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皇宮行(15)
淩簫眼看着皇甫雲睿離開,自己也飛身離開。
夜風呼嘯,讓他的心越發沉重。
皇甫雲睿這一去,能拿到解藥嗎?
這些天來,他已經找過不少人,都說這毒相當毒辣,非尋常方法可解,幾乎所有人都告訴他,非得要找到解藥不可。
可萬一找不到哪?
他的心揪緊。
他的燕兒為何如此命苦?
好不容易被他找到,他發誓要給她安穩,卻又教她中了毒!
青鸾到底是怎麽保護她的?他心下有些氣惱,明明吩咐過青鸾要保護她,青鸾一向細心,怎麽會如此大意,竟讓她中了毒?
他得去再仔細問問,若真是皇後下的手,想置燕兒于死地,必不肯輕易拿出解藥,他還是自己去查問的好。
這一查不要緊,淩簫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那毒根本不是皇後下的,竟是……
淩簫萬萬沒想到,人心如此不可測。
說到底還是他害了燕兒,若他不找到她,那人也不會為了權勢而想到對她下殺手。
原來,從始至終,真的想要找到她,讓她幸福平安的過下去的人只有他和顧媽,其他人都不過是想利用她的身份達到自己的目的罷了。而他還傻乎乎的以為那些人想的和他一樣,如今回頭看,不過是他一廂情願!
他竟害了他的未婚妻!
心裏的懊悔讓他不顧一切的找上那個人,可他一個人終究勢單力薄,縱使武藝超群,最後還是落得失敗的下場。
拖着受傷的身體,他躲過守衛,再一次潛進了皇宮。
一直到夜幕落下,他才強撐着進了她的房間。
來到床前,卻見她還在沉睡,也不知今日醒過沒有。
她的臉色較初次見她時蒼白了許多,樣子很吓人,他知道是毒藥的關系,看樣子,皇甫雲睿還沒有拿到解藥。
伸手将她抱進懷裏,他艱難的躺上床,與她一起共枕。
雖然還未成親,但她是他的未婚妻是不争的事實,不能和她同生,共死卻是可以的。
他從懷裏掏出一包藥,這是他想辦法弄來,原本是拿來請朋友研制解藥的,但那朋友說解藥是能制出來,只是需要時間,而那時間卻是她萬萬等不及的。
不如就這樣吧,他打開藥包,幾乎沒有猶豫仰頭就将藥粉往嘴裏倒。
“你幹什麽?”
青鸾突然出現,一把打掉他手中的藥包,可惜還是太遲,一部分藥粉已經被他吞下肚去。
“呵呵,青鸾,別管我了,既是我害她如此,就讓我随她去,她這一生坎坷,我不想讓她再一個人獨走黃泉路,我是她未婚夫,自當陪她。”
“這是什麽毒?”
淩簫輕撫柳燕悠蒼白的臉:“你放心,這毒只會讓人睡,就讓我和她一起睡好了。至于你,青鸾,你該知道她的身份,既然她就要死了,你也不必再為了那些虛幻的光複口號而為那些人賣命,他們,不值得。”
“為了她,你竟然吞下七日眠?你……”
她淚濕眼睫,實在是想不到他竟然能為柳燕悠做到如此地步。
淩簫輕嘆口氣,安然地面對着青鸾說:“青鸾,你對我的心思我并非毫無知覺,可我早與她訂了親,自不能丢下她不顧。”“可你不一定非要死啊。”
青鸾哭喊。
“她中毒已經有幾天了,還能有幾天可等?我找到了她,不但沒帶她脫離苦海,反而教她中毒而死,我如何還能茍活着?若不是我輕信了那人的鬼話,非要找到她,說不準這會兒她還在王府裏活生生的,就算辛苦些,畢竟還有命在。”
他越說越悲憤,只恨自己輕信了那人。
“那就去奪解藥。”
淩簫望着她苦笑:“你以為我沒想過,我已經試過了。”
青鸾望着他淚珠兒不斷滑落,她開始後悔,後悔自己那一點兒貪心之念,若沒有那點兒貪心,她又怎麽會放任那些人下藥害人?沒想到她的貪心不光害了想害的人,連帶将她最不願害的人也害了。
她忽的用袖子抹了把臉,轉身飛快的跑了出去。
淩簫望着她飛奔而去的背影,輕輕的搖了搖頭。她的心意他何嘗不知?只是他心裏早已經有了雲燕,先前只是幻想,如今找到了真人,他怎麽可能再移情別戀?
想着,他低下頭來,柳燕悠剛好睜開眼睛,與他剛好對上眼。
“你醒了?”
他輕撫着她的頰溫柔地問。
“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柳燕悠悲傷地望着他,她心裏五味雜塵,她怎麽也想不到,淩簫會做出這樣的事兒來,她不過是他昔年訂下的未婚妻子,還是一個早已經被別人玷污了的青樓女子,他怎麽還能做出這樣的選擇?這選擇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你別多想,本來就是我欠你的。我若早一步找到你,你也不會受那些苦;我若早一步知道他們的謀算,你也不會中毒。”
淩簫低聲自責,然後淡然一笑繼續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子,就算你不願嫁我,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就讓我們一起做伴吧,以後有我在,你就不會孤單了。”
“可你這樣只會讓我更加內疚,我不值得你這麽做,一點兒都不值得。”
柳燕悠搖着頭,聲音哽咽,眼淚如同奔湧的泉水,順着眼角湧了出來。
“我不準你看輕自己。你不光是我的未婚妻子,還是前朝的公主,怎麽不值得?”
“可我已經……”
柳燕悠淚蒙蒙地望着眼前俊逸出衆的男人,這男人就是她的未婚夫婿,若沒有遇到皇甫雲睿,不用懷疑,他肯定會是給她幸福的良人,可老天偏偏見不得她幸福,讓她先遇到了皇甫雲睿。
“那不是你的錯,怪只怪我沒有早一步找到你。”
“不,不怪你。這是我的命。你又何苦拿你的命去陪葬。你快離開,你才中毒,還有時間,一定有辦法可以解毒的。”
柳燕悠想到這兒,伸手就想推開他。
淩簫卻抱她抱得更緊:“不,若救不了你,我寧願陪着你。”
“你為何要這麽傻,我知道你是重然諾的君子,可我不用你拿命來陪,你這樣,是讓我連死都死得不安心嗎?”
柳燕悠的淚又湧了出來,又急又快。
“你不用想那麽多,我會這麽做,也不全是為你,以前,我活着所有的動力就為了找到你,然後幫助你恢複故國,如今這動力沒了,我又被最信任的人欺騙,我沒臉再活下去。”
柳燕悠還想再說,卻被他伸出食指擋在她的唇間:“別說了,我都懂,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你不用覺得愧疚。”
柳燕悠再也忍受不住,将頭埋進他的懷裏,這男人,真的是讓人無法割舍的心疼。
夜風在窗外呼嘯,院中的桂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屋內燭火搖晃,明滅不定。燭光照在床上相擁的兩人身上,昏黃的光暈将他們包圍住,似是将他們裹在黃色的霧中,模糊不清。
兩人默默的擁躺在床上,柳燕悠的頭就枕在淩簫寬闊厚實的胸膛上,眼淚默默的自眼角流下,很快濡濕了他的衣衫。
淩簫的一只手緊摟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輕輕的撫着她的手臂,心情平和安詳。
天将亮時,青鸾闖出進來,她臉色發白,走路都有些不穩。
“拿去。”
她将手中的瓶子遞出,人倒在床前。
淩簫接過瓶子,迅速移開複又沉睡的柳燕悠,起身下床,在青鸾身前蹲下。
“青鸾。”
“解藥。”
青鸾虛弱的指了指瓶子,聲音細弱的幾乎要聽不到。
淩簫聞言大喜,顧不上查看青鸾的傷勢,他快速回到床邊兒,輕柔的扶起柳燕悠,讓她穩穩地靠在自己懷中,他打開瓶子,從中倒出一顆黑色藥丸。藥丸通體黝黑,閃着光澤,他捏開柳燕悠的嘴,将藥丸放入她的口中,又取來茶水,服侍她飲下,這才又倒出一顆藥丸,仰頭吞下肚去。
感覺到身體開始發熱,卻是說不出的舒暢,他知道這果真是解藥無疑,他忙将柳燕悠輕輕放下,自己盤腿坐在床邊兒打坐調息,讓解藥快速運轉全身。
打坐一周天,他複又睜開眼,這才想到仍倒在地上的青鸾。
他趕忙跑下床去,在青鸾面前蹲下,她的唇角血跡斑斑,竟似死人一般,他忙伸手探她的鼻息,卻發現她已經鼻息微弱。
這丫頭為了拿解藥必定受了很大的苦楚,他知道她這麽做完全是為了自己,可他竟然沒辦法回報她一絲一毫。
他轉頭看看床上沉睡的柳燕悠,燕兒吃了解藥,想必已經沒什麽大事兒了,他抄起青鸾,趁着天色未亮,快速離開皇宮。
晨風從打開的窗子吹進房裏,帶着桂花的香味兒在房裏盤旋,吹動起輕柔的紗簾,床上的柳燕悠呼吸平穩,面色漸漸紅潤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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