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收留

插科打诨在沈磊的面前貌似一點用都沒有，那男人的目光盯在自己的臉上，像鋒利的刀，程琳完全有理由相信這一回如果自己還不老實交代，那下場可能會很慘，比如直接被送回東屏鎮，送回小野柳村程家。

眼前的人到底不是沈石啊！

程琳嘆了口氣，終于能正視自己的問題了。

她是騙了他們才來的縣城這不假，但她不也是有苦衷的嗎？再說了如果他們怕擔什麽責任，要送就直接把她送到東屏鎮上去吧，大不了自己再想辦法回來就是了。

等程琳開了口，陰暗的巷子口頓時一片寂靜，一二十號人齊齊的站在那裏，都沒人發出聲響。

程琳向來口才不錯，再加上程家魏老婆子做事實在太過份。當她說到自己回去會被家人不顧未成年身份換給一個混混為妻時，就連沈磊都臉色鐵青。

随着計劃生育的展開，這幾年國家大力宣傳男孩女孩地位平等的觀念，人們重男輕女的思想已改觀不少，像小野柳村對女孩像對待貨物牲畜般粗野的态度放在二十世紀絕對是駭人聽聞，但即使是九十年代的城鎮，也已經不被認可。

不管怎麽說，未成年就還只是一個孩子！

知道真相回頭再看程琳，即使舉止大膽滿口胡話，那也成了被生活所迫，不是那麽不值得原諒了。

“老大，咱們不能把人送回去，那不成了助纣為虐嗎！”

“是啊是啊，這孩子能獨自逃出來已是非常的不容易。”

“怪不得下午看到她時她累暈在街頭，家裏都是什麽人啊，簡直喪心病狂！”

“……”消防戰士們大都年青，正熱血正義，聽到這樣的事哪裏還能置若罔聞？當即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開了，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替程琳求情。

這是程琳穿過來後，第一次見到有人站在自己的立場說話，而且還是這麽多人，即使內在并不真的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但還是感動得忍不住眼眶泛紅，一個勁兒的道謝。

“程琳，那你往後可怎麽辦？總不能像今天這樣露宿街頭吧，要是再遇到壞人可就不一定會遇到咱們這樣的好運了。”劉鋒清是真的犯了難。他們消防大隊倒是有地方，但那是軍事化管理的單位，她一個小女生出入也不方便啊。

這話他是對着沈磊說的，在他的心目中，自家的老大頂天立地，沒有什麽事是擺不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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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吧。”果然，自家老大沒有叫他失望，雖然全程冷着臉，又沉吟半晌，但好歹還是沖程琳開了口。

到了這一步，程琳對這群人也沒了顧忌，有可靠、值得依賴的大腿不抱，誰還犯傻願意流落街頭是怎麽地？只要沈磊不是把自己送回程家，她就沒什麽好擔心的，這一次非常順從的跟在他的身後，又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汽車開到消防大隊的門口才讓她下來等着，不一會兒，沈磊又出來了。

消防大隊門口明亮如白晝的燈光下，小丫頭不安踱步的影子被拉扯得極長，顯得越發的單薄。額頭上的繃帶有些松散，卻白得刺目，等她看到自己時，蒼白無顏色的小臉上揚起甜美的笑。

那笑帶着讨好，一下就刺痛了他的眼，分明那小小的狡黠裏更多的是無措！

沈磊記得自己還小的時候，養過一只貓，那貓見了別人總張牙舞爪虛張聲勢，只有在自己面前，就會收斂起爪牙，慵懶的閉上眼如沒有脾氣的線團。每當他給它準備了好吃的，飛奔過來時就是帶着這樣的讨好。

面前的這個小丫頭就像極了他的那只貓。

只可惜最後被那個女人以各種不适合的理由給送走了，不知道離開他的那一刻，它是不是一樣的無措？

回憶只裂開了一道縫，很快就被沈磊關上了，嚴絲合縫，但在他的心裏卻打定了一個主意。

“跟我走。”說完這句，便大步上前頭也不回的走了。

程琳邁着自己的兩條小短腿，不得不一路小跑，才勉強不讓自己掉得太遠以致于迷失方向。

穿過兩條街巷，他們最終在一個帶院子的平房前停住了腳步。

生了鐵鏽的縷空鐵門很快被人打開，“秦婆婆，這麽晚打擾您老了。”聽到沈磊用完全有別于對她的态度說話，讓程琳好奇得掂起了腳尖，越過他的肩膀往裏看。

一個佝偻着背的銀發老婦人就出現在了程琳的眼前。

只是還沒看清，沈磊就一個閃身，直接把她暴露在了老婦人的面前。當場被人抓住不雅的東張西望多少還是讓接受過禮儀教育的程琳有些不大好意思，忙低了頭扮老實怯怯的站在那裏。

“麻煩您收留一下，這丫頭無處可去了。”

“沒事沒事，到了我這兒，就跟自己家一樣，不必拘束！”老婦人有一張飽經風霜的臉，但從輪廓上還依稀能辨年輕時美麗動人的風采，即使現在年紀大了皺紋叢生，依舊慈眉善目的，聲音溫暖又柔和。

邊說着就已經伸手替程琳接下肩上挎着的包裹，把她往院裏讓了。

沈磊站在門外沒動，根本就沒有進門的打算。僅僅是一句話就這樣把她給打發了？雖然兩人還只是見過兩面的陌生人，但每一次見面全都是程琳急需幫助的時候，無形中，這個陌生人在程琳的內心深處還是有着不一樣的位置。

跟着老婦人往裏走時，她沒忍住扭頭回望，不自覺的目光中帶上了滿滿的依戀。

比起剛見面的老婦人，她更信任的其實是沈磊啊，即使程琳有一百個理由否認，但這就是她最真實的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想法。

“去吧，關婆婆這裏很安全。”沈磊見她難得示弱，竟然依依不舍，嘴角不由得翹了翹安撫一聲。

關婆婆是個細心的老人，她能感覺到程琳的不安，便邊走邊說道：“我這個老婆子啊，多虧了沈小子幾個還惦記着，跟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沒有他們我這把老骨頭早就沒了。難得他們帶人來住，小姑娘你就放心的住在這裏吧。”

“我這小院雖然不大，但你住的地方還是有的。看看，就住這間屋吧，我天天打掃的，等我拿套幹淨的鋪蓋過來你就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