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今早抵家,她們姑侄便帶着雙生子先拜見了老太太,後又與謝家人都一一厮見過,将帶來的人情土物等送往各院,謝瑾自為他們大擺宴席接風洗塵。

只是李及甚與謝寧曜上學去了,且中途不得回來,這會子才見上面,就連謝啓、謝勳、謝寧昀早朝歸來,雙生子也已拜見過他們。

晚飯自是在錦祥院吃的,阖家上下齊聚一堂,甚為熱鬧。

謝瑾将雙生子安排住在空閑着的凝輝院,一則與寶輝院鄰近,他們幾個好往來玩耍,二則凝輝院居中去哪裏都方便,此為待客之道。

如今卻說,自雙生子來謝府住下,謝寧曜放學就往凝輝院跑,不過幾天時間便與他們十分熟稔親近起來。

華恒也喜愛與雙生子中随性灑脫的弟弟樊星亦玩鬧,他們三人常常聚在畫室中尋歡作樂。

雖則雙生子中的哥哥樊星入也是個如同李及甚一樣沉穩內斂的,但他極為大度豁達,最能和光同塵,尤擅人情世故,不似李及甚那般清高孤傲。

因此就連謝府一衆奴仆都更喜樊星入的為人,不過因老太太将李及甚當親孫兒疼愛,下人們也不敢輕慢。

這日放學後,李及甚仍去書房做功課寫文章,謝寧曜自又去找雙生子玩耍。

他方走出院門,便見嬸母陳夫人朝着寶輝院而來,他急忙迎了上去,恭敬問安。

陳夫人愛憐的撫摸着小侄兒的肩背,笑道:

“這準是又要去找星入、星亦玩,我與你姝姐姐離家好幾月,你倒是一點兒不想念,也不時常往我們院裏來玩,可見我們是白疼你了。”

因陳家、謝家乃世交,陳姝自小就經常來謝家玩耍,與謝寧曜姐弟相稱,她雖已嫁予謝寧昀,他們私底下卻很少互稱嫂子、小叔子,還如兒時一般稱呼。

謝寧曜原就是在叔父嬸母跟前教養大的,陳夫人待他如同親兒子,謝寧曜亦将嬸母當親生母親一般。

他笑着說:“嬸母也沒多疼我,都不帶我去晉陽城玩,您和姝姐姐走時,我拽着你們的馬車要跟去,你還用扇柄打我手,疼了幾天,我最記仇的。”

陳夫人嗔道:“還敢說嘴,可見是打輕了!你要跟去不過為好玩又能逃學,哪能依你,再則,扒車摔着可如何是好?老太太都急了,我不唬你兩下,還能任你胡鬧。”

謝寧曜嘀咕:“嬸母該不會是專程來訓我一頓的罷?”

陳夫人接過大丫鬟枝荷遞上的嵌百寶紫檀方匣,打開露出裏面的寶物,笑着說:

“我知你急着去玩,我也懶怠去你屋裏坐,上回在懷王府,我見你盯着人家書案上的這方硯臺看,前幾日我去懷王府做客,硬問懷王要的,給你。”

陳凝的母親乃館陶長公主,懷王與陳凝是表兄妹,他們自小一處玩耍的,自然什麽都能要到。

謝寧曜受寵若驚,雖則嬸母對他的關愛從來細致入微,可他覺得自己那天也沒盯着看多久,竟被嬸母察覺。

他撫摸着這方青釉辟雍硯,不住的說着感激的話。

其實他已經不再需要,可到底不該辜負嬸母的疼愛,更何況這等至寶到手,将來必能派上大用處。

原先是因為他不小心打壞了謝啓摯愛的羅文硯,把謝啓心疼的差點揍他,當即他就賭氣說:“哪天我得了好硯,賠你就是!”

可之前謝啓冤枉打他,卻沒給他說過一句安慰的話,他覺得委屈的緊,便徹底打消了賠硯的想法。

更何況這等無價之寶,他舍不得便宜給謝啓,果斷自己收着。

他小心捧着硯臺,說:“嬸娘,我先拿回書房,寶物可得好好珍藏。”

陳夫人笑道:“裝這百寶盒裏拿進去就是。”

謝寧曜驚訝的問:“嬸母,您可是犯糊塗了,才送了我無價寶硯,又送我寶盒?”

陳夫人笑道:“你年前不是說沒有拿得出手的百寶盒嗎,這是你姝姐姐從她祖母那裏央求來的,我去求還不得呢,人都說隔輩親,真真沒有錯的。”

他自也有許多寶盒,只嫌不夠稀世珍奇。

陳姝的祖母乃館陶長公主,作為先皇最寵愛的女兒,她的寶物可謂多不勝數,陳姝又是長公主最愛的孫輩,要什麽不得。

謝寧曜忙道:“嬸母,我要你們這麽多寶貝,被我哥知道,他又該罵我了。”

陳夫人笑着說:“你姝姐姐早與你哥通過氣了,快拿回去放好,自去頑罷,我也還要去你姑媽那裏坐坐。”

謝寧曜目送着嬸母離去,趕忙将兩寶物拿回去讓雲舒好生珍藏。

随後他便去了凝輝院,與雙生子玩鬧許久,大約快到用晚飯的時辰,才回寶輝院。

李及甚就站在院門口,見他便說:“你還知道回來,我勸你早搬過去與他們同住才好。”

謝寧曜想着這幾日實在因雙生子冷落了李及甚,又聯想到這多像娘子埋怨相公被外面的莺莺燕燕纏住回來晚了,便玩笑道:

“阿甚,你放心,縱然他們再好,縱然家花沒有野花香,你終究為正室,外面的都是過眼雲煙。”

這番話直氣的李及甚火冒三丈,指着謝寧曜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謝寧曜心想,他還是這樣經不起玩笑,卻也不忍氣急了他,連忙上前俯就。

李及甚卻是氣狠了,拽着謝寧曜的手腕說:

“我也不與你争辯,我們現帶上他倆一起去見世伯,你再把方才的話重複一遍即可,我倒要看看,是我心眼太小太善怒,還是你言語太可氣!”

謝寧曜哪裏肯,不住的央求:“阿甚,我保證再也不胡言亂語,你就饒過我這回罷,你要我如何賠罪都好,別告訴我爹,他會打死我……”

這次卻是不管他怎麽求都沒用,直到他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實告訴你罷,我才不怕我爹,不過不想鬧的大家難看,我與你同吃同住何等親密,即或是我貪玩得罪了你,不過三五日就好,他們畢竟是親戚來做客的,怎好得罪……”

李及甚只是唬他罷了,見他認錯誠懇,便拉着他往院裏走,一面說:“趕緊去洗漱換衣,該去祖母那邊了,莫讓她老人家等。”

謝寧曜笑着說:“還算你識大體。”

……

現已近六月,漸次暑熱起來,謝寧曜玩的渾身是汗,雲舒早備好洗漱的一應物品,以及從內到外要換的衣物。

謝寧曜洗好換好清清爽爽的出來,同李及甚一道去祖母院裏用晚飯。

因明日旬休不用上學,謝寧曜晚上就不肯睡,只賴在李及甚的大床上天南海北的胡扯,又讓李及甚給他講江南趣事。

直鬧騰了大半夜,錦心、雲舒勸過好幾回,卻也拿他沒法。

李及甚慢悠悠的講了許多故事,見謝寧曜終于睡熟了,他才輕輕将人抱回那邊床上。

如今夜裏也有點熱了起來,卻又不到放冰納涼的時節,李及甚摸着謝寧曜脖頸汗涔涔的,他便坐在一旁為其打扇。

雲舒走了進來輕聲說:“我來吧,您快些去睡,讓老太太知道怎麽好,這都是我們的活計。”

李及甚道:“不妨事,又無旁人,你我不說,誰也不知。”

雲舒心知這也是個不聽勸的,囑咐了幾句早些睡,便回了隔間歇下。

李及甚感到夜深有了些涼意,為謝寧曜蓋好薄被,他方回自己床上睡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謝寧曜還在睡,莺時、飛瓊輪流去喊也不頂用,只能幫他瞞着嬷嬷們,說他早起了已去凝輝院玩耍。

李及甚在書房寫了幾篇文章,方來叫謝寧曜起床。

他起床氣大的很,只以為又是嬷嬷們來說教,多番被擾清夢正無處發洩,抓着枕頭就扔過去,怒道:

“我最煩早起,好容易不去上學,起那麽早幹嘛,你們一個二個都來管我,在學裏就被管的夠夠了,在家還不得自在……”

李及甚撿起枕頭拍了拍放回去,輕撫着他的後背說:“依我看,嬷嬷們教導你這號主子也不容易,快些起吧,早上睡多了,晚上又睡不着,日夜颠倒……”

謝寧曜亦經常對李及甚發起床氣,他胡亂蹬踹着被褥,說:“阿甚,你也和嬷嬷們一樣煩人!”

李及甚不以為意,任由他發洩,只時不時溫言相勸。

此時外間有人笑道:“阿曜,還是你這裏好玩,不到晌午就這樣熱鬧。”

謝寧曜聽得是樊星亦,瞌睡頓時沒了,笑着說:“快進來陪我玩。”

李及甚起身就走,只撂下一句話:“趕緊起床洗漱,我在書房等你,祖母那邊要吃中飯了。”

樊星亦原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絲毫看不出李及甚不悅,還高高興興的與人問好,李及甚只是點了點頭就走了出去。

謝寧曜坐在床上招手說:“過來,讓我猜猜,你到底是星入還是星亦。”

樊星亦立馬裝出不茍言笑的沉穩樣子來,走到床邊嚴肅道:“扶光,你也不該起這樣晚,讓人笑話不像讀書的世家公子。”

謝寧曜被逗的哈哈大笑,捏着樊星亦猶如剝殼雞蛋一般嫩白的臉,說:

“學得不像,你哥教訓你的時候還要揪你的耳朵,我老早就想捏你的臉,捏成這樣也好看,那天你哥把你打哭了,梨花帶雨的樣子更好看……”

樊星亦嗔怒道:“阿曜,你就不安好心,快松開,都捏紅了。”

謝寧曜笑着說:“我就奇怪,雙生子的脾性竟也能天差地別,你哥就比你先出來幾個時辰,倒好似比你大一輪。”

……

兩人這般玩鬧着,絲毫沒察覺謝寧昀已走了進來,還是謝寧昀咳嗽了一聲,他們才看見。

謝寧曜頓時吓的有點腿軟,他不知那些混帳話,有多少被兄長聽了去,趕緊讨巧賣乖:

“哥,我聽說你接任大理寺少卿後可威風,滿朝文武都盛贊您乃玉面修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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