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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0年的冬天,下着飄雪。

現在是清晨,沒有鳥叫,沒有犬吠,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靜止的。而那些大大小小的樓房就像冰凍在水晶裏,只剩下寒冷和死寂。

不遠處的天空飛來一大群飛鳥,那些鳥由機械組裝而成。頭部是巨型鐵塊,利爪是一層層幾毫米大小的晶片,它們揮動着翅膀,密密麻麻地從天的那邊飛到這邊。

城零站在高樓上望着那些機械鳥從自己頭頂上飛過,機翼卷起的驟風揚起他頸上圍着的白色圍巾,冰冷的碎屑由着這淩冽的風四處飛散。他感覺臉頰處傳來陣痛,然後是略微粘稠的液體滑落。城零知道,這是冰尖将自己的臉劃破了。可他沒有過多在意自己的傷口,而是彎下身體匍匐在地面上。

遠處越來越多的機械鳥往這邊飛來,強勁的風幾乎将樓頂上放着的無煙鍋爐掀走。

城零掏出一直放在內衣口袋裏的無線電擊槍,忍着飓風帶來的視覺障礙,舉着電擊槍瞄準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只機械鳥。

機械鳥除了利爪和鳥喙是用百分之九十五純度的水晶制作,其他都是普通鐵塊與其它金屬火融加工而成。所以在城零的認知裏,用電擊槍擊打機械鳥的胸部,是擊落對方的最好手段。

他深吸一口氣,刺骨的寒氣由着鼻腔進入肺部。視線裏,那只機械鳥離自己越來越近。城零将食指按在扳機上,卷起的玉屑般的碎雪在眼前不斷晃蕩,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然後扣下扳機。

頭頂上電擊的聲音鼓動着耳膜,那只機械鳥在被擊中的過程中身體不斷抖動着。與此同時,巨大的鐵塊碎片不斷從頭頂跌落。城零迅速收起槍朝一旁滾去,就在他離開原處的下一秒,機械鳥的鳥喙跌落在地,水晶碎屑四處飛散。

樓頂上滿是擊落的鐵片,城零往一側避去,在翻身一瞬間扣緊了一塊巨大的如同盾牌一般的鐵塊。細碎的水晶如雨點般敲擊在地面上,然後又紛紛揚揚地擊打在城零手中的盾牌上。

躲在樓頂上一個不易被擊中的角落裏,城零透過鐵片的縫隙看到被自己擊落的機械鳥搖晃着身形,最後重重跌落在離城零不遠的地方。

煙塵很快消散不見,頭頂上的機械鳥依舊按照自己的軌跡往天的那邊飛去。

城零放下手裏的鐵片,站起身來,面無表情地凝望着那團如黑煙一般的機械鳥越飛越遠。

天的那邊是什麽,城零不知道,但是天的這片卻是人類的世界,雖然,已經所剩無幾了。

攏了攏頸上的圍巾,城零一步一步地向那只失去運作的機械鳥走去。

機械鳥是人類在一百年前發明并制作的,上面的材料用得雖然不是最為精貴的,但在這個只剩下破銅爛鐵的另一個世界裏,機械鳥的材料已經很好了。

伸手将那些機械一塊一塊地搬下,城零剛剛還有些緊張的心情頓時放松了下來。然而當他彎腰打算把它的羽翼也摘下來,笑意凝固在唇邊。

他忽然發現在機械鳥支零破碎的胸部,包裹着一個看似和自己年齡相仿的人類。

從外表上看對方是個男性,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最奇怪的是,現在是冬天,對方卻只身穿一件灰色短袖套夾克衫和一條很普通的牛仔褲。

城零還注意到,對方左手上有一行淡粉色的痕跡。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手裏的機翼,伸手捏住對方的手看了幾眼那些痕跡,上面印着一串很淡的數字與字母:“X001。”

指尖的肌膚還是溫熱的,但是城零并不敢确定眼前這個人是不是機械人。

早在機械鳥創造出來之前,機械人就已經完全進入了人類的生活。完美無缺的面容,用膠凝脂制成的皮膚,甚至還有類似血液的東西在那些不管是外形還是觸感都與人類肌膚相似的皮膚下流動着。

機械人不論是在造型上還是思想上,都能與人類相媲美的。一開始他們還只是處于低能孩童狀态,但随着科技進步,機械人的大腦也在不斷開發,直到前幾年,第一臺擁有“械心”的機械人創造出來。随後真正的機械人開始陸續出現,它們的思維甚至超越了人類。

恐懼開始在人類的心底滋長,人類下命令聲明要親手摧毀機械人。

于是,人類與機械人的第一次大戰開始了,地球被分割成了兩部分。天的這邊,是人類的,而天的另一邊,是機械人的。戰争成為了這個時代的代名詞。

雖說人類和機械人從外表上很難分辨,但是創造出機械人的科學家曾經說過:“機械人和人類最大的區別,就是他們的血液。人的血液是鮮紅的,而機械人的血液,接觸空氣三小時內和普通人無異,但是三小時之後,他們的血液會變成黑色。”

城零面無表情地從兜裏掏出一把小巧的尖刀,這原本是防身用的,卻沒想到會在這裏派上用場。他摩挲着手底下還帶有溫度的皮膚,眼眸微眯,就這樣硬生生地刺下去了。

這時,原本處于沉睡的男人卻擡起手攝住城零的脖子,猛地将他按在了地上。

危機感頓起,城零下意識地揮起手裏的尖刀朝對方刺去,但是對方反應比他更快,一只手擒住揮刀的手,另一只手擋住了城零揮舞的拳頭。

城零一驚,腰下用力,擡腿就往男人腹部踹。而對方只往旁邊一閃,一只腳整個壓制住了城零所有的動作。

城零覺得自己現在像一只任人魚肉的野獸,額頭上泌出了細密的冷汗,他喘息着保留體力,暫且先試探一下對方,“你是什麽人?”

那雙黑如深淵的眸子正死盯着自己,有一瞬間,城零恍然自己回到了過去,那種像看死物一般的眼神和那個讓自己處于噩夢的女人一模一樣。

“是人,還是另一邊的人?”城零不喜歡将機械人叫做機械人,所以,他一直都稱機械人為另一邊的人。

對方張了張嘴似乎要說話,但是下一秒,城零感覺到制住自己的力道忽然一松,對方整個人都倒在了城零身上。

城零僵住不敢動,直到耳邊微熱的呼吸聲告訴他,對方已經昏過去了,城零才一把推開他,迅速站起身。

站在原地俯視昏迷中的那個人,察覺對方真的沒有要醒過來的趨勢,城零才慢悠悠地收拾自己的戰利品轉身朝樓下走去。

天空還下着雪,細碎的雪花掩蓋住對方那張看似虛弱的臉。機械鳥早已沒了蹤影,整個樓頂就只剩下一些細小的碎片以及昏迷中的人。

直到安靜得驚人的樓頂上傳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回屋放下機械鳥的城零又重新回到樓頂。他木着臉盯了對方半晌,最終長嘆一口氣,認命地拉住對方的手臂,半扛半托地将他帶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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