豬鬃毛做的,用來代替柳枝,沾上細鹽或者刷牙膏比嚼柳枝管用。

這肥皂跟皂角一樣,可以洗衣洗澡,比皂角洗的幹淨。

黑的這個是香胰子,專門用來洗手洗臉的,不過現在還沒晾好,所以有點軟,最好再晾個七·八天能用的更久一些,咱西北風大,容易皴皮子生凍瘡,用香胰子洗漱的話,可以避免。”

牙刷這東西她剛來西北沒多久就做了,肥皂她是前幾天做好,今天剛能用,家裏沒買太多肉,她一共就做了二十塊。

本來她是想,若張家不是好的合作對象,就低調些把牙刷牙膏方子給賣出去。

然後賃個鋪子不出面,請人賣肥皂和香皂,還有面脂和胭脂什麽的,這些她都會。

既然認了幹親要合作,她就懶得費這個事兒了,後頭她肚子越來越大,精力也跟不上,直接由張家出面更靠譜。

她越解釋,張家人眼神越亮,豬鬃毛也有用?

這年頭木頭比下水還不值錢,如此算來牙刷更沒有成本啊。

眼瞧着就比柳枝好使,冬裏沒有柳枝他們都是用姜水漱口的,那味兒別提多銷魂了。

張三壯腦子最靈泛,他特地請了半天假認親,正好等鹵貨做好,帶去酒樓,這會兒忍不住問,“刷牙膏和肥皂還有這香胰子貴不?”

苗婉笑眯眯搖頭,“不貴,香胰子是用豬胰髒做的,便宜些,可以賣三文錢一塊,肥皂是用豬油做的,賣五文錢一塊,都能用很久。”

正好剛殺了豬,家裏人手上多多少少都沾了油腥,張娘子拿出一塊肥皂,一塊香胰子,家裏人都迫不及待試了下。

香胰子捏起來還有點軟,洗完手,手背滑而不膩。

肥皂洗完帶血污的圍裙,洗的幹幹淨淨,連陳年的血污都洗下來了,還帶着股子淡淡香氣。

不管香胰子還是肥皂,都比草木灰和皂角好使!

張家人都服氣了,豬胰髒又是不值錢的東西,可這東西頂得上大戶人家用的面脂了。

肥皂雖然是用豬油做的,可自帶清香,這東西那些行商還有大戶人家怕是都會喜歡。

最重要的是,他們家是殺豬的啊!

但凡是跟豬有關的,都比旁人家都來的便宜!!

想清楚這一茬,再聽苗婉說,還是做好了讓張家賣,連張娘子呼吸都急促起來了。

于氏身為長媳,比旁人都清楚婆婆怎麽跟喬家談的。

她開始還有點不得勁,張家人找人幹活便宜,同樣的銀子,張家就得給喬家幹更多活兒,還要搭上幹活做飯的人工,怎麽算張家都吃虧。

這會兒她完全不這麽想了,這樣的虧請讓張家多吃點!

她願意吃一輩子!

“閨女你就說想咋幹,咱都聽你的!”張屠夫拍着肚子響亮道。

耿氏被張屠夫大嗓門吓了一跳,她眼神複雜瞧着笑得愈發乖順的兒媳婦,算是清楚一件事。

她這個兒媳婦不簡單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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