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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往常也知他倆這會兒吵得厲害,過會兒又好的蜜裏調油,慣愛這樣。
她一手拉着謝寧曜,一手拉着李及甚,感慨道:“都說不是冤家不聚頭,兩個小冤家,叫我這老婆子沒有一天不操心……”
老太太和謝瑾勸慰了兩人許多,直到他們保證再也不吵架。
謝寧曜又說自己要趕功課,謝瑾便扶着老太太回了錦祥院歇息。
雖則她們都知曉要兩人再不起争執,絕無可能,總之不過往後多勸勸。
更何況老太太倒還挺高興甚兒能和曜兒肆意吵鬧,她就怕甚兒凡事悶在心裏,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言不語,那才真叫她心疼。
謝寧曜一壁寫字一壁說:“院裏衆人今日因我倆平白無故挨了罵,你們也要去安撫安撫,別叫人埋怨姑奶奶管家太利害。”
雲舒、錦心忙道:“哪裏敢,別說只是挨罵,就是白挨頓打,亦是姑奶奶肯給的賞罰,不過小爺提醒的很是,縱然您不吩咐,我們也要去的。”
謝寧曜深知,姑媽管這偌大的家業實屬不易,且姑媽見多了勢利眼的小人,故而擔心李及甚受委屈,亦是情理之中。
更何況就連他這個不當家的,也知道仆從太多就難管,過于寬容,他們易生事,過于嚴苛,不免私底下又抱怨。
他倒也不是擔心什麽,只是覺着,衆人因他受了委屈,說些安慰話是應該的,還可為姑媽分憂,何樂而不為。
雲舒、錦心都很會處事,她們原是一等大丫鬟,謝寧曜與李及甚的所有仆從都歸她們管,自然深知衆人秉性。
那些慣愛捧高踩低的,她們就借姑奶奶今日所訓誡的話再去叮囑一番,日常就盡心盡力服侍的,便多加安慰鼓勵。
謝寧曜與李及甚只是面上和氣,卻未能解開心結,兩人都淡淡的過了半天一宿。
次日一大早謝寧曜便又趕着起來寫字,昨天鬧騰許久就沒怎麽寫,夜裏又困的很,盡睡了去,今天已是最後期限。
李及甚不論上學休假都是固定時辰起床讀書,謝寧曜來書房時,他已看書許久。
謝寧曜緊趕慢趕,整個上午也才寫不到十篇字,急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他深知靠自己定然是寫不完了,雖則表哥模仿他的字跡幫他寫,以前就被大哥發現過,還罰他加倍練字,卻也管不得這許多。
他認為,這次讓表哥少寫幾篇,混雜其中,大哥如今公務繁忙,說不定能蒙過去。
這樣想着他立馬就去找表哥,到了紹武院才知曉,表哥一大早便踏青去了。
沒找到幫手,反而浪費了時間,氣的他直跳腳,不得不趕緊跑回來接着寫。
方落座,他便看見桌案上放着厚厚一疊字,略數了數竟有一百來篇,與他的筆跡一模一樣,除了李及甚,沒人能學他的筆跡到如此難辨真僞的程度!
他喜之不盡,但見李及甚仍坐在對面的書案上寫文章,他即刻就拿着這疊字走過去,将從前的恩怨一筆勾銷,不住的千恩萬謝。
李及甚道:“不必謝我,這是早先就寫了的,原不想給你,見你急成這樣,我也心有不忍。”
謝寧曜笑着說:“那你從前是為何要幫我寫這許多字?該不會是知道我日夜趕工,你心疼的緊,悄悄兒幫我寫的?這篇墨跡還有些潤,明明就是剛寫完不久。”
李及甚也不再辯解,嚴肅道:“往後你便改了吧,每日一篇字實不多,莫要再糊弄了事。”
謝寧曜嘴裏說着好,心裏想的卻是,寫字讀書太累,有這麽個學霸在身邊,不用白不用!
李及甚又說:“你自去玩樂,忙累了這幾日,拘在書案前許久,早恨不得飛出去玩了罷。”
謝寧曜笑道:“我一個人有什麽好玩的,你做你的,我看着你就很好。”
……
沒一會兒,只聽得書房外傳來說話聲:“我就說那兩孩子保管已和好如初,您還硬要來瞧,只怪我懶走動,這可不是好了。”
老太太笑道:“左不過是我老婆子白操心,他們原是三天兩頭吵鬧又和好的,夜裏還急赤白臉,早起又喜笑顏開。”
謝寧曜拉着李及甚的手腕,一面往外走,一面笑着說:“祖母、姑媽,我們從不要人勸和,你們別再這般興師動衆的,倒讓人不安起來。”
老太太嗔怪道:“你還敢嫌我們管的多了,該打該打!”
謝寧曜嬉皮笑臉的說:“您老人家哪裏舍得打我。”
李及甚原不善言辭,這會兒只小心扶着祖母回錦祥院,用眼神示意謝寧曜,讓他多說些好話哄祖母開心。
謝瑾見他倆眉來眼去的勁兒,笑的是前仰後合。
他們一行人回到錦祥院吃茶閑話半日,謝寧曜聽得大約還有三五天,嬸母并嫂子便帶着兩個雙生子外甥抵家了,他更是高興的很!
謝寧曜的嬸母便是謝勳的正妻名陳凝,嫂子是謝寧昀的發妻名陳姝,陳凝與陳姝乃姑侄,是為親上加親,陳凝兄長、陳姝父親封鎮國公,亦是門當戶對。
陳凝還有兩個胞妹,名陳漣、陳漪,分別嫁予樊家兄弟樊征、樊律,雙生子便是陳漪與樊律的兒子。
謝寧曜早就聽聞過這對雙生子,長的是一等一的好樣貌,性情也極為灑脫爛漫,只是他們家住晉陽城,離得遠,故而從未謀面。
說起這對雙生子身世也可憐,父親樊律原為骠騎将軍,卻于幾年前戰死沙場,母親陳漪近來亦病逝,如今他們是跟着伯父樊征過活。
幾月前,陳凝便帶着侄女陳姝一同前往晉陽城看望病重的陳漪,後又協助樊家料理喪事。
因樊征升遷京官,大約不過半年便要舉家搬遷入京定居,陳凝、陳姝憐愛雙生子,便先帶着上京來玩。
在錦祥院同祖母、姑媽吃罷晚飯,謝寧曜與李及甚方回了寶輝院洗漱安歇,因次日要上學,他們早早的就睡了。
……
兩人告假這許久,國子監早已猜測紛紛,最離譜的謠言竟是:
謝寧曜與二皇子交好,李及甚徹底失寵,心生憤懑,謝寧曜飛揚跋扈,李及甚陰鸷狠戾,遂兩人争吵不斷,以至于大打出手,不得不在家養傷。
有謠言甚至說,謝家養着李及甚不過就是為謝寧曜養個高級玩物,既然這玩物太不受控還打了主人,便會很快被“處理掉”。
李及甚聽了這些雖是面不改色,但謝寧曜能從他眼神裏看出深藏的嗜血殺意。
謝寧曜勃然大怒,他哪裏肯讓李及甚受這些閑氣!
他心知定然找不出造謠傳謠的,他便将每個學堂裏慣愛造謠生事的幾人挨個教訓一遍。
這是一項“大工程”,他足足用了好幾天的時間教訓人,均是利用課間休息以及午休來幹這事兒。
他帶着小弟們挨個将這些人拉到偏僻處,先賞一頓嘴巴子,臉打腫了,再細細告知他們緣由。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謝寧曜命令他們:
“你們不是傳話快嘛,現去給我傳:李及甚是謝家遠房親戚,李及甚父親與我爹是故交,李及甚的祖父曾救過我祖父的命!雖則他父母已故,六親無靠,如今謝家就是他的家,誰再敢讓他受半點委屈,我就弄死誰!”
謝寧曜深知李及甚不願暴露太多家事,他故意将實際情況全改了,原就只是為了讓人不敢再輕視李及甚,這便已經能達到很好的效果。
俗話說“皇帝家還有幾門窮親戚”,說李及甚是謝家的遠房親戚也不奇怪,再加上過往恩情,自然非同一般!
這些碎嘴子全都怕極了謝霸王,且這是發揮他們所長,故将命令執行的很好。
不過幾天,整個國子監甚至京都一半的高門顯貴都已對李及甚另眼相看。
這些愛造謠的多為高門顯貴公子哥兒或則其走狗小弟,日常不僅愛搬弄是非,更愛欺淩無權無勢的寒門學子,沒有謝寧曜隔三差五收拾他們一頓,還真不行。
因此國子監認真讀書的寒門子弟,都很高興謝寧曜終于回來上學。
謝寧曜雖是個霸王,卻從不欺淩寒門之後,偏就要整治高門子弟,方能顯出他的赫赫威勢。
衆人都暗道他是個傻的,現今謝家如日中天,他自然能嚣張跋扈,一旦落敗,單就他得罪的這許多公子哥兒,都能将他生吞活剝了。
謝寧曜哪裏管這些,他向來天不怕地不怕。
這日李及甚與謝寧曜放學回來,便得知嬸母、嫂子并樊家雙生子于今早抵家,這會兒都在祖母房裏閑話家常。
謝寧曜喜不自勝,拉着李及甚飛奔過去。
進屋後他倒愣住了,只見兩個生的極美的少年郎坐于祖母兩側,兩人就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左邊那個眼神靈動活潑,右邊那個則異常的成熟穩重。
謝瑾用手帕在謝寧曜面前晃了晃說:“可又看呆了,一大家子人坐着呢,也不知問安,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當下老太太已拉着李及甚将陳凝、陳姝指給他認識:“你與曜兒一樣的年紀,還跟着曜兒一樣稱呼她們,這是你嬸母,這是你昀大哥的媳婦陳嫂子。”
李及甚都一一拜見過,謝寧曜也忙來向嬸母嫂子問安。
雙生子樊星入、樊星亦都起身迎上來與謝寧曜、李及甚見禮,互相認識。
陳夫人将兩個外甥帶到自己身旁坐下,老太太兩邊的位置讓給了謝寧曜與李及甚。
老太太道:“星入、星亦,你們兩兄弟也莫見怪,我這曜兒是個淘氣的,他若犯渾,你們只不理他就好,我這甚兒卻是個極好的,你們多與他一道用功讀書。”
謝寧曜笑着說:“祖母,我哪就有這樣差勁!”
老太太早察覺李及甚眼神深處有難掩的落寞,卻只以為是他心思太重,因雙生子的到來顧慮許多,便暗想着往後更要對甚兒多加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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