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天(2)

沒有文字,這個很确定,男人對于她在泥地上用樹枝劃出的文字表示“你這到底是個啥”。就連象形文字都沒有,塗莉莉畫了一個簡筆畫的鳥,男人看懂了,但也沒有給出文字。

這也很正常,人類有文字記載的歷史也只有5000年而已,文字出現的歷史肯定比建立城邦和國家更早,“結繩記事”畢竟不靠譜,而且是跟“世代相傳”配套的,這意味着傳承歷史的人得有個好記性,可衆所周知,語言作為媒介,在傳輸過程中都逃不開敘述者的二次創作,傳了幾代後,記載就會跟真實歷史出入極大。

文字的出現必定是用于“記載”,最基本的就是用于記載食物的數量,一場戰鬥你可以用壁畫來記錄,但某年秋天部落曬了多少只風雞總不能一排排的畫上去吧?人口數量也同理。

人口數量不論在什麽時代都是非常重要的,一個部落越大、人口越多,就意味着能有更多的食物儲備,更能保護部落不被其他部落攻擊。但部落時代的問題是,人口數量其實是有下限也有上限的,下限是自保的能力,一個自然形成的、以血緣為聯系的部落至少要有50人,上限不超過150人,超過150人之後,就要形成階層才能更好管理、經營,而這時候部落也就不會僅僅局限于血緣關系了。

塗莉莉絞盡腦汁詢問男人,他的部落有多少人,兩個人至少溝通了半個多小時,說話帶比劃,才讓男人明白她到底在問什麽。得到的數字是10個10,再加2個10。

120人的話,确實不能算是大部落。

聽男人的意思,隐約的像是說,之前人數要多一點,但春天的時候跟附近部落打了一架,死了十幾個男人,被搶走4、5個女人。

這一段敘述也很亂,兩個人因為“殺人”、“死亡”這種動詞理不清,糾結了很久,她才聽明白。

所以他在溪邊看到有火堆的殘跡,才會謹慎的停下來查看,他以為是森林那邊的部落派人過來打探,為了秋天的進攻做準備。

塗莉莉就不想反駁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對方部落要是派人來偵查,怎麽可能會笨到在水邊留下這麽明顯的痕跡?

這兩件事情信息量很大:第一,說明附近有個人數差不多的部落,人數在150人左右,可能略多一點,但不會超過250人;如果是一個超過250人的大部落,那他的部落春天的時候可不是只死十幾個男人就能算完的;第二,部落裏少了幾個女人,這就意味着少了幾個正在育齡的女人,對方搶女人肯定也是搶成年女人,能生孩子的那種,女孩子不會搶。

不過再想想,就是21世紀現代化的文明國家也還有童婚的事實存在,所以大概也不能一概而論?她認為的“成年”是18歲,沒準原始部落的“成年”是12歲。

話又說回來,正因為部落裏少了幾個育齡女人,所以盡管她很可疑,男人也不會立即殺了她,而是把她帶回部落。

确認了自己已經保住命,她就不慌了。活下去,然後展現自己的能力,基本就能保證她在這個陌生的時代活下去。

天還沒有開始暗,男人停了下來,開始尋找晚上露宿的地方。

他沒有選擇溪水邊,仍然選擇了一棵巨樹,拖來幹樹枝,選擇合适的樹枝,掰掉上面的小樹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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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在幹活,塗莉莉便拿了那把小的石刀仔細查看。

石刀不算很鋒利,材質十分堅硬,上面有用其他工具敲打的痕跡,一點一點的敲薄,敲出刀刃。有一個不長的握手,跟現代的刀具差不多,大概形狀沒有什麽變化。握手上纏着草繩,應該是增加摩擦力用的,方便握着,也方便施加力度。

大的那把石刀形狀跟小石刀差不多,就是刀刃長一點寬一點,握手寬一點。

她試着用小石刀削樹枝,木質不太緊密的樹枝還行,很快就能削出尖頭;木質太硬的還是不行,要用很大力氣才能削動。

男人用大石刀在樹枝上環切,然後踩斷,這樣就取得了一批長度大致相等的幹樹枝。再在樹杈上搭建樹枝平臺,用皮繩和登山繩固定住,仍然是留出1米長的登山繩,用來将她捆在上面,這是為了不讓她滾掉下來。

男人一邊幹活,一邊說話。

塗莉莉在學他們的語言,可也不可能半天就學會,絕大多數時候還是得依靠手勢來猜,交流仍然十分困難。

跟他也沒什麽好說的,已知他是帶她回部落,就沒什麽好問的了。

男人幹活幹到一半,走開了有好大一會兒,回來将剩下的活幹完了,搭建好樹枝平臺,又走開了有半小時,回來的時候,帶回了兩只灰色毛發的野兔。

他示意她跟着他學怎麽剝兔子,野兔抓回來就是死的,他示意了一下,是下套索抓住了,然後他過去撿起兔子,拎起來擰斷兔子的脖子。

他帶塗莉莉到了溪邊,用小石刀先砍下兔子頭,然後飛快的剝出一整張兔子皮,連說帶比劃,她才明白,兔子皮是用來做衣服的。兔子不大,皮子也不大,但可以用很多塊兔子皮縫在一起。野兔繁殖的快,一窩小兔子能有十幾只,幾個月就長大了,一個部落一年能抓到幾百只兔子,用來做衣服是量大管暖的。

他又從她背包裏拿出那塊鹿皮,打着手勢“說”鹿皮也是極好的。他又說了好些話,塗莉莉琢磨着,他似乎是在問她喜歡兔子皮還是鹿皮,他會在秋天之前,給她打到足夠的兔子或是鹿,做一件衣服給她?

她不太清楚自己是否真的“聽”懂了他想表達的意思。

她尋思着,男人似乎是在讨好她?動物界通用行為,送禮物是雄性為了讨好雌性,以增加□□的機會和概率,億萬年來,從動物到人類,都是同樣的思路和做法。

從男人的角度來說,并沒有錯。

但她可不打算找個原始人當丈夫,于是裝作沒聽懂。

男人似乎有些讪讪。不過烤好兔子後,還是把兔子後腿撕給她吃。塗莉莉中午沒吃蟲子,只吃了水果,下午也吃了一路水果,還是不很餓,但還是努力吃下3個兔子後腿。

男人吃東西很仔細,務必保證骨頭上一點肉都不剩。吃完烤兔子之後,又摘了幾個樹果子給她吃。

她心想這倒是很講營養平衡,有肉有水果,就是好像沒有什麽蔬菜?野菜很多,但她幾乎都不認識,男人好像也不願意花很多時間去挖野菜,他倒是拔了幾種草給她看,說這是能吃的。

“吃”這麽重要的動詞當然第一時間就學會了。

還有,男人的名字至少有三個音,是一種能飛的大鳥,她念不好,就用最後一個音稱呼他,“鴻”,沒過半天又變成“阿鴻”。男人接受的很快,并表示新名字挺不錯。

他也問她叫什麽名字,塗莉莉不願意告訴他真名,随手指着樹下的一叢小花,說自己的名字就是花的名字。她琢磨着花的名字應該不會難聽,果然阿鴻表示她的名字很美,還教她怎麽念。

晚上,阿鴻在樹上多停留了一會兒,給她弄了一個小火堆。他做的就很講究了,用樹下的泥土和水,糊在樹杈上,糊了厚厚的幾層,然後在濕泥上架了一個小火堆。

這樣她晚上就睡的更舒坦了。

阿鴻還跟她叽裏呱啦的又說了好多話,只是她能聽懂的有限,似乎是在說部落裏的事情。溝通困難實在是一件要命的事情,她花了很長時間才問出來,部落裏管事的首領是男人,但大事小事首領都會去問一個叫魚婆的巫女。

魚婆的名字其實發音也很複雜,她只能大致聽明白其中有“魚”這個字,于是簡化了,就叫她“魚婆”吧。原始人對年齡計算的不是太精細,按照過冬來算,比如阿鴻已經過了2個10加2個冬天,今年冬天就是23歲;魚婆是4個10加4個冬天,在部落裏是最年長的人。

塗莉莉驚呆了:不到45歲就是部落裏最年長的人,這時代的人類平均壽命到底幾歲啊!

阿鴻問她過了幾個冬天,她照實說了,2個10加3個冬天,她其實比阿鴻大1歲,但完全可以忽略不計,阿鴻也不覺得1歲之差有什麽問題,反而很高興。

這麽“談話”可費腦子了,很不容易才能得到一點信息。她白天走路太多,累了,于是打起了呵欠。阿鴻很知趣,還是把她像昨晚一樣捆在樹上,然後就乖乖的下樹,靠在樹幹上。

塗莉莉等他沒什麽動靜了,才打開手機:唉!只有30%的電量了,待機時間雖然還有4個多小時,但實際上用不到4小時就會沒電關機。

這是她跟文明世界的最後一點聯系了。

她難過的看着相冊裏的照片:現代科技多麽神奇!她甚至不知道這算不算好事,比如要是100年前的探險家,深入南美熱帶雨林的時候,肯定沒有什麽移動電話,也不能用一個小小的電子設備就帶上幾千幾萬張照片,他們遇到這種情況可能就不會多想家人和朋友,但她——

她嘆了一口氣,多想無益,還是想想将來吧。

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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