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少年自天降
場面一度相當混亂。
我揮舞着手裏的刀,也不知道砍到了誰,更不知道被誰砍了,肚子裏一陣陣反胃,眼前一陣陣發黑,拼足了勁才忍住彎下腰去吐的沖動,使勁兒又往前揮了一把。
後來不知道是誰抱住了我的腰,又是誰上來奪走了我的刀,我也只能在那只手撤走的時候沖着腕子一口咬了上去。
範二嗷的一聲叫喚,在胳膊肘沖着腦門砸下來的瞬間我竟然還有心思想,咬了他們的老大,賺了。
腦袋咚的一聲,肚子上又挨了幾下,我總算得以彎腰吐了出來,但吐出來的卻是一口血。
這一口得補挺久的,我心道,虧了。
不知道誰拽了我頭發,緊接着一巴掌裹着風呼嘯而下,耳朵裏一時間一陣蜂鳴,我什麽都聽不到了。
只能看見眼前的範二嘴巴一張一合,但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只是覺得那副嘴臉醜陋的厲害。剛好我嗓子眼裏一口血還憋着,使足了勁兒對着那張臉啐了上去。
範二愣了一愣,臉上突然兇光畢露,揚起方才奪下的刀便揮了下去。
這把刀應該不快吧?當初就是因為太鈍了才拿到後院剁菜的。我一邊評估着在這把刀下能存活的可能性,一邊還是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不然一會兒血肉模糊的,可太難看了。
我閉着眼睛等了很久,疼痛卻沒落下來。耳畔的嘈雜還在繼續,甚至比之前更喧鬧了,雞飛狗跳的,我身邊卻像是起了一陣風,把這一切都吹遠了。
無邊無際的絕望和寒冷裏突然有了一點溫暖,我像即将被凍死在寒夜裏的人攫住那一點溫存怎麽都不肯松開,直到耳邊一聲聲破了音的哀嚎一點點拉回我的神志。
我不會真死了吧?還是下了陰曹地府?不然怎麽會有人叫的這麽慘?
我稍稍睜了睜眼,映入眼簾的先是一小節好看的後勃頸,然後是滿地打滾的範二以及正在他身上撕咬的一只……大白狗?
最後才後知後覺發現我如今正被一個人抱在懷裏,還死死抓住人家半截衣領不撒手。
再晚一會兒這人就該被我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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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撤出去一些才看清,來人是阿恒。
“你沒事吧?”阿恒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遍,“傷哪兒了?”
我把人松開才輕輕搖了搖頭,這會兒哪兒都疼,全身都火辣辣的,反倒不知道哪裏是最疼的了。
我擡頭看了看範二他們,這只大白狗也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身雪白的皮毛,眼露兇光,站起來足有半人高,威風的緊。這會兒正死咬着範二不松口,咬的角度還很是刁鑽,任範二拳打腳踢就是夠不着他。範二那一幫弟兄們這會兒都在範二和大白狗身邊圍着,想上手又不敢,只能看着。
“将軍。”阿恒喚了一聲。
那只大白狗這才停下了動作,一雙眼睛倨傲地掃了衆人一眼,之後昂首挺胸地從衆人讓開的小道回到了阿恒身邊。
阿恒在大白狗脖子上摸了摸,大白狗乖乖在阿恒身邊坐了下來。
阿恒冷着眸子把前面一幫人看了一遍,問我:“他們是什麽人?”
我抿了抿嘴上的血,緩緩道:“仇人。”
我都能感覺到阿恒身上的氣度又冷了幾分。
“你先坐,”阿恒安頓好我之後站了起來,我看不清他臉上是什麽表情,但應該挺吓人的,院子裏幾個大漢除了還在地上沒爬起來的範二,其他人都往後退了幾步。
阿恒偏了偏頭,“将軍,去堵門。”
大白狗爬起來繞過幾個人,慢悠悠跑到柴門中間又坐了下來。緊接着只見阿恒松了松筋骨,迎上前去,一拳打到了第一個人的面門上。
院子裏又是一陣雞飛狗跳,當然跳的都是範二那一幫人。阿恒抿着唇一言不發,但拳拳到肉、腳腳帶風,轉挑着這些人的要害下手,不一會兒院子裏就沒有能站着的了。
“行了,”我出口道,我懷疑我再沒有動作阿恒就要把這些人活生生打死了。
我這院子挺小的,這麽多口人估計不好埋。
阿恒這才收了手,臨走又在一個人折了的腿上狠狠踢了一腳,“還不滾。”
大白狗慢吞吞把柴門讓出一條道來,幾個人摻着扶着屁滾尿流地跑了。
“小爺的人也敢動,”阿恒打拂了打拂身上并不存在的塵土,背着光來到我跟前,沒等我動作便彎下腰去一把把我撈了起來。
“我……能……走……”三個字湮滅在阿恒的臂膀之間,我剛要掙紮,只聽阿恒輕聲道:“你腿斷了,別逞強。”
我頓時不敢動了。
方才一腔熱血顧不上疼,這會兒熱血冷下去了痛覺才一點一點回歸,我登時就覺得自己那條腿都快疼沒了。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我這條腿不會是要廢了吧?
來到房門前阿恒沒有手還能開門,只能一腳把門踹開,剛跨進去只聽一聲怒吼,一根燒火棍沖着膝蓋就砸了下去。
我能明顯感覺到阿恒腿上踉跄了一下,以及嘴裏醞釀着的一聲問候別人祖宗的話,但都生生忍了下來,最後化成了咬牙切齒的一聲低吼:“小兔崽子你看清楚人再動手!”
房間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小莺兒不哭了,大狗子也不吼了,靜了幾個彈指之後響起了一聲輕輕的笑聲。
阿恒低頭看我:“你還有臉笑。”
我憋了一天的情緒忽然就忍不住了,埋在阿恒懷裏笑的都快掉下去了,“還好讓你抱着了……這要是進來的是我,這一棍子就得趴下了。”
阿恒愣了愣,終于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一邊自己笑的一發不可收拾一邊又埋怨我,“別笑了,再笑把你摔了!”
好不容易回到床上我倆才止住了笑,我急忙去查看我的腿,血肉模糊的是不岔,但把帶血的褲子撸上去才發現只有一道小口子,兩三天也就愈合了。
我頓時劫後餘生地長舒了口氣,在湊在床邊查看我傷勢的三個孩子頭上都摸了摸,“我沒事,休息兩天就好了。”
三個孩子這才放心下來,接下來全都圍在了阿恒身旁,接二連三問道:
“阿恒哥哥,你怎麽來了?”
“阿恒哥哥,你是來看我們的嗎?”
“阿恒哥哥,你還走嗎?”
……到底誰才是親哥來的?
阿恒被問得接不上話,心生一計,指了指院子,“我來遛狗。”
“狗?哪有狗?”幾個孩子一股腦沖出門去。
阿恒開了窗子道:“它叫将軍,自小被我從北疆撿回來的,可以摸他的頭、他的背,但不要摸脖子。”
小莺兒一只手已經在脖子上了,又順手撓了撓,“摸了會怎麽樣?”
大白狗将軍突然張開了血盆大口,獠牙畢露,伸出血紅的舌頭,然後……輕輕在小莺兒臉上舔了一口。
“……它會舔你。”阿恒将将開口。
我隔着窗子看過去,只見方才還威風凜凜的将軍這會兒正被三個孩子團團圍住摸頭摸尾巴摸肚子,竟然一點兒脾氣都沒有,甚至還吐着舌頭眯着眼,一臉享受的樣子。
這狗真随它主子。
又看了一會兒阿恒才收回視線,一回頭正迎上我審視的目光:“當真是遛狗?”
阿恒磕巴了一下:“是……是啊。”
“遛狗能遛到這裏來?”
“行吧,”阿恒總算在我的目光中敗下陣來,“将軍是我故意領過來的……想吓吓你。”
我倆又對視了有一會兒,我還是沒忍住笑了起來,“所以這狗原來是來咬我的。”
“沒想咬你,就是吓吓你,”阿恒小聲嘟囔,“誰讓你那天那麽兇的。”
“我兇有人比我更兇呢,”我笑道,“傘都不要了呢。”
“那……那還不是讓你氣的。”
作者有話說:
是時候來一場甜甜的戀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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