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這會兒已接近傍晚, 謝寧曜不用猜都知道謝啓定是嚴厲責問了小厮,得知他倆的去處,急忙就追了過來。

原本他的打算是将神兵送給三哥, 然後火速回家, 只要趕在謝啓下班回府之前就一定不會被發現。

如今全家就謝啓每天回府的時辰最早,因謝啓就做個空有無上品級, 實際上很閑的太子太傅,況且太子還沒确立呢, 就更沒事做了。

太子太師、太傅、太保并稱“三公”,但其實根本都不需要先立太子才能設立這些崗位, 這本就是為大功臣加銜設立的, 以示天恩浩蕩。

謝啓做了這麽一個閑職,別說根本沒有加班的可能性, 只要謝啓願意,可以直接在家頤養天年, 只是謝啓閑不住,每日都要去應個班。

正因如此,每日家裏也就謝啓下班最早, 謝寧曜不用猜都知道, 他爹回家後聽說他們下午沒去上學,卻又不在家, 故而責問小厮。

如果他倆今天沒在軍營外撞見那幾個校尉偷偷摸摸的埋東西, 早就已經送完神兵, 打道回府, 也就不會被謝啓發現, 可惜沒有如果。

謝啓走到小兒子面前,疾言厲色的一番訓斥, 謝寧曜唯有低着頭聽訓。

張易急忙打斷了他:“謝大哥莫要這樣動怒,不過是小孩子家貪玩些罷了,更何況曜兒是為了來給他三哥送神兵,也緊能算得上一樁正事。”

謝啓嘆道:“都不許他來送,是他瞞着家裏人來的,讓我如何能不氣!”

張易笑着說:“你們也太小心了一些,依我之言,倒還是曜兒果敢,叫我愈發愛這孩子起來。”

謝啓無奈道:“他就是被家裏給慣壞了,每每我要教訓一二,又有諸多人護着,你莫要再助長他的氣焰,叫我往後如何管得住他。”

張易笑着說:“我們先不論以後,只看今日之事,家裏人都不許曜兒來送,為了幫他三哥,曜兒還是義無反顧的來了,他們兄弟感情這樣好,你就偷着樂吧。”

謝啓也不願在衆人面前太讓謝寧曜沒臉,到底還是忍住了不再說什麽,轉而問起牛校尉為何被判處死刑。

這牛校尉從十五六歲就參軍打仗,現也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卻已是戰功赫赫,只因沒腦子,總是得罪人,故而晉升緩慢。

之前他也作為部下跟着謝啓出征過,因在戰場上及其勇猛無畏,謝啓對他印象深刻。

謝啓愛惜人才,自然忍不住過問這天生神力的牛校尉到底為何犯事。

張易簡單說明了緣由,謝啓長嘆一口氣道:“軍旗失竊乃重罪,他也合該命數如此,讓人不勝唏噓。”

牛栓住心知自己再無生還的可能性,就算是栽贓嫁禍,他卻也有看守失職的重罪,這亦是要殺頭的。

他已坦然接受命運,只對着謝寧曜拜服下去,說:

“謝小公爺,我牛拴住是個苦命人,以前沒人把我當人看,有了功勳後也沒人真心對我好,不過圖我憨傻好利用,這些我都知道。

我怎麽都沒想到,臨死之前竟是你幫我說話,明明我方才與你們大吵大鬧過,你竟能不計前嫌,您的這份心胸度量、俠肝義膽,讓我甘願為您上刀山下火海!

如今想來我這前二十年都白活了,連個幫我說話的人也沒有,死前能遇到你,也不算我枉活這一世,今生是沒有機會了,若有來生,我願意當牛做馬報答您的這份恩情,”

謝寧曜卻說:“我不是為幫你,只是不想讓人蒙冤而死。”

張易解釋道:“曜兒,不管是誰陷害牛校尉,他監管不力就是死罪,查明是誰人陷害,自也有相應的軍規鐵律處置陷害之人。”

謝寧曜又說:“若我能很快找回失竊的軍旗呢?”

張易忙道:“你與他非親非故,更無交情,莫要為保他亂許承諾,軍營之中且能兒戲,若我調動兵力配合你做事,卻毫無所獲,這便有藐視軍威之罪,可是要挨軍棍的。”

牛拴住哽咽着說:“謝小公爺的大恩大德,我無以為報,還請莫要再為我勞神費力,若再連累您挨軍棍,我怕是做鬼也不能安息。”

謝寧曜怒道:“你別管,我才不是為了幫你,單純就是看不慣栽贓陷害。”

随後他又解釋:“不用調動兵力那樣麻煩,阿叔帶兩個小兵跟我來,很快就能找到。”

張易甚為納罕,見謝寧曜這樣篤定,立即就帶着幾個兵跟他去了。

李及甚到底有些擔心那幾包不是軍旗,謝寧曜這番行為還真就有藐視軍威之嫌,他連忙說:

“大将軍,那是我發現的,阿曜也不過是聽我說的,若不是軍旗,所有罪責,我李及甚一力承擔!”

張易笑着說:“知道了,不用擔心,既或不是軍旗,也并沒有勞動軍力,我就當出去溜溜彎。”

謝啓自然跟了上去,他很欣慰小兒子能不計前嫌的幫人洗脫冤屈,這看着才像個世家子弟、将門之後。

牛拴住也掙紮着站起來要追上去看,卻被幾個左将軍按跪下去,還是張易說:“讓他跟來吧,若不是軍旗,正好當場斬立決。”

那幾個左将軍便押解着牛拴住跟了去,校尉及以上軍官可随意出入軍營,許多人都跟了去看熱鬧。

他們一行人很快就來到了藏匿之地,謝寧曜指揮着小兵挖地,不一會兒便挖到深埋的那幾個皂色大包。

張易忙命打開來看,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看着。

謝寧曜也有些緊張,不自覺握住了李及甚的手,李及甚先是一愣,随後便反握住了謝寧曜的手。

李及甚原本便是睚眦必報的性格,他明知那幾個校尉偷着埋的很可能是軍旗,卻因那牛校尉大罵謝寧曜,就想看着牛校尉死,從未萌生過一點兒救人的心。

如果不是見謝寧曜這樣堅決,他早已阻攔,這會兒自然唯願那幾包裏面是軍旗。

最緊張的自然還是牛拴住,這可決定着他的生死,打開後裏面竟真是軍旗!

他太過激動,忍不住跪在那幾包軍旗前痛哭流涕,不住的說着感謝謝小公爺救恩之恩等語。

張易立即下令所有校尉集合,讓李及甚當場指認偷埋軍旗的幾人,自有小兵快跑回去傳令。

他們一行人再次回到大将軍營帳前,所有校尉早已整齊排列集合完畢。

那幾個埋軍旗的校尉也不敢等指認,全都跪到了最前面,不住的磕頭認罪,唯願能從輕處罰。

雖因找回軍旗,牛拴住暫時保住了命,但監管不力仍是大罪,他也同幾個校尉一齊跪着,只是他滿臉憤恨。

牛拴住知道如今沒他說話的份兒,但他還是忍不住怒罵:

“你們幾個天打五雷轟的畜.生,虧我還将你們認作好友,原來你們打的是這個主意,利用我去對付謝校尉,你們再趁我不備搞偷襲,要将我置于死地!

我就說為什麽你們突然轉性對我好,原來是為害我命,如今全軍營的校尉裏就我和謝校尉最可能往上升,你們就要把他趕走,把我弄死,就這樣歹毒心腸……”

張易一聲怒喝:“都給我閉嘴!”

全場頓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就連遠處訓練的士兵都停了下來,十分恭敬的看向大将軍。

張易早就想收拾這幾個慣愛在軍營之中排擠人的校尉,只是拿不住他們的大錯,也就整治不了,現下哪還有輕饒的道理,當即判了斬立決。

這幾個校尉吓的渾身癱軟,就連求饒的話都說的颠三倒四。

張易還命帶到偏僻處執行,不過是為了不吓着謝寧曜,他想着曜兒畢竟沒見過殺人的場面,以免回去做噩夢。

對于牛拴住的判決,張易卻有些犯難,按律還是該斬首,卻又實在愛惜這員大将,且想着不能讓曜兒白忙活一場。

最終他說:“雖則軍旗已迅速找回,但牛拴住仍屬嚴重失職,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便罰一百軍棍,立即執行。”

謝寧曜不是軍營的人,他都知道一百軍棍幾乎就相當于判了死刑。

軍棍太重,且是杖脊,與杖臀不可同日而語,背上許多重要髒器,十分容易致命,尋常士兵能扛住六十以上不死,就算命大。

當然他也不可能再為牛拴住求情,能不能活只能聽天由命。

只見牛拴住被帶到不遠處專門用于杖刑的木架子旁,褪去上衣後便被牢牢綁在上面,比成人手腕還粗的軍棍交叉落下,不刻便滿背鮮血淋漓。

謝寧曜最震驚的是,牛校尉竟能一聲不吭,這忍耐力是真強。

張易分別拉住了謝寧曜與李及甚的手腕,一邊往營帳裏走一邊說:“你們就別看了,太血腥。”

原本謝啓與張易便是多年老友,他倆誰也不會跟誰客氣,不用張易邀請,謝啓自跟去了營帳裏,謝寧暄也跟了進去。

自有小兵為他們倒來茶水,還有許多仰慕謝啓已久的左将軍們前來拜見,張易不得不下令再不許放任何人進來。

張易笑着說:“謝大哥,您真不愧被那些敵對部落譽為大乾蘭陵王,到底比我威風的多,瞧瞧,你已卸甲歸田,不再掌管三軍,我的部下竟全都是仰慕你的。”

謝啓道:“張賢弟休要如此,折煞我也,你就比我小半歲,如今你統領三軍何等威武,我卻只能閑賦在家,可知我是個沒用的。”

張易笑着說:“你那是功成名就、封公拜爵、頤養天年。”

謝啓道:“我這是虛度光陰,再說,你的爵位又不比我低。”

張易笑着說:“你總愛與我鬥嘴是幾個意思,況且在小輩們面前呢。”

謝啓又來了氣,指着小兒子怒喝:“謝寧曜,你給我跪下,方才當着衆人的面,我給你留臉,這會兒卻不能了,你成天就知道胡鬧,哪回闖出大禍來,悔之晚矣!”

李及甚連忙站來起來說:“世伯息怒,不怪阿曜,是我硬要來給三哥送神兵,是我帶阿曜來的。”

謝寧暄立即跪了下來,認錯懇求:“都是暄兒的錯,還請伯父責罰暄兒,阿曜與阿甚都是為我才犯錯,今日之事皆是因我而起,理應由我承擔一應責罰。”

張易勸解:“謝大哥,你這人就是太固執太霸道,當久了威武大将軍,以為曜兒也是你的兵?你再像管兵一樣管曜兒,只會适得其反。”

謝寧曜原本豎着耳朵聽外面的刑罰,他很好奇牛校尉能堅持多久不叫出來,沒想到竟一直沒發出任何痛呼,這便讓他有了些敬佩。

他以為自己今天也算做了件大好事,将功抵過,謝啓不會再追究他自作主張來軍營,沒想到謝啓只是忍着沒發怒,甚至都忍不到家裏,就要在大将軍營帳問責。

之前就積累了許多對謝啓的怨氣,這會兒一齊迸發出來。

他再也顧不得許多,先将三哥扶起來,并說:“三哥,不關你的事,他不過找個借口打罵我罷了,我今天就不肯受,有阿叔在這裏,阿叔不會讓他打我。”

謝啓氣的面如金紙,指着謝寧曜罵:

“小孽障,你要反天!做錯事不知悔改,只會一味的胡攪蠻纏,我便是太縱容你,若換做你的三個哥哥,誰敢這樣和我說話……”

謝寧曜眼見着謝啓已順手拿起馬鞭,他立即躲到了張易的身後,可憐巴巴的說:“阿叔,只有你能救我,曜兒還能不能活,全靠你了!”

張易站起來,張開雙臂将謝寧曜護住,堅定道:“謝啓,今天我絕不會讓你打曜兒,你先冷靜一下,別将孩子的心傷透了……”

謝啓常年身居高位,就連當今聖上還與他稱兄道弟,聖上對他始終都是和顏悅色的,就沒誰敢在他面前這樣說話,他哪能不氣,指着謝寧曜怒喝:

“小孽障,你給我過來!別以為你阿叔就真能護得住你,既或是在這軍營裏,我拿你沒法,回家後看我不打斷你的腿,我讓你再敢亂跑……”

謝寧曜心知無論如何回家都得挨頓狠打,如果謝啓又将他帶去祠堂,還不讓傳消息進內宅,就沒人能護得住他,還不如趁在這裏有阿叔護着,索性暢所欲言:

“你打冤枉我,從來就沒給我道歉,那次我不過玩點煙火,你就要拿大棍打,你從來就沒想過真正對我好!

我是個纨绔,我給你丢臉,給家裏丢臉,辱沒了謝家門楣,所以你不喜歡我,恨不得打死我,你別說都是為我好,別說什麽望子成龍,我不信這一套,我只看誰對我好……”

這些話是之前謝寧曜從未說過的,謝啓聽着也心痛不已,将十分的怒火都化作了感慨。

他一直都深覺愧對小兒子,所以格外的縱容溺愛,他對謝家子弟及其嚴苛,卻始終不曾認真教訓過曜兒,他以為這就是溺愛,但曜兒并不這樣認為。

這會兒他又看到張易将曜兒摟在懷中,就像老鷹護崽子一樣護着,深怕曜兒受到一點兒傷害,曜兒也如同依賴父親一樣依賴張易。

他将馬鞭扔到一旁,語氣溫和了許多:“曜兒,過來吧,爹不打你了。”

謝寧曜哽咽着說:“我不信,你不過哄我過去,再把我按住一頓好打,我沒出息,我怕疼。”

張易無比心疼的拉着謝寧曜坐在自己的身旁,又是親自喂水喝,又是用手幫忙擦眼淚鼻涕。

謝寧曜還抱怨:“阿叔,你手太多老繭,擦我的臉疼,你把铠甲裏面柔軟的綢緞衣袖弄出來給我擦。”

張易趕忙取下袖口的護甲,用衣袖給謝寧曜擦,哄道:“阿叔以後都帶綢帕在身上,再不偷懶。”

謝寧曜還說:“倒也不必,阿叔還望我成天被我爹打哭嗎,阿叔,你衣袖有汗臭,還有被汗水反複打濕又幹的酸臭,阿叔也勤快些換衣裳吧,別穿裏面的就總不換,算了,将就用……”

張易笑道:“小猴崽子,你還挑起來,你阿叔我雖是個粗人,也愛幹淨的,裏面的衣裳天天換,只這大熱天的,又要操練兵,一天都得打濕無數次,哪能換那麽快……”

謝寧曜哽咽着說:“那是我冤枉你了,我給阿叔道歉,阿叔生氣盡管打我,阿叔待我好,被你責罰我心甘情願,再則冤枉人就要道歉,我才不像某些人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張易明知這是曜兒點他爹的話,聽了還是受用的很,更加滿心滿眼都是曜兒,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都給這個在自己懷裏訴說委屈的孩子。

他趕忙哄着:“往後曜兒再受了委屈,盡管來找阿叔,你那爹再不改改脾氣,阿叔的家業全給曜兒,咱們不稀罕他的東西,他能給你的,阿叔都能給。”

謝啓也管不得許多了,怒道:“張易,你別太過分,這是我兒子!你又不算很老,想要兒子自己去生,搶別人的兒子算怎麽回事!”

張易忙又說:“曜兒,阿叔這輩子已無心再要什麽孩子,阿叔現許下承諾,往後阿叔的家業都給你……”

謝寧曜也為了氣他爹,趕忙正兒八經的跪拜下去,鄭重其事道:“爹爹在上,受兒子一拜,往後您便是我親爹,曜兒為您養老送終!”

張易一方面是為了讓謝啓受點刺激,好改改脾性,也為将來他們父子倆緩和關系,另一方面他是真想認下謝寧曜這個兒子,正好順水推舟。

他趕忙扶起謝寧曜,滿目含淚的笑着說:“好好好,只是你爹定然不願意,你便叫我義父就很好。”

謝寧曜連忙喊了許多聲義父,張易也不停的答應着。

李及甚與謝寧暄都看呆了,他們萬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不過以他們對謝寧曜的了解,這樣離譜的事情,發生在謝寧曜身上,好似也變的合理起來。

謝啓氣的在營帳中走來走去,不停的怒吼:

“張易,曜兒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曜兒是我的兒子,我不同意,他就做不成你的義子,你做夢去吧,還想搶我的兒子……”

李及甚與謝寧暄都不知怎麽勸,只能在一旁看着。

謝啓趁着張易沒防備,一把拽起謝寧曜的手腕就往外走,一邊說着:“成天就知道胡鬧,跟爹回家!”

他哪裏肯這樣回家,拽住了張易的胳膊,懇求道:“義父,我不跟他回去,我要去你府上住,回去,他會打死我……”

張易連忙就說:“好,義父帶曜兒回家,從今往後義父的家就是曜兒的家。”

謝啓連忙哄道:“曜兒,爹保證再也不打你,快些跟爹回家,你別看張易這會兒對你好,他是個什麽好人,他在戰場上渾名就叫閻羅王,他要打你,比我還狠上千千萬……”

張易笑着說:“我渾名是叫閻羅王,那是對敵人,我一輩子沒個一兒半女,如今得了曜兒,只能将他當心肝肉的疼愛,他就是把天捅破,我也只誇他厲害……”

謝啓深知張易什麽都能做得出來,這曜兒也什麽都能做得出來,若他今天真讓張易把曜兒帶走了,以後還得了!

他不得不十分真誠的為之前打冤枉了兒子道歉,又連連保證再也不用打罵的方式教育,謝寧曜這才答應跟着謝啓回家。

張易自然也不再争搶,親自将他們送出軍營,又多番威脅叮囑,甚至還讓謝啓簽下了一份特殊的“軍令狀”。

謝寧暄原本還擔心弟弟回去挨打受罰,見此場景也就放心多了,他是萬萬沒想到大伯這樣厲害的人物,還真能被曜兒拿捏住。

這會兒天都黑了,他們自然不再騎馬,乘坐大馬車回去。

一路上他們都很沉默,謝啓生着氣又不好發怒,只能忍着,李及甚原本就不愛說話,更不知這種情況還能說什麽,謝寧曜是不敢亂說話。

謝寧曜還是有些心虛,深怕謝啓回去就要狠狠打他。

謝啓不僅沒打他,還真對他好似不一樣了,至少會關切的讓他吃了早點歇息,若明日還覺勞累,不去學裏也無妨。

他自是高興的不行,深覺這趟軍營之旅太成功!

當天夜裏洗漱完畢,他趕忙就跑到了李及甚的床上,先是喜滋滋的說:“阿甚,我聰明吧,謝啓都讓我拿捏的死死的。”

李及甚嘆道:“你也莫要再得寸進尺。”

謝寧曜笑着說:“只要他不再變回以前那樣,我肯定見好就收。”

李及甚道:“累了一天,早些去睡罷。”

謝寧曜壓低了聲音問:“阿甚,你快說怎麽就能得虎符,你肯定有很多事瞞着我,為何聖上突然就對你這麽好,統領三軍的虎符也是能随便予人的嗎?”

李及甚道:“你是第一天認識我,不知我厲害的很?我早和你說過,只要讓我面聖,便再也沒有什麽可以阻礙我。”

謝寧曜笑着說:“阿甚,你還真是越來越自負!小心載個大跟頭!”

李及甚道:“緊不用你操心,睡去罷,明日還要上學。”

……

謝寧曜哪裏肯睡,還拉着李及甚閑話,卻也是累的很,沒一會兒就睡着了,李及甚猶豫了片刻,仍如往常一般将他抱回那邊床上安頓好,再回自己床上睡。

随後一段時間,謝寧曜都能明顯感受到謝啓在他面前的小心翼翼。

有時他都忍不住覺得謝啓可憐,便會刻意做些讓謝啓高興的事,可他們還是不像正常父子,反倒顯得更加客氣疏遠了。

謝寧曜懶得再想那麽多,只要謝啓不再動不動就打罵他,他就已經很滿足。

近來還有一樁大好事,原本永淳公主與二哥的婚期定在中秋之前,又下了一道聖旨,婚期推遲到年末。

謝寧曜明白這就是有撤銷婚約的希望了,他高興的每天中午都偷溜出去在騰雲閣大吃大喝的慶祝。

這日放學後,謝寧曜與李及甚照樣同乘馬車回家,謝寧曜下午在課堂上就差點睡着,這會兒在馬車上又忍不住打起瞌睡。

李及甚遠遠的就看見一個十分高大壯碩的身影在謝府角門外徘徊,他不用猜都知道那定是軍營的牛校尉,很可能是專程來感謝謝寧曜的救命之恩。

只因那牛校尉穿着樸素,謝府看大門的家仆便将其當作來打秋風的遠房窮親戚,只趕他走:

“壯漢,你長這一身腱子肉,去幹點什麽不能賺銀錢,別光想着吃白食,叫我們也瞧不起,我們小爺也是你能随便見的嗎,快些走罷……”

謝寧曜隐約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正要起身去看,李及甚擋住他的視線說:“睡吧,我讓轎子出來接,抱你進去……”

他本就快沒了瞌睡,哪裏肯聽,往外一瞧就看見家仆正在推搡牛校尉,他忙說:“我不困了,不用什麽轎子,讓我逗逗牛校尉,肯定有趣。”

李及甚不悅道:“成天就知道玩,走到哪裏都要招惹人上門來尋你!”

謝寧曜笑着說:“阿甚,你該不會連牛校尉都容不下吧,你這心胸屬實有點太窄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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