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大年初二,回娘家。

這是華夏特有的風俗,在這一天出嫁的女兒要回娘家,老公會陪伴着一起回去,也被稱為迎婿日。

陸家主一大早就陪着陸夫人去了白家,陸年本來也應當一起去。可他在臨出門時,瞄見了今天表現的格外乖巧的小奶喵。

陸年盯着奶喵看了一會兒,放棄了同父母一起去看外公的計劃,打了個電話和外公致歉後,抱着貓留守在家裏。

初白本來還想着,趁陸年等人不在,甩開幫傭溜走。可怎麽都沒想到,陸年竟然不去了。

一直等到中午吃飯,陸年都沒有絲毫要出門的意思。小奶喵從他平淡面癱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想法,只能讪讪的放棄了自己的打算。

吃完飯,它回房午睡,抱着一顆軟玉,慢吞吞的吸着裏面的靈氣。

軟玉裏的靈氣雖然純淨,但畢竟有限。比起它之前五尾的修為,單靠陸家找來的玉石,想要恢複到過去的樣子,顯然是不現實的。

算了,總比沒有好。啃了這麽長時間的軟玉翡翠,它在努力努力,起碼把第二條尾巴修煉出來。兩條尾巴後,九尾靈貓可以自主排除靈氣中斑駁的雜質。雖然費力麻煩點,但好歹這個世界的靈氣也能拿來修煉了。

小奶喵将軟玉裏的靈氣吸入體內,正準備去摸下一顆,突然,它渾身一僵,猶如被什麽極致危險盯上。

那是一種模糊的感覺,就像是冥冥中的壓力,高高在上的凝視着它。似乎稍有差錯,就會以雷霆萬鈞之力劈下,清除它這個異世來客。

是世界法則!

那個差點弄死它的東西!

已經很長時間沒感覺到世界法則的存在,它還以為這家夥放過它了。可沒想到,只是因為之前它的實力太低微,在法則警戒線之下而已。

而現在,在瘋狂啃了一堆翡翠玉石後,法則就出來找存在感了。

小奶喵有點炸毛的推開那一堆玉石,心裏覺得這個世界的天道就是個敏感小氣的神經病,它都應下初白這個名字,和陸年綁定命契了,結果世界法則對它只是将死刑變成了監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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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好比,它在世界法則眼裏依舊不容于這個世界的東西。一旦它的實力超過世界法則給它劃定的界限,那等待它的絕對不是什麽好下場。

因為這個發現,讓小奶喵本來就不怎麽愉快的心情,變得更加惡劣了。

它有絲焦躁,破不開這個瓶頸的話,難道它要一輩子當一只寵物貓?那它還怎麽出去浪。

想要世界法則徹底的承認它,最簡單的法子是奪舍。

這也是穿越世界,最簡單躲避世界法則追殺的辦法。不光天賜大陸上這樣記載,就連現代社會也不乏小說話本裏有過這樣的情節。

以自己的靈魂奪取一具這個世界的人的身體,以那個人的身份活下去,足以避開世界法則的盯梢。

可初白不願意,它是九尾靈貓,身為大妖,要它舍棄自己的身體,龜縮在人類體內,還是對一個無冤無仇的人進行奪舍,這它做不到。

要知道,活體奪舍,說白了就是兩個靈魂搶同一具身體。被奪舍的原主人的靈魂,會徹底消失,連投胎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更何況還要頂着別人的身份,用別人的臉,別人的身體活一輩子,它不願意。

那除了奪舍,還有什麽法子讓世界法則承認它呢?

陸年給了它名字時,它能感受到世界法則的壓迫陡然一輕。和陸年結了命契後,它甚至能聽懂這個世界的語言,看懂這個世界文字。

這裏面有什麽關聯?是要加深和這個世界的人的羁絆,才能被世界法則承認?可它都和陸年結命契了,難道命契的份量都不夠嗎?

初白一時想不到頭緒。

在它焦躁的開始甩尾巴的時候,溫熱的手撫上了它的背。

陸年一下一下給它順着毛,低聲問:“怎麽了?”

小奶喵趴在床上低低的嗚了一聲,整只貓都透着萎靡喪氣的陰郁。

陸年抱着它起身,“想出去玩嗎?我帶你去。”

初白怔楞的擡頭,他肯讓它出去?

陸年挑眉:“不想去?”

小奶喵立刻嗷了一聲,肉爪爪搭在他手上,眼裏水汪汪的。

陸年輕輕勾了勾唇。

果然是想出去的嗎?

“初白。”他突然喊了它一聲。

奶喵眨眼,覺得他周身的氣息都冷了幾分。

陸年低下頭:“你想做什麽都可以,只是不要瞞着我,好嗎?”

初白:“……”

陸年抱着奶喵準備出門,路過庭院,看見了膩在一起的甜夏和陸墨彰。

這兩人和好後,蜜裏調油一般,幾乎就沒分開過。

陸墨彰見陸年出來,摟着甜夏的手也沒松開,他扯出脖子上的項鏈,将項鏈吊着的戒指重新往她手指上戴。

甜夏瞥了一眼冷淡的陸大少,她的臉皮沒陸墨彰那麽厚,有些不好意思的錘他一下,彎起手指掙紮,不肯戴。

她臉紅的樣子讓陸墨彰嘿嘿一笑,他輕笑着道:“害羞了?陸年又不是外人,你就當他不存在。你昨晚可是答應了我的求婚的,敢反悔,咱們明天就去領證!”

甜夏臉黑了,她踩了一腳陸墨彰的蹄子:“你先放開我,初白還在呢。”

“要麽戴戒指,要麽去領證。”陸墨彰掰開她的手指,将戒指套在她的無名指上,輕輕吻了一下:“領了證,那就是一輩子,生死相依,禍福與共。”

他的神色無比虔誠,認真的模樣讓甜夏一瞬間失聲。

趴在陸年懷裏,絞盡腦汁想着心事的小奶喵聽到這句話,它猛然擡起頭,目光灼灼的盯着陸墨彰。

陸墨彰的話,讓它想到了不被世界法則盯梢的辦法!

如果它想的沒錯,那這個法子足以讓它徹底的擺脫世界法則對自己的限制。

因為這個發現,初白連出門遛彎都提不起興趣了。

陸年抱着心不在焉的小奶喵去外面溜了一圈,見它的心思明顯不在出門上,他頓了頓,腳步一轉回了家。

回家後,小奶喵雷打不動的趴在電視前,看的不是歌舞小品,而是守着一檔約會類節目猛看。那是一檔明星戀愛真人秀,時下十分火熱。

每次裏面的男嘉賓和女嘉賓互動的粉紅泡泡滿天飛時,小奶喵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而且每個男明星出場時,它看的格外仔細。

陸年想到被小奶喵‘喜歡’過的方峥,又看了看電視裏濃眉大眼的男明星,他面無表情的坐在沙發上,陪小奶喵一起看。

看了一會兒後,小奶喵突然問:“你們男人都喜歡這個類型的嗎?”

陸年順着它爪子指的方向看過去,電視畫面上正是一個明豔大方的女人,一頭微卷的大波浪,笑起來妩媚又迷人。

這張臉,陸年很熟悉。

陸家三爺的孫女,他們這一輩裏最早出生的孫子輩,陸娜,他的大堂姐,今年二十五歲,混娛樂圈,算是個當紅小花旦。

他看了一眼人氣投票,這檔明星真人秀,陸娜的人氣得票很高,将第二名遠遠的甩在身後。雖然這種明星戀愛真人秀都是演出來的,但和陸娜搭檔的男明星,眼裏的迷戀卻是實實在在的。

陸年不懂小奶喵為什麽這麽問,沉吟了片刻,淡淡的道:“每個人的喜好都不同。”

“那大部分人都喜歡什麽樣的?”

小奶喵锲而不舍,指着電視裏和陸娜搭檔的男明星道:“我看他就很喜歡這個類型的。”

陸年看了一眼,覺得這個男明星長得有點像方峥。

見小奶喵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罷休的模樣,他躇了躇眉,将奶喵抱起來:“你還小,這不是你現在該考慮的事。”

再次被‘你還小’這三個字擋回來,初白有一股想要脫掉幼崽馬甲的沖動。它磨了磨牙,知道陸年這樣是問不出什麽了。它本來還想順着話題問問,陸年喜歡什麽樣的。

算了,還有機會。

小奶喵跳下地,甩着尾巴準備回房睡午覺了。

陸年見它終于對約會類節目失去興趣,關掉電視,跟着它一起進屋。

陸年先給小奶喵擦了擦爪子和臉,然後将它放在床上,轉身去沖了個澡。之前出門溜了一圈,身上有些黏膩。

沖完澡出來,他只在腰間系了條浴巾,充滿男人味的好身材展露無遺。

小奶喵趴在床上看的津津有味,歪着腦袋想着,該怎麽對陸年‘騙婚’呢。

這是它從陸墨彰話裏得到的啓發,想要世界法則徹底的不再盯梢它,又不想奪舍別人的話,加深羁絆是唯一的途徑。

陸家的命契太過于簡陋,份量也不足以觸動世界法則。那它能想到的,就是和這個世界的人締結下天道誓約。

天道誓約,以彼此靈魂相連,以自身的生命本源同天道起誓,從此禍福相依,彼此相伴。比起命契帶有偏頗的主仆性質,天道誓約則更為公正。

天道誓約并不局限于男女或者情侶,締結天道契約的人有的是兄弟,有的是有過命交情的朋友,還有親人之間締結的。但因為天道誓約的特殊性,大部分締結契約的都是決心相伴一生的人。

所以在天賜大陸上,天道誓約又被戲稱為婚契。

一旦起誓,彼此契機相連,得天道饋贈,兩人之間的羁絆成為被天道承認的存在。但若一人早亡,另一人的力量修為會受其影響,大打折扣。

也因為這一點,哪怕在天賜大陸,肯締結天道誓約的人也不多。

在全民皆武的天賜大陸,個人的修為力量是最重要的,又怎麽肯因為一個誓約,就要承擔修為倒退的風險。

可現在初白沒得選,想要徹底擺脫世界法則的盯梢,将自己變成世界法則眼裏的‘自家人’,唯有這天道誓約的份量可以做到。

至于結契的人選,小奶喵在它認識的人裏扒拉了好久,陸年是最合它胃口的,也是最合适的。

陸年和它之間有命契,它本身的命運契機就和陸年相互交纏。它替他承擔命契,他和它結天道誓約,助它擺脫法則盯梢。

而且陸年對它很好,它也不讨厭陸年,和陸年締結天道誓約,成功率也是最高的。

可是要怎麽讓陸年和它結契,這成了大難題。

首先,天道誓約這個被戲稱為最高婚契的誓約,要怎麽解釋給陸年聽?

總不能直接說,陸家現在已經将它看的很嚴,要是知道這個天道誓約的副作用,就陸家主那愛子如命的性子,它一輩子都別想溜了。

用攝魂術也不行,天道是不會承認被攝魂術控制下起誓的人的。起誓必須是出自本心。

最重要的是以它這幅模樣,陸年就算是個隐性毛絨控,就算它拿出一堆好東西補償他,只要是個正常人的話,也絕不可能會答應和一只貓結天道誓約。

所以還是要恢複人形嗎?

也不知道陸年喜不喜歡它人形的模樣,如果他拒絕它,那……

小奶喵瞅着陸年的模樣,惋惜的嘆了口氣,如果他拒絕它,那就再找別人吧。

它扳着指頭數了數,在現代社會它認識的單身的人不多,除了陸年,就只剩下黑豹少年,方峥和醫生。

黑豹少年和陸年關系親密,叉掉。

醫生作為陸家的私人醫生,和陸家利益交錯,肯定不會違逆陸年的意思,叉掉。

那就只剩下方峥了,亞種人類,具有天賦力量,代表着他體內的血統比一般亞種人類要純。和陸家不對頭,不會懼怕陸年,還想要拐走它。

這樣看來,只有方峥最有希望。

“在想什麽?”

陸年發現小奶喵呆呆的望着自己出神,挑眉問。

小奶喵決定在努力一下,打探一下陸年的喜好,它眨眨眼,軟軟的問:“你有喜歡的人嗎?”

陸年深深的看着它,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有。”

初白怎麽都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它愣了愣,追問了句:“……是像甜夏和陸墨彰那種?”

“嗯。”

小奶喵傻眼,千算萬算,沒算到陸年早就有了喜歡的人。

它有一瞬間的失落,将陸年的名字上也畫上叉叉,排除出去。有些心塞的想着,難道只能找方峥了?

陸年躺在它身邊,習慣性的将奶喵摟進懷裏,溫柔的給它順毛。

不一會兒,小奶喵就抗拒不了被順毛的舒服,喉嚨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有時候它甚至懷疑陸年以前有過貓,否則這手法怎麽會這麽熟練。

“初白。”他閉着眼突然喊了它一聲。

奶喵懶洋洋的不想動,尾巴掃了掃他算是回應。

“初一那天我說的話,不是開玩笑。”他的聲音淡淡的,卻有着不容錯認的認真。

初一?

他說了什麽?

初白張嘴打了個呵欠,慢半拍的回想着。

初一,吃餃子,陸家主和陸夫人擔憂陸年叫不到女朋友,相親,喜歡到足以陪伴一生的人……

【喏,知冷熱,能陪我一輩子的,重要的人。】

回憶定格在陸年伸手點在它額頭,看似平靜說出的那句話。

小奶喵被吓醒了。

剛才還昏昏欲睡的瞌睡瞬間清醒,它撐着爪子站在陸年胸膛上,溜圓的貓瞳瞪得老大,瞪着那個看似閉目熟睡的男人。

不會是它想的這句話吧?

不是開玩笑?

那他是認真的?

他說有喜歡的人,不會是指……它?

初白低頭看了看自己毛絨絨的爪子,确認自己還是幼崽貓的模樣,沒有變成人形,也沒其他地方露餡。

陸年說喜歡它?

喜歡這個模樣的它?

怎麽可能!

難道陸年見過它人形的模樣?

不,它在這個世界沒用過人形。

小奶喵有一瞬間的淩亂。

人類的口味都這麽重嗎?

想到陸年冷淡的性子,又想到人類總是有許許多多奇怪的癖好,比如戀物癖什麽的……

“你……什麽意思?”初白有些遲疑的問。

陸年睜眼,撓了撓它的下巴,眼裏含笑的道:“自己想。”

說完,他閉上眼,不再回應它。

小奶喵趴在他身上,想了大半天,最後只得出一個結論。

陸年有病。

還病的不輕。

喜歡一只貓什麽的,想要和一只貓過一輩子什麽的,這已經是喪病的等級了。

陸家主要是知道他寶貝的獨苗對一只貓‘情根深種’,那它在陸家和諧溫馨的日子,分分鐘就要崩。

不過這樣的陸年也讓它有點蠢蠢欲動,他喜歡它的話,那應該不介意多結一個天道誓約?

傍晚時分,陸家主和陸夫人回來,還從白家帶了禮物回來。

白老爺子不但給外孫陸年準備了禮物,聽聞外孫養貓了,給小奶喵的禮物也備齊了。

白老爺子出身書香世家,一手字寫得極好。他的墨寶在文化圈子內都格外出名,不少人捧着重金去求。

老爺子每年都會送陸年一幅字,字的內容年年不同,有時候是古語,有時候是做人之道。今年白老爺子的贈字特別簡單,就四個字——年年有餘。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飽含了老人對陸年的祝福。

陸家主特別喜歡今年的這幅字,不是往年拗口的古語,還特別貼合過年喜慶的氣氛。而這年年有餘和兒子的名字還挂鈎。

當年陸年出生時,被體內力量沖擊的有早夭之相。在起名字時,陸家主舍棄了其他人建議的一堆文绉绉的名字,給兒子選了‘年’這個字。

就是希望兒子能年年有餘,一年一年的活下去。

陸家主哈哈笑着,讓人将這幅字拿下去裱好,給陸年挂在房間裏。

白老爺子給初白準備的禮物特別清雅,一整套竹編的小貓,一共十二只,各個憨态可掬。

這一套小貓是出自當代竹編大師之手,編好後還用了點漆工藝,活靈活現的。如果拿出去拍賣,絕對價格不低。

除了這一套小貓之外,陸家主和陸夫人還給小奶喵帶回來不少小玩意和零嘴。

相比之下,陸年除了外公的那一幅字,別的還沒小奶喵得到的多。

用陸家主的話就是,兒子大了,不能寵着。閨女還小,要富養,富養。

初白看着那幅字,又看了看陸家主和陸夫人臉上的笑容。

它默默的将陸年的名字從天道誓約裏劃掉,‘騙婚’什麽的,還是找別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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