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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白覺得自己有點倒黴,為什麽大半夜了,還能碰到陸大少。‘大病初愈’的病號不是應該早早睡覺,當個乖寶寶嗎。

這人大半夜不睡覺,跑出來夜游?

是覺得身體好了,就有了作的資本,打算開始夜夜笙歌?

她有微妙的不爽,自己勞心勞力将陸年的身體弄好,不是讓他這樣作的。

不過她到是不擔心會被陸年認出來,因為此刻她的體型,和兩個月前的小奶喵模樣比起來,已經是天差地別。

那次得天道饋贈之後,因為力量恢複到二尾的原因。

兩個月的時間,雖然同樣是白色的毛團,但此刻她已經恢複了成年形态,比小奶喵足足大了六七倍,比一般的家貓還要大一點。

小奶喵就算暴飲暴食,兩個月的時間也長不到這個程度的。

再加上她全身雪白,沒有什麽好認的标記雜色,模樣和滿地竄的中華田園貓沒區別。雖然不想承認,但剛才路過垃圾堆時,她起碼看見三只以上,長得和她差不多的白貓。

在人類眼裏,只要是白毛的,估計就沒什麽分別。

于是白色的毛團很淡定,心安理得的舔了舔爪子,順便沖陸年發出一聲警告性的喵。

這是我曬月亮的地盤,病號快回去睡覺。

陸年沒吭聲,他雙手插在兜裏,就那樣一言不發的盯着她瞧。

初白被他看得有點毛,墊着腳決定換個地方曬月亮。

突然,陸年伸手捏住她的後頸肉,将毛團子拎了起來。

他毫不在意身上昂貴的正裝,将毛團子塞進懷裏,坐在湖邊,一下又一下的撸着她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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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情景,這動作,似曾相識!

不同的是,當初的她是小小的一只,窩在他懷裏空蕩蕩的。

而現在的她,占滿了他整個懷抱。

毛團子獨自憂傷了下自己的體型,沒辦法,九尾靈貓成年體就是比一般家貓還要大一點。在人類眼裏,這就是胖!

“來曬帝流漿?”陸年開口,聲音比以前的他冷了幾分。

初白扭動幾下,不肯讓他抱。同時在心底撇嘴,什麽帝流漿,這根本不是好麽,沒文化真可怕。

她查過資料,這個世界也是有帝流漿的記載的。

清朝的袁枚在《徐新齊諧*帝流漿》中就記載過:“庚申夜月華,其中有帝流漿,其形如無數橄榄,萬道金絲,纍纍貫穿,垂下人間,草木受其精氣,既能成妖。”

以此推斷,起碼在一兩百年前,這個世界也許還是有妖族的。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妖族越來越少,其血脈融入人類,以亞種人類的身份現世。

陸年見大白貓反抗,他抱着它的手有一瞬間的收緊。可下一秒,仿佛怕吓到它,他松開了手。

初白輕巧一躍,落在離他不遠的草地上,擡腿就要走。

“如果它還活着,如果它能長大,能變成像你一樣胖……健康那就好了。”

陸年低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毛團子擡起的爪子僵在半空。

他剛才是想說她胖!?

它猛然扭頭,看到身後的陸年閉着眼仰躺在地上。

他昂貴的正裝沾上了地上的草屑,明明看不清神色,卻讓人覺得他透着一絲疲倦哀傷。

“你們貓都有驕縱的小性子,它肯定還活着,只是生氣了,才躲起來不見我。”

對于枉顧它的意願結下命契,它還是介懷的吧。所以才會在命契被斬斷後,毫無留戀的離開他。

陸年輕笑:“真是任性又警惕的家夥,我還以為它多少會喜歡我一點,會不舍得離開……”

那天回去後,德令哈的酒店裏只有一灘血跡,小奶喵不見蹤影。他不相信它死了,也許受傷頗重,但絕對不會死。

它有一些神鬼莫測的手段,他知道。

他能活下來,想必也是因為它的緣故。這樣的奶喵,怎麽可能死。

讓他有點難以接受的是,它寧肯拖着重傷的身子,也要離開他。就像之前的每一次,幹脆利落到,讓他想找借口都找不到。

任性又無情的家夥。

陸年睜眼,看着不遠處的大白貓,勾了勾唇問:“大白,你說你們貓怎麽都這麽沒良心呢?”

他的眼色深深,裏面有着初白看不懂的情緒。

初白磨牙,誰是大白啊,你起名字還是這麽沒水準!

還有,到底誰沒良心?

要是沒有她,他早就爆體而亡,變成一灘碎肉了!

泡了她的靈泉,得天道饋贈淬煉了身體,掐腰啃嘴折磨她,最後還莫名其妙的喊着別的女人。

初白覺得自己簡直是天上地下,第一只心腸善良到堪比菩薩的九尾靈貓。

人類果然才是最沒良心的!

“大白,你要走了嗎?”

見它不理會自己,陸年懶懶的又喊了一聲。話裏似有深意,可惜無人能懂。

大白貓的回應是甩了甩尾巴,壓根不理會他竄出去,消失在湖邊。

陸年看着大白貓消失的方向,眼波晦暗。

在白團子拐過一個轉角,眼看就要看不見時,他起身,無聲無息的跟了上去。

陸年的身手很好,從之前那圍殺中就能看出來。

雖然他小時候有早夭之相,被體內龐大的力量沖撞,經常進搶救室。但在體內力量和緩時,他和正常人無異。

陸家從來都不是溫室,哪怕陸家主溺愛唯一的兒子,卻不會嬌慣。

從小,在陸年正常的時候,都是按照陸家繼承人的标準來培養的。從詩書禮儀到武器身手,沒有一樣落下。

陸年的追蹤技術不差,配合他的身手幾乎可以做到無聲無息的跟着。他遠遠的墜在大白貓後面,面無表情的一路尾随,想要看看它會去哪裏。

離開了他,它選擇的落腳點會在誰那?

起初,初白也沒想到陸年會尾随。

直到走了一大段路,她出于謹慎,用神識凝神感知了一下,發現天道誓約的感應居然依舊存在,就像是契約另一端的人就在她附近,她這才悟了。

陸年這個壞蛋,偷偷跟着她呢。

天道誓約被戲稱為婚契,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這個感應。不像陸家的命契是單方面的感應,猶如狗鏈子,為主的可以感應到為仆的人,為仆的對為主的卻無法感知。

天道誓約裏契約雙方互有感應,就像是陰和陽,光與影,無論相隔多遠,只要還在同一個世界,只要會駕馭靈力,能将神識外放,凝神感知之後,都能模糊感知到。

甚至在一方有危險時,只要修為足夠,天道誓約裏的感應可以讓另一方瞬間到達有危險的那人身邊。

而且離的越近,感知的程度越清晰。

像現在,她稍稍凝神,就能明顯感知到陸年距她不過五十米左右,斜後方,那個大大的垃圾桶後面。

至于陸年為什麽感應不到她,那是她在青海時,将陸年扔出空間那會,就在他身上拍下了隔絕陣法。

也是因為要确認這隔斷陣法的效果,她才會在之前接近陸年。

這個隔絕陣法很簡單,類似一個屏蔽器,将天道誓約和命契之間的感知降到最低。

好處是避免暴露自己,缺點就是屏蔽是雙向的。陸年感知不到她,而她對陸年的感知也會模糊幾分,必須主動用凝神,才能模糊感知到。

就好比以前是被動技能,無時無刻能感受到對方的存在,而現在變成主動技能,她一開始沒用,所以沒發現陸年出現,才會撞在他的腿上。

還有一點不好的就是,這個隔絕陣法的痕跡太重,如果放在天賜大陸的修士身上,分分鐘就暴露了。

可陸年對陣法所知道的并不多,加上這些玄門妙法早就失傳斷代,自然也察覺不到異常。初白就是看準這一點,大喇喇的将隔絕陣法拍在他身上,欺負他‘文盲’。

毛團子歪了歪頭,既然感應不到她,那陸年偷偷跟着她,是想做什麽?

難道是發現她就是小奶喵了?

不可能,以陸年的性子,和深度控貓的病态。如果真的發現她就是小奶喵,肯定會第一時間将她抓回去。而不是偷偷尾随。

所以,只是在懷疑嗎?

可是為什麽陸年會懷疑它?

它現在的模樣和小奶喵光體型就天差地別,人類看貓都長得差不多,陸年是怎麽起疑的?

這個念頭在腦海裏一閃而過,雪白的毛團子甩了甩尾巴,輕巧的躍起,落在一處長條座椅上,喵嗷的叫了一聲。

那椅子上趴着三只貓,兩只在打着玩,另外一只眯着眼睛打盹。見初白跳上來,打着玩的兩只低低的沖外來者咆哮了聲,眯着眼打盹的那只懶洋洋的看了她一眼。

這裏綠化好,又是自然景區,流浪貓本來就多。許多貓都是這裏的長住客,白天有人投喂,夜晚借着月色嬉戲打鬧,生活別提多滋潤。

初白沖警惕的盯着自己的兩只貓咪嗚一聲,她的聲音裏帶着無聲的力量,那兩只貓逐漸放松了警惕,見初白混進來也不再咆哮了,很快和她玩到了一起。

不過一會兒,除了這幾只貓外,三三兩兩的貓咪鑽出來。以長條座椅為圓心,四散在周圍曬着月亮。

這些貓的數量多的出奇,黑的、白的、三花色,各種花色都有,最多的竟然還是白色的貓。

藏身在暗處的陸年眯了眯眼,他知道這裏貓多,卻沒想到會有這麽多。視線在貓群裏掃了一圈,再移回長椅上時,那只大白貓已經不在長椅上了。

似是跳到了地上,和貓群混在了一起。

陸年的視線在貓群中的白貓身上一一掃過,每一只被掃過的貓都仿佛被什麽恐怖的東西盯上一般,毛都炸起來了。

他從躲藏的地方走出來,一步一步靠近貓群。随着看的越來越清楚,他身上冷淡的氣息越來越恐怖。

長椅上打盹的貓忽然喵嗷了一聲,反身跳下椅子,沒入草叢中消失了。

其他貓頓時一哄而散,消失的速度讓人嘆為觀止。

陸年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泛起自嘲扭曲的微笑。

貓群裏沒有那只大白貓,它在他走出來細看之前,就溜走了。

再一次的從他面前溜走。

它長大了,不,應該說是恢複成了他記憶中的模樣。還裝作不認識他的樣子,就……這麽想和他撇得幹幹淨淨嗎?

為什麽?

因為無法忍受他們陸家的命契,所以哪怕命契斷了,它也不想回到他身邊。

他對它的好,他和它相處的那些日子,在它眼裏……都不值一提嗎?

只對它好,終究還是無法留下它。

陸年坐在長椅上,像是渾身的力氣被抽盡。他擡手遮住眼睛,若是細看,會發現他的手微微顫抖。

初白,只是溫柔對你,不夠嗎。

想要你主動回來,果然只是奢求嗎。

……

午夜時分,四周靜悄悄的。

超級月亮的月華落在他身上,仿佛給他鍍了一層光,也讓他格外顯眼。

陸墨彰載着甜夏路過,猛地看到路旁長椅上的陸年,吓得他差點将油門踩成剎車。

将車停靠在一旁,陸墨彰讓甜夏留在車上等他,自己向陸年走去。

“喂,別告訴我你是失戀了,在這裏對月傷懷呢。”

陸年沒動,低沉冷淡的吐出一個字:“……滾。”

陸墨彰一愣,自家這個堂弟從小一起玩到大,陸年什麽樣他最清楚。能讓陸年吐出這個字,說明他現在的心情十分惡劣,差到極點那種。

也沒在意陸年讓自己‘滾’,都是穿過同一條褲子的好兄弟,互毆的時候都有,更何況只是心情不好發洩的一句話。

陸墨彰坐到陸年身旁,捅了捅他:“說說?咋了?”

陸年緩緩放下手,睜開眼,眼裏漆黑如墨,渾身充斥着無邊的氣勢和壓力。

“第三次,這是它第三次撇下我,從我身邊離開了。”

“誰啊?還能有人無視咱們陸大少?”陸墨彰打趣。

陸年看他一眼,眼波深沉:“有句老話叫事不過三,既然溫柔以待沒有用,那再次抓住它後,我會讓它哪裏都去不了。”

陸墨彰愣了下,總覺得陸年這段時間一直壓抑在心底的什麽東西,湧了出來。這讓陸年整個人都變得有點可怕。

這念頭在陸墨彰腦海裏一閃而過,再擡眼細看時,陸年已經恢複了正常。

陸墨彰以為自己看錯過,回味了下陸年剛才的話,被裏面透出的信息震住,傻眼:“它?等等,你是說你的貓?”

一副失戀被甩,陰郁低迷的模樣,結果是為了那只奶喵?

陸墨彰在此刻和曾經的初白有個同一個想法,陸年這是病的不輕啊!

叔叔嬸嬸知道陸年對一只奶貓上心到這種程度嗎?

另一邊,擺脫了陸年後,白色的毛團子換了個地方曬月亮。

那是一棟大樓的頂層天臺,一只貓趴在最高處,讓銀色的月光将自己籠罩。這位置沒有陸家大宅那邊好,但勝在安全。

初白曬着月亮,居高臨下的看着底下萬家燈火。

帝都的夜晚,有一種炫目迷人的美麗。

她看似在欣賞夜景,但如果拉近了看,就能發現那雙溜圓的貓瞳都沒聚焦,顯然是在發呆。

回想剛才的事,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初白覺得自己之前想岔了,會不會陸年不是沒認出她,也不是在懷疑。他認出她了,不過沒強硬動手而已。

可是,他是怎麽認出她的?

還有,沒有第一時間抓她,他那樣子,簡直就像是他在等她主動回去。

主動回去?

白色的毛團換了個姿勢,有些不是滋味的将這個想法扔出腦海。卻怎麽也忘不了,剛才溜走前,最後一眼看到陸年的樣子,他靠坐在長椅上,以手掩面。

那個人,在傷心嗎?

白貓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她是不讨厭陸年,不想讓陸年死掉。可她也不喜歡被禁锢在陸家,九尾靈貓天生喜歡自由,又怎麽肯輕易為了一個人類而停留。

就算陸年對它有恩,但她也回報過了。

她和陸年相處的時間并不算太長,從她被抓住結命契,到她離開,滿打滿算不過一個多月。

才一個多月……

一個從以前就有疑惑浮上心頭。

陸年對她,是不是執着的不太正常?

以前她以為陸年是深度毛絨控,沉迷吸貓不可自拔。

可經歷了方峥卧底事件,還有之前不少人往陸家送貓都被趕了出來,再加上剛才碰到那麽大一群貓,陸年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這已經不是一個合格的毛絨控的表現了。

簡直更像是,他吸的不是貓,而是她。

初白:“……”

得出這個結論,初白自己先雷了一下。她略羞恥的想着,原來自己的奶喵模樣那麽迷人嗎,才一個多月,就能讓人如此沉淪着迷……

毛絨絨的腦袋甩了甩,她将自己的歪掉的腦洞拉回來。

陸年為什麽對她這麽執着?難道只是因為她是陸年的命契者?

這不可能,以陸家的財力和陸年的為人。就算是命契者,不會虧待它,但如果不是真心喜歡的話,也不會勉強自己對她好到這個樣子。

陸年幾乎是從第一次見面就對她很好,那種毫無底線的縱容。他看她的眼神,除了溫柔喜歡,有時候還會有一種她不熟悉的情緒。

現在想想,那情緒像是思念一般。

思念?

白貓愣了愣,難道陸年以前就認識自己?

不可能吧,她很确定在幾個月前,她還在天賜大陸浪呢,根本不知道會來帶現代社會,也不知道陸年是誰。

那,陸年思念的是誰?

【我就知道,只要陸年有危險,陸家就會拿亞種人類給他續命!】

【那個亞種人類還真是可憐,替陸年續了命,卻沒人記得它。】

【我怎麽知道那個亞種人類是什麽樣子,陸家将一切的掩蓋了下來。】

方峥曾經說過的話,冷不丁的竄了出來。

初白甩了下尾巴,一個詭異的想法浮現。

難道陸年以前真的和別的亞種人類結過命契,續過命?

可是陸年親口對她說過沒有。

除非,他在騙她。

以前的陸年是什麽樣,三年前陸年性命垂危的時候,又是怎麽從鬼門關前回來的。這些,她都不知道。

陸家和陸年也絕口不提。

如果是陸家和陸年掩蓋了曾經有過的命契,那陸年對她莫名的執着,難道是把她當成以前那個亞種人類的替身了?

方峥口中,在三年前救過陸年一次的亞種人類,難道也是只白貓?

她問陸年時,陸年說沒有和別人結過命契,是在騙她嗎?

不,陸年不像是這樣的人。

初白否定了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她不相信陸年會騙她,那個風光霁月的男人,是不屑于用這種低俗的手段。

可是,人類是複雜生物,她活了幾千年,依舊弄不懂人類這個種族。她印象中風光霁月的陸年,是真實的嗎?

還有,陸年有時候看她的眼神,分明就是有鬼。

就算在命契上沒有騙她,那家夥絕對也瞞着她什麽!

毛團子将和陸年相遇以來的事都細細的理了一遍,陸年對它莫名的執着和感情,陸年熟練高超的撸貓手法,怎麽想都像是……

就算沒有結命契,他以前也絕對有過別的貓!

所以,她對陸年來說,最終還只是個……替身嗎?

陸年對她那麽好,也是透過她在思念着別的貓。

想到這,初白吸了吸鼻子,陡然覺得頂層的風有點大,吹得她的眼睛有點不舒服。

因為這個發現,讓她頓時沒有了曬月亮的心思。毛絨絨的白貓站起來,慫拉着耳朵,連尾巴都不甩了,耷拉在身後,慢吞吞的轉身離開。

那背影,渾然沒有了之前的神采飛揚,看起來竟然透着幾分可憐兮兮的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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