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掉馬
◎“知道一個叫盛筱的姑娘嗎?”◎
此刻紀淩峰揶揄道:“不過鄉下長出來的小野花,自然是比不上孟清岚那樣嬌貴的小白花的。”
盛筱的手懸在房門前,眉頭擰起,孟清岚,誰啊?
“叩叩叩~”
忽然,房門敲響,剛說着話的紀淩峰擡眸,對上站在門外的盛筱,表情頓時怔愣了下,顯然是為自己剛才的發言顯露心虛。
盛筱不動聲色地把茶點放到矮幾上,眼峰淡淡地掃了眼沈溪珩,坐得還真跟個少爺似的,盛筱收回視線,還貼心地給紀淩峰倒了熱茶。
紀淩峰接過茶:“還真口渴了,謝謝啊。”
盛筱笑意盈盈的也給沈溪珩倒了杯熱茶:“不客氣,茶裏加了點瀉藥,給你潤潤腸道。”
“噗!”
紀淩峰一口水噴出去的時候,盛筱轉了下托盤擋在他面前。
等她把托盤拿下後,紀淩峰那口茶水已經被托盤彈回到他臉上了。
紀淩峰:“呸!”
“閉嘴,呸誰呢。”
坐在對面的沈溪珩單手搭在椅背上,長身慵懶地斜靠着,身上換了件白T恤,衣領處印着花邊,跟他那頭熠熠生輝的藍發一個顏色。
紀淩峰:“我這是呸茶葉!”
盛筱站直身往門外走,忽聽紀淩峰驚訝地“啊’了聲,“有瀉藥你還喝啊,是不是要給你小未婚妻套個謀殺親夫的罪名解除婚約啊!”
盛筱步子忽地放緩,聽見沈溪珩說了句:
“瀉藥怎麽了,就算她給我下毒,我爸聽了都得誇她一句是給我洗腸胃,多好。”
紀淩峰“啧啧”兩聲,嘆了口氣:“珩哥,想不到您今時今日的家庭地位,比狗都慘。”
沈溪珩端起茶盞喝了口,笑時眉梢挑起,“那倒好點,狗能跟我一樣,有個未婚妻?”
紀淩峰見他喝茶,自己也就不怕了,只是喝着喝着,猛地瞪大眼睛:“沈溪珩你看我幹嘛,誰是狗了!”
盛筱雖然給紀淩峰“下了瀉藥”,但出來的時候還是懂禮貌地給他們帶上了門,算惡作劇後的一點心理補償罷。
下了一樓,林舒亦側靠在沙發上看雜志,手裏優雅閑适地捏着茶杯,聽見盛筱下來的腳步聲,朝她招了招手,盛筱走過去,接過林舒亦遞來的蛋糕。
“淩峰是溪珩的發小,你剛才見了,覺得他怎麽樣?”
林舒亦喝了口茶,語氣問得雲淡風輕,但盛筱是個對人有防備心的,尤其是林舒亦,她現在寄人籬下,總得說些她喜歡聽的話——
“溪珩哥哥的朋友都挺好的。”
林舒亦眉眼含笑道:“誰好?”
盛筱手裏的叉子戳了戳蛋糕,“剛才沒仔細對比。”
林舒亦:“淩峰性格單純,跟他交朋友沒什麽心眼,而且特仗義。”
盛筱輕咽了口草莓,點頭道:“難怪他那麽說話,原來是無心的。”
林舒亦笑道:“他說什麽了?”
盛筱抿着唇,輕搖了搖頭,耷拉着腦袋,這姿态落在林舒亦眼裏,顯然是紀淩峰說了什麽傷她的話,遂放下茶杯坐直身子,“你跟舒姨說。”
盛筱還是不開口。
林舒亦湊了過來,低聲道:“忘了舒姨跟你說過的,在連雲哪兒不自在的地方,要跟我說,沒事的,舒姨不跟別人講。”
盛筱擡眸看向林舒亦,是紀淩峰這麽看她,還是別人都這麽覺得,包括沈溪珩在內?
“晉鄉有片花海很出名,他說我是鄉下來的小野花。”
說完,她自己先化解尴尬地笑了聲,“然後我騙他茶裏有瀉藥,他吓得噴了!”
然而林舒亦瞳孔微睜,緊接着臉色也不好看了,手裏的團扇搖了搖風,“紀家這小子什麽眼神啊!”
“對了舒姨,他說蛋糕和西瓜很好吃,謝謝您。”
她這話讓林舒亦更火大了,“你提的西瓜,切的蛋糕,還給他們送上去,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盛筱不知道林舒亦是真生氣還是在她面前裝作關心,低頭戳了一塊蛋糕送進嘴裏,兩邊腮幫子被塞得鼓鼓的。
“那,溪珩哪裏好?”
盛筱眼珠子轉到林舒亦臉上,此刻客廳的無葉風扇輕輕轉動吹來涼風,林舒亦耳邊的精致碎發輕撩,和她表情一樣求她解答。
盛筱咽了口水,睫毛低斂着。
林舒亦手裏的團扇也在扇風,“不想告訴舒姨?”
盛筱看到她眼裏的戲谑,似乎她不說反而讓人覺得自己對沈溪珩的感情扭扭捏捏,萬一林舒亦又來一句:你是不是喜歡他。
那她盛筱就當場完蛋了!
“他幫了我。”
林舒亦對這話就感興趣了,估計是雜志和電視劇滿足不了她身臨其境聽八卦的愛好,此刻連身子都坐直了,“我聽溪珩他爸說,前兩天溪珩跟他去晉鄉拜會你爸爸,見你沒在家,他閑得無聊就去縣城玩了,結果回來的時候,就是他背着你到家的。”
說到這,林舒亦眼睛放光,“我問溪珩是怎麽回事,他就丢了句’路上碰巧遇見’,再問他還一臉的嫌我多事,你說我這個當媽的容易嗎,每天對着兩個男人,一個憋不出話,憋出一句能吓死人。一個呢跟個公主似的,成天一副’公主的事你少管’,氣死我。”
盛筱聽林舒亦在那兒唠叨,相信她真是憋得受苦了,算了回她一句吧:“難怪溪珩哥哥染了藍頭發,原來是個公主啊。”
林舒亦:“……”
“咳,筱筱,舒姨呢也不是個八卦的性子,你要是不想說就不說吧,就讓我被他們父子倆的胃口吊死算了。”
盛筱:“……”
她要是也不說,是不是也有共同謀殺罪。
“就是在溜冰場的時候,遇到的,”
盛筱喝了口紅茶,“當時有個男的在我旁邊溜冰,我起初沒在意,接着就感覺屁股讓人碰了下。”
說到這,林舒亦瞳孔頓時睜大,“流氓?!”
盛筱咬了咬唇,縣城的溜冰場不大,暑假來玩的學生多,起初盛筱也沒大在意,以為蹭到人了,但第二次的時候,她明顯感覺屁股的異樣,扭頭的時候看到一個穿着深綠短袖的成年男人從身邊溜過。
這人長得不高但很壯實,盛筱深吸口氣,假裝沒發現地繼續在場邊上滑着,就在那個男人第三次過來的時候,她猛地拿起手裏的冰球棍往他手上一砸。
他痛得大罵粗口,滑着冰鞋要把她推倒,盛筱拼命地往前滑,她身子輕溜得快,眼看就要竄出場地,迎面突然沖來一個男人堵住了出口,她聽見那個流氓大喊“抓住她”,與此同時冰場上的其他人也看了過來。
盛筱手裏拿着冰球棍,心裏又恐懼又緊張,根本沒想到他有同夥,只知道拿着棍子使勁往前揮,就算她今天出不去冰場,也不能讓他們好過。
混亂之際,她突然感覺肩膀被一道大掌搭了上來,下一秒手臂橫在她肩前,盛筱吓得魂飛魄散,低頭就往那道幹淨纖白的手臂咬了一口。
她以為這個人是跟流氓一夥的,直到她看見少年擡腿猛地踹了那流氓一腳。
而她被少年推到了身後,原來他不是來制止她的。
直到冰場的老板出來調解,盛筱才算讨回了公道。
至于眼前這個幫了她的藍發少年,她瞧了瞧正臉,長得劍眉星目,所以不僅說了“謝謝”,還問人家:“叫什麽名?”
他雙手環胸,剛好遮住了小臂上被她弄出的咬痕,笑的時候就幹淨地笑,眸裏有光。
“舉手之勞,攢個人品而已。”
他說話調調拖着尾音,清澈得像山林裏流經的泉。
見他要走,盛筱想追上去感謝,但他腿長,滑得很快,她是追不上的,然而——
“诶呀,嘶——”
她忽然扶着欄杆蹲下身,一道錐心的疼竄入神經,臉瞬間就白了。
“腳崴了?”
頭頂落來少年的嗓音,像夏日一瓢清涼水,沁人心脾。
她雙手環着膝蓋把頭埋進去,像只小喵咪。
她感覺到少年的氣息落了下來,就在這個零點零一秒,一個小小邪惡的念頭油然而生。
她逃出來本就是不想見那個未婚夫,眼下路邊撿了個帥哥,如果把他帶回去,是不是就能讓那個未婚夫知難而退了?!
少年半蹲下身,盛筱擡頭,委委屈屈地扯了扯唇角,“你怎麽不去玩滑冰了?”
少年替她把溜冰鞋卸下,嘴上吊兒郎當地說了句:“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盛筱換了鞋攀着欄杆起身,少年本是要走的,現在見她這樣,視線環顧四周:“你家哪兒?”
盛筱低頭看路:“我問你名字你不說,現在來管我家庭住址?”
他雙手扶腰笑着看她:“沈溪珩。”
“晉鄉,我家。”
她話音一落,沈溪珩明顯愣了下。
盛筱當他不知道,“外地人?”
沈溪珩輕咳了聲,“送佛送到西吧,希望這次人品爆發。”
盛筱歪頭看他:“你幹了什麽缺德事啊,要這麽攢人品?”
“呵。”
他笑出了聲,半蹲下身,給她露了個後背,“上來吧。”
盛筱看着少年寬闊清白的背影,有些猶豫,靠在冰場的欄杆邊說:“萬一你真幹了缺德事,我還是不用你幫了,有違天意。”
沈溪珩手肘撐在膝蓋上,側身回眸看她,落在盛筱眼裏,這個角度眉眼深邃,下颚線精雕細刻的,仿佛在發光。
“我也去晉鄉。”
他說。
盛筱看着他沒說話,四目相對,他視線躲了下,“鄉下地方導航不靈,麻煩帶個路。”
這下,盛筱趴到了他後背上了。
沈溪珩把她背起身,盛筱的手環上他的脖頸,像剛才打架時他攔着自己一樣,少年藍色的碎發撩過她的臉頰,癢癢的。
她問:“你剛才說攢人品是為什麽事啊,你送我回家,我或許可以幫你。”
這樣一來一回,人情不就還清了。
聽到這話,沈溪珩步子頓了頓,微側頭看她:“你知道你們那兒有個叫盛筱的姑娘嗎?”
他說話的時候,盛筱感覺他的肺腔震着她的心口,麻麻的。
“聽……說過,怎麽了?”
沈溪珩:“攢個人品,希望我爸見了她後放棄包辦婚姻,別給本少爺在鄉下找個未婚妻交代了。”
盛筱:哦……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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