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拾肆

“大哥哥,姐姐就是涼大夫啊,你想讓姐姐轉告給誰呀,芊芊可以幫你。”時芊芊也沒聽出來眼前這個長相清秀的大哥哥到底想找誰,便好心的問道。

“啊?”那小厮有點不信,再三确認道:“姑娘,你便是那位涼大夫?”

涼沫初點點頭,盡管面上仍遵着宿浔的告誡,笑容和煦,但內心不免覺得此人太過無趣。

“姑娘,求你救救我家少爺!”之前耽誤太多時間,小厮此時已顧不上再去懷疑,既然說是那便是,轉了口風直接向涼沫初求了起來。連連作揖,語調悲涼哀恸,盼着涼沫初能一動恻隐之心。

“我不出診。”涼沫初重複一遍,恻隐心是什麽,長這麽大還沒人教給過她。

小厮加大了許諾的力度,可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句話,任他是涕泗橫流,把自家少爺說的如何如何,自家老爺如何如何,涼沫初不嫌煩也不理他,他就繼續不停的說。

……

終于吐幹淨了藥渣,又漱了無數遍口的時遷撇撇嘴,進屋拿了塊抹布開始擦起那些沒用過的桌椅。最近幾日前來就醫的人比較多,他索性便辭了城裏的活計,專心的在醫堂幫忙。時遷細細擦着桌椅,耳邊不時傳來小厮口中那少爺有多可憐,原本不想幹涉涼沫初與那小厮的事,可在一邊聽多了他的哀求,漸覺聲音都已經嘶啞,時遷內心泛起些許不忍。

不知道這任府到底是給了小厮什麽好處,能讓他如此賣命。時遷心有不忍,從旁帶着小心的勸道:“沫初姐,前幾日你不是說有一味藥一直尋不到嗎,任府家大業大,興許會有也不一定。”

那小厮也識趣,見時遷如此提醒,急忙說道府上藥材不盡,許下涼沫初要取多少便是多少的空頭承諾。

涼沫初沒理他,只側着頭看了眼時遷,看的後者心突地一跳。随後涼沫初将手中的書合上放到桌角,站起身從架上拿過一頂在瀾滄城新買的草帽戴在頭上,輕聲問道:“在哪?”

“啊?多謝涼大夫,多謝涼大夫。”涼沫初突然的同意讓小厮有點不适應,他先是一愣随即欣喜若狂的連連朝涼沫初鞠躬行禮,又感激的謝過時遷提點。謝過後,小厮轉身幾步跑到門外柳堤邊土道上,朝着屋裏大喊:“涼大夫請這邊走,前面已備下馬車,涼大夫請随我來。”

涼沫初點點頭,向門口走去。

眼見涼沫初就要出門,時芊芊要坐不住了,順着凳子往下一滑就想追出去,時遷見狀趕忙上前把自家妹妹從凳子上接下來。

不理會關心自己的哥哥,時芊芊一擰身掙脫時遷的懷抱,小跑着追了出去,一直跑到涼沫初身後,這才站定。

“芊芊也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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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扯了下涼沫初的衣袖,時芊芊擡着小臉眼巴巴的望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滿是乞求之色。

俯首瞧着小丫頭,涼沫初沒有說話,她笑了笑,耀眼陽光下的笑容明豔動人,眉眼間更是風情萬種,看癡了時芊芊。側過身熟練的牽起時芊芊的小手,在她略帶凝滞的目光下,涼沫初往小厮所指的方向走去。

“沫初姐,芊芊,路上小心。”似是被遺忘了的時遷揮揮手朝兩人喊道,卻見無一人理他,只好無奈的轉身回屋。

時遷苦澀的嘆了口氣,自從有了涼沫初,自家妹妹越發的不拿他這個哥哥當回事了。

……

“涼大夫,坐穩了。”

小厮隔着車簾囑咐了一句,涼沫初便感到車身猛地慌了一下,随後馬車的速度陡然增快。馳道盡管平穩,但這車依舊很是颠簸,車子晃晃悠悠的沒有幾步穩當。

車廂裏,涼沫初有些不适應這樣快速的趕路,側過身子一手翻起窗簾,她專心看着窗外因不斷急速後退而顯得模糊起來的景致,試圖借此來轉移被馬車颠簸引起的不适。坐在對面的時芊芊卻與她截然相反,自打車速增快以後,小丫頭不僅沒有感覺晃蕩的不舒服反而一臉興奮的跟着車子一起晃來晃去,不時還轉過身扒着窗邊将小腦袋探出大半,好奇地看着望不見盡頭的金色稻田。

看膩了外面匆匆掠過的風景,涼沫初放下簾子,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紙包攥在手中。這一路過來都是田地,少有人煙,任府比她想象中的要遠上許多。經歷了上次的事情,對于獨自外出這事,涼沫初自然多上幾分小心。手中握着的藥粉是她新研制的,盡管還沒做過确切的驗證,但照她想着藥效應是不遜先前。

“涼大夫,您別急,這就快到府上了。”

趕車的小厮像是感應到涼沫初的想法一般,朝着車裏知會了一句。

“姐姐,你快看!”

小厮話音未落,車廂裏,時芊芊忽然指着窗外朝涼沫初驚訝喊道,邊喊還邊去扯涼沫初的衣袖,讓她趕緊過來。

時芊芊喊完後,馬車也跟着緩慢起來,馬蹄輕踏,漸漸停了下來。車速放緩時,涼沫初也扶着車廂移到時芊芊坐着的那邊,順着她的小手所指方向望了過去。

……

就在涼沫初她們所乘坐的這輛車的右前方,不知為何正停着一輛看起來制作頗為繁複精良的馬車,那馬車不大,只是從後面看來車身的裝飾極為奢華,令人咋舌。涼沫初不懂這些,也沒看出來有什麽可稀奇的,接而便看見接她的任府小厮上前與那車中下來的一位年輕男子攀談起來,不時還回頭往她這裏指指點點。

涼沫初見此覺得無趣,便轉身坐回了自己那一邊。

“姐姐你不看了嗎?多漂亮的馬車啊,芊芊還從沒見過這樣的馬車呢。”時芊芊見涼沫初沒什麽興趣,又瞧了幾眼這才有些不舍地放下簾子坐好,只是心裏還一直惦記着外面那輛豪華馬車。她和時遷走南闖北這麽多年,眼界比一般的孩童要開闊許多,饒是如此,剛一看見那輛馬車時,她還是被那華麗的裝飾驚到了。

涼沫初若有所思的又看了眼對面車窗,攥着□□的手慢慢收緊。

沒過多久,涼沫初感到馬車一震,車身左右搖晃了幾下随即開始緩緩向前行進。馬蹄踏在馳道上,發出“嗒嗒”的脆響,漸漸車速加快,車身也越來越不穩,馬車重又回到先前那樣的速度,在馳道上朝着任府所在的方向狂飙奔去。

“涼大夫,您再稍待片刻,這就到了。”

小厮回到車上等了會兒,見涼沫初沒有問他方才是去做什麽了,內心放松下來。幸虧涼沫初沒多問,否則他倒還真不知該怎麽說,此時向車裏的涼沫初囑咐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

涼沫初她們是走遠了,可停在路邊的那輛豪華馬車依舊還停在那裏一動不動。

“他怎麽說?”

忽的,從層層輕紗簾幕之後的馬車裏傳來一句問話,聽聲音似是個年輕男子,語調溫和中透着淺淺優雅。

之前從車上下來與任府小厮交談的男子聞言,轉身恭敬答道:“啓禀公子,據說車中是位年輕姑娘與一個小女孩。”說到這,他停了一下,面帶為難地道:“說是,她們不方便帶公子一程。”

話音落下,馬車中出現短暫的沉默,随後又聽到那車中人溫聲問道:“什麽時辰了。”

男子眯着雙眼擡頭瞧了瞧萬裏晴空之下正散發着灼熱光芒的太陽,略帶推測的躬身回道:“回公子,約是申時。”

“算了,不等了。”車中人說罷,車身輕微晃動了一下,車外的男子上前将重重輕紗軟簾挑起,在車前擺好一只矮凳。

馬車裏的确出來位年輕男子,略低着頭。不同于馬車裝飾的那般豪華,男子衣着很簡單,一身淺綠直裾外罩着件同色系顏色略深的繡暗竹枝葉紋的大氅,舉手擡足間盡顯風流氣韻。腰間垂下枚镂雕成麒麟紋飾的墨綠玉佩,發上別着支墨玉竹節簪,以作稍稍的點綴。

綠衣男子從馬車上下來後擡起頭,打眼看去,氣質容貌自是無可挑剔,眉目俊朗,面如冠玉。同他說話的溫和聲音一般,他的目光溫柔而深邃,唇邊噙着一抹溫潤笑意,令人見之便倍覺親切。

可是男子卻有一處格外的與衆不同,他那被簪起的發絲并非黑色而是罕見的茶綠色。這種茶綠色很漂亮,配上他俊美的容貌,身穿的淺綠衣衫,溫其如玉,襯着他整個人的氣質都升華了幾分。

只是這茶綠發色再怎麽襯人,看起來終究還是有些怪異。

“應該快到任府了吧。”綠衣男子問道,目光看着馳道延伸的方向。

“回公子,據方才那位任府家人所言,應是不遠,只是……”年輕男子停頓了一下。

“說吧。”綠衣男子溫聲道。

“公子金貴,何必步行前去他任府。”年輕男子再為他抱不平,任府又非什麽好去處,憑什麽要讓他家公子屈尊纡貴。更何況,他內心裏是知道公子不願多出現在人前,因他那滿頭綠發總會惹來無端的牽扯。

“呵,這馬車壞的倒也是時候,只差幾步便能到任府了。”綠衣男子沒有去接話茬,略帶玩笑口吻的說道。他依稀能看見馳道盡頭零星的村屋茅舍,任府應在村舍的不遠處吧。

“公子。”年輕男子有些不滿對方這種不在乎的态度。

“若是路上再多耽誤,我們可要趕不上任府的晚膳了。把馬卸下來吧,別再亂踏,壞了人家的稻田。”綠衣男子的聲音依舊溫潤清澈,聽不出有一絲煩躁或者抱怨的情緒。

“是,公子。”年輕男子知道自己說什麽都沒用,他來到公子身邊的時間還不長,綠衣男子的許多做法他仍舊還不能夠理解。

有些沮喪地側過身子給綠衣男子讓出路,待公子走過幾步後,他卸下駕車的兩匹寶馬,牽着馬兒随在綠衣男子身後緩步跟了上去。

至于那輛奢華的馬車,放在這等着他家公子何時有心情在來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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