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壹

白露以降,清秋氣涼。

滄瀾茶肆外,涼沫初邁過門檻,朝裏微微張望一番。近日來天氣漸漸轉涼,茶客也陸續多了起來。

秋高氣爽,不冷不熱的時節最是适宜出城游玩,依湖而居的滄瀾茶肆自然就成了人們觀湖賞山的好去處。約三五友人,圍桌而坐,窗外秋景正濃,窗內談興正盛之時,飲一盞早已備下的溫茶,身子從裏到外一片融融暖意,端的惬意。

涼沫初大致掃了眼,便知今日這大堂又無空位了,她想了想,轉身便要離開。

“涼小姐。”四兒一擡頭恰見涼沫初正要離開,他高喊了一聲。

客人多起來,四兒也跟着忙碌起來,若非他眼尖,怕是就要錯過了涼沫初。轉身放下托盤,他見涼沫初已經循聲向他看過來,一雙清冷的眸子裏帶着些疑惑之色。

四兒先是朝着涼沫初咧嘴一笑,随後他走到櫃臺後面從抽屜裏取出茶葉,一邊泡茶一邊朝涼沫初脆生生的道:“涼小姐,東家與李叔出門去了,東家臨走時說了,您要是來了就讓您上五層随意尋間雅座歇歇,他說他到不了晌午便會回來。”

滄瀾茶肆平素裏對外只開放三層,而四層則是為一些特殊客人備下的。至于五層,也即是茶樓的頂層,因其憑欄望去視野極為開闊,且處于高處而無雜音茲擾,正是靜心烹茶、觀湖閱景的好去處。南璃獨将其留下又命人細心布置一番後,便定下一道規矩:除他本人以外,不許任何人進入。

而今南璃吩咐四兒告訴涼沫初去五層等他,未免透着些蹊跷,四兒雖未多言,可他心裏倒是有了種種猜測,只不敢多嘴罷了。

“嗯。”涼沫初回應一聲。

看四兒泡好茶又托起茶盤,涼沫初便不再打擾他,準備往樓梯那邊行去。

然而她剛走了沒多遠卻忽然又停下腳步,側身朝四兒問道:“四兒,你知道時遷兄妹去哪了嗎?”她最近忙着給任風的夫人配藥也就沒顧得上時遷和時芊芊兩人,這會兒閑下來了才突然想起,好像有幾日都沒見過這兄妹二人了。

四兒聞言搖搖頭,他也奇怪着呢,已經習慣了茶樓裏多出兩個人的存在,猛然間不見了誰都會覺得別扭。可時遷兄妹到底只是茶客,與他無親無故的,人家要去哪也沒理由告訴他啊。

涼沫初沒再追問,只若有所思般的點點頭,随後順着一側的樓梯離開大堂。

……

方一踏上五層的臺階,涼沫初便感到一陣含着水汽微涼的秋風迎面吹拂而來,她扶欄向風來的方向探身望過去,恰瞧見正對着她的那間屋子門窗皆未關。掠過瀾滄湖的秋風自窗外吹進,青紗簾帷也被風帶着緩緩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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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既然開着,涼沫初自然也懶得再去其他房間。進屋後寥寥掃了一眼,涼沫初發現這裏清靜的簡直令人發指,諾大的房間裏空空蕩蕩,別說什麽擺設,光禿禿的牆壁上連字畫都無一張。除卻飄搖的青紗,只臨窗處擺着一張古樸小桌,桌邊置一對竹椅。桌上有一只小泥壺,涼沫初走近幾步仔細瞧了一眼,那壺做得倒是極其雅致精巧。

憑欄賞盡了窗外的湖光秋色涼沫初坐回到竹椅上,清閑片刻,無所事事的她又提起桌上的小壺來回晃了晃,感到壺腹空空如也,“沒水嗎?”涼沫初輕聲自語道。

“茶總是要新煮的才好。”一道熟悉的聲音接着她的話自門外響起。

涼沫初放下泥壺側首看去,一抹惹眼的茶青色正從她眼前劃過,她唇邊挂起一抹冰冷微笑揮了揮手算作是打招呼。

南璃此時剛走到門邊,瞧見涼沫初沖他揚手,便笑意溫和的道:“從北邊運來的新種綠茶,涼姑娘可有興致品嘗。”

涼沫初既未點頭也未拒絕,一方面畢竟比不得南璃那個茶癡,喝茶與她而言只是解渴之需,而另一方面她又的确有幾分好奇。涼沫初不做反應南璃便默認她是同意,吩咐身後随從放下烹茶的一應事物,南璃坐到涼沫初對面的另一張竹椅上。

看着一旁專心侍弄炭爐的随從,涼沫初忽而感覺這人有幾分眼熟,“子……衿?”她遲疑着望向南璃。自從任府出診回來以後好久不見南璃身後有人跟随,涼沫初都有些記不清這人的長相了。

雖驚訝于涼沫初為何會提起子衿,南璃卻仍淺笑着回道:“子佩,子衿的孿生兄長。”

“欸?”涼沫初又仔細瞧了一眼。此前她只是直覺這人與之前那人似有不同才問了南璃一句,不成想這世上竟真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如願看到涼沫初驚訝好奇的神情,南璃心情頓時美好起來,早知道這麽容易就能瞧見涼沫初動容,他就該早點把子佩帶在身邊嘛。

那邊兩人聊的熱鬧,這邊擺弄好炭爐後子佩向南璃行過禮便轉身離開房間,而對于兩人圍繞着他展開的讨論自始至終都未發一言。

“嗯,果然不是一個人。”看着子佩離開,涼沫初默默在心中好一番對比後總結道:“他可沒有那個那麽煩人。”

“是。”南璃未置可否,他輕笑着自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遞到涼沫初面前,“蔔羽走了,這是他留給姑娘的一封信。”

涼沫初接過書信啓開封口,疑惑道:“走了?去哪了?他夫人的毒還沒驅完呢。”

“這些在下可不清楚。”南璃悠然回道。

瞧着爐上水已漸漸燒開,南璃打開桌上小泥壺的壺蓋伸出食指輕輕一點,便見爐上壺內的滾水倏忽自壺嘴處汨汨流出,随後劃過一道優美的抛物線穩穩落進小泥壺裏。提起茶壺輕輕搖晃一圈将壺壁沖洗幹淨,夾出些許新茶放進去,南璃再次引過一道水流,直待壺中水滿方止。

自從上次在涼沫初面前顯示過他可以操縱水的能力以後,但凡只有他二人獨處的時候南璃對此便不在避諱,反正涼沫初從來都不在乎,他也樂得方便。

山湖秋風從樓外撩進,爐上袅袅升起的煙白霧氣吹散又聚起。

桌上,壺中水汽缥缈四溢,朦胧的水霧中漸漸有清淡茶香沉浮萦繞。及至此時南璃方才引着茶水沖淨小盞又徐徐斟滿,将其中一只推到涼沫初面前他拾起另一只細細品飲起來。

良久,見涼沫初終于讀罷書信擡起頭來,南璃柔聲問道:“蔔羽在信中可向姑娘解釋清了?”

涼沫初瞧了他一眼,隔着方桌扔過信紙拿起桌上小杯一飲而盡,杯中水溫涼正适合解渴。“你自己看吧。”她道。

南璃取過來大致浏覽了一遍,無怪乎涼沫初語氣不善,在南璃看來信中主要寫的都是一堆廢話,諸如對涼沫初驅淨阿媃體內毒素的謝意和對他曾經偷了涼沫初財物的歉意,而蔔羽最應該向涼沫初解釋的離開原因卻只是寥寥幾筆帶過。

“呵呵,該與姑娘解釋的倒是一句都沒說。”南璃調侃道。繼續向下看去,書信後半段的內容卻有些出乎南璃意料。蔔羽向涼沫初十分詳細的說明了一件事,自他上次追着那蒙面女子離開後曾一度于暗中探查過一番,瀾滄城外多次出現的刺客雖非同一組織卻都有着同一個目标,那便是涼沫初。蔔羽言明這些刺客他已經幫涼沫初解決掉了,但是以後或許還會有,叮囑涼沫初一定要小心。

“涼姑娘,那紙家主令能否借與在下一觀。”按照信上所說蔔羽應當還轉達了一紙他從刺客身上搜出來的涼家家主令,南璃翻了翻手中的幾頁信紙沒有找到後便想向涼沫初讨要。

正站在窗邊品茶吹風的涼沫初聞言轉過身來,清澈的眸子裏染上幾許惑然,“家主令?那是什麽東西。”

南璃揚起手中信紙,溫聲道:“蔔羽于信中所寫的家主令,他從追殺姑娘的刺客身上搜來的。”涼沫初心性至純這是南璃早已知曉的,然而他萬萬沒想到如今刺客都要追上門來了這姑娘竟還能是一副茫然無知的模樣。

涼沫初歪着頭想了會兒,随後揀起桌角的信封看也沒看就朝南璃丢了過去,“我沒注意,你看看裏面有沒有吧。”

“呵~”對涼沫初這萬事不在乎的性子,南璃也是沒辦法。瞧着她扔完信封便轉回身繼續欣賞窗外山景去了,南璃望向她的溫潤目光中忽而流露出些許似是無奈又似是羨慕的神色。然而他到底不是涼沫初,便永遠也學不來她的灑脫。涼沫初可以不在意自身的安危,不介意那些想要加害于她之輩,但是,他做不到。

拾起涼沫初扔過來的紙封,南璃将封口向下拿在手中晃了晃,“啪嗒”一聲,一張被疊得方正的薄紙從封口處落出來掉在桌上。

聽到聲音,涼沫初回過頭瞧了一眼。

見她似是有意,南璃柔聲問詢,“姑娘要看嗎?”

“不看。”涼沫初冷冷回道。

言罷,她自斟了一盞溫茶重又回到窗邊去吹風。

知涼沫初确實無意來讀,南璃便屈指展開薄紙,果見紙上清清楚楚寫着命涼家下屬将涼沫初帶回的令文。雖不明這名涼家下屬為何未在讀後及時銷毀令書,但紙頁擡頭處钤蓋着代表涼氏族長的暗紅繁紋印記的确證明出這份家主令的真僞。南璃又反複默念了幾遍命令的內容,文字雖簡短卻并無疏漏之處,無論怎樣也讓他找不出其中問題來。

但是南璃知道,憑借涼沫初在涼家的地位,可說是崇高也不為過,涼家家主又如何會下達這樣的一紙家主令。

這紙間措辭未免太過輕慢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再續文時已是十萬字,第一次嘗試寫到這麽多,有點小開心<( ̄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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