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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卓玉錦神情緊張的模樣收入眼底,卓琏忍不住嗤笑一聲,面前這對母女還真是異想天開,只用一個或真或假的消息,就想将無名井弄到手,怕是舒坦順遂的日子過久了,真以為所有人都是傻子,任由她們擺布。

“卓玉錦,既然你不想讓我再說下去,便帶着母親回府吧,打從我出嫁那日起,就是桓家的人,總不能将自家的酒坊雙手奉送。”

卓琏臉色堪稱冷淡,語氣也無一絲起伏。

不知為何,看到她這副模樣,卓玉錦胸臆中無端生出了幾分羞惱,提高聲調質問,“桓謹已經死了,你真打算在桓家守一輩子寡?卓家是生你養你的地方,難道還會害你不成?”

慢慢說着,卓玉錦也覺得是這個道理,她這姐姐本就貪財輕浮,先前跟于家少爺不清不楚,鬧得父親顏面盡失,甚至還影響了自己的名聲,此等不知廉恥的婦人,如何甘心為死人守着身子?說不準是認定了桓家人老實本分,她能撈到更多的好處,方不願離開。

在話本中,卓玉錦也算是頗有分量的一個角色——女主角的表妹。

她擅長釀酒,後來拜得名師,釀造出的清酒色如竹葉、香氣清遠,因此博得德弘帝的青眼,不止令卓家一躍成為皇商,自己還嫁給了身份高貴的寧平侯世子,商戶女成功飛上枝頭,比起先前高貴數倍,确實令人豔羨不已。

但此時此刻,卓玉錦還太過年輕,一舉一動尚且透着稚嫩,心思根本瞞不過人,想必還得再歷練數年,才會像書中描寫的那般落落大方、善解人意。

卓琏彎下腰,将地上的土筐撿起來,也不去理會那對母女,徑自往城門的方向走去。

她的時間不多,實在沒空再與這些不相幹的人繼續糾纏,等過幾天香泉曲造好了,便要開始釀酒,若不想日後忙亂不堪,必須趁現在将桃樹挖回來,種在家裏。

看着女人逐漸遠去的背影,卓玉錦咬着下唇,狠狠跺了跺腳,道,“娘,卓琏現在翅膀長硬了,您親自過來她都不理會,想來是不會将酒坊賣給咱們,這該如何是好?”

卓玉錦本身的釀酒天賦就不差,但她要強,凡事都想做到最好,才會對那口無名井産生這麽深的執念。要是有了清冽甘美的井水,她釀造出來的米酒品質定會更高,到時候拿着成品進京拜師,成功的可能性才會更大。

樊蘭拍了拍女兒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母女倆坐上馬車,邊往卓府趕樊蘭邊道,“就算桓謹沒了,只要卓琏一日沒離開桓家,娘就無法插手,但要是桓家人将她逐出家門,她一個被休了的婦人,下半輩子的前程都牢牢捏在娘手中,還能翻得起什麽風浪?”

卓玉錦眼眸發亮,搖晃着母親的胳膊說,“先前林嬸提過,桓母最開始是想将酒坊賣了的,偏卓琏一再阻止,若沒她從中作梗,女兒早就得償所願了,只是桓母對卓琏不錯,怕是不會輕易将人趕走……”

樊蘭自小長在将軍府,後宅中勾心鬥角的手段她見得多了,嫁到汴州後雖用不太上,但仔細思索卻也能憶起幾分,對付卓琏那等粗笨爽直的丫鬟再合适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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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娘心裏有數。”

卓琏并不清楚樊蘭母女的打算,她快步往城外趕,等到了銅林山時,便按照原身的記憶循着小路往上走。

說起來,原身性情略有些懶散,之所以會出城,特地來到銅林山,是因為她與于滿曾在此私會。這裏景色清幽,樹木繁茂,除了偶爾進山的獵戶以外,根本不會碰上別人,既能一解相思之苦,又能保全名聲,對于滿跟原身而言,可謂是最好的選擇。

有一次幽會時,原身嘴裏發幹,便讓于滿去采些野果潤潤喉,二人沒費什麽力氣便找到了這片無主的桃林,濃粉果實早已成熟,有的挂在枝頭,有的落在地上,汁水充沛,味道也格外香甜,輕輕一咬就能看到細嫩的果肉,品相着實不錯。

那些四五年的桃樹,分量頗重,卓琏自己肯定是帶不回去的,她索性将目光投注在了小樹上,拿着鐵鍬将半人高的樹苗從土中挖出來,放在筐裏,提着往山下走。

一開始還沒有什麽感覺,但随着時間流逝,她胳膊沉得厲害,呼吸也粗重了幾分,卻沒有放開手。

卓琏累出了一身汗,耗費了幾個時辰才回到桓家,剛将桃樹埋在土裏,準備打水洗去一身污濁,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道陰瘆瘆的聲音。

“你去哪兒了?”

桓慎早就知道原身與于滿的私情,此刻看到女人雙頰暈紅,眼角含春,心中湧起了無窮無盡的怒火,讓他面色越發陰沉。卓琏曾剛跟他保證過,說早就跟姓于的一刀兩斷、再無瓜葛,現在看來,不過是糊弄人的假話而已。

只瞥了一眼,卓琏就猜出來桓慎的想法,無非是懷疑她與外男私會,丢了桓家的臉面罷了。像這種自以為是的男人,除非他自己想明白,你說得再多都沒有任何用處。

指着剛剛栽好的桃樹,她淡淡道,“昨日我跟娘說話,小叔沒聽見嗎?咱家的院子太空了,眼下種些桃樹,等将來成熟後不止能吃果子,還能釀制桃醋、桃花酒,看着也舒心的很,一舉數得,本是好事,小叔何必如此嫌棄?”

女人肌膚本就生的白淨,一雙杏眸直直睨着桓慎,眼裏透着淡淡諷刺,讓青年身軀一僵,張了張口,不知該如何解釋。

一路将土筐擡回來,卓琏掌心早已磨破了皮,紅腫的傷處還滲着血絲,與柔潤勻淨的手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起來尤為礙眼。

在桓家敗落前,桓慎一直是被當成公子哥兒養着的,渾身上下的臭毛病半點不少,最是愛潔不過,若誰身上出了汗,他定會遠遠避開,十分嫌棄,但現下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卓氏額間滲出不少汗珠兒,他卻并不覺得味道難聞,反倒有些別扭。

“你受傷了,我屋裏有金瘡藥。”青年聲音沙啞道。

聽到這話,卓琏滿臉驚色,只以為自己産生了幻覺,否則以桓慎的脾性,又怎會主動跟她服軟?

“我沒聽錯吧?小叔居然肯将傷藥拿給我了,竟不怕污了你的東西?”

桓慎抿唇不語,神情卻顯得有些狼狽。

卓琏微微笑着,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話本中的鎮國公願意緩和關系,對她來說是天大的好事,只要自己好好護住桓母桓芸,一心經營酒坊,原身的命運就能扭轉。

此時她心中無比慶幸,自己穿越過來的時機剛好,沒有強行将砒.霜灌下肚,落得無可挽回的結果。眼前這人雖會成為名震大周的鎮國公,但如今卻只是個性情陰鸷的青年罷了,就算天生神力,武藝高強,也不會有那麽重的防心,讓她陷入絕境。

桓慎轉身回房,沒過多久就拿着一只巴掌大的瓷瓶走了出來,他身形高大健碩,伫立在卓琏跟前,将陽光遮住了一大片,視線頓時暗了幾分,濃郁的壓迫感也籠罩着她,要是換成別人,恐怕會被駭得兩腿發軟,站都站不穩了。

從他手中接過傷藥,卓琏柔聲道謝,便提着木桶往房間走去。

因掌心剛受過傷,稍一用力便會傳來陣陣痛意,卓琏微微皺眉,動作不免有些晦澀,桓慎也沒說什麽,一把将木桶搶了過來,擡到屋裏。

“小叔力氣頗大,能不能再幫我把廚房中的熱水端過來?竈裏的水剛燒開沒多久,若拿不穩灑在身上的話,恐怕會燙出不少水泡......”

卓氏這般得寸進尺,按說桓慎該厭惡才是,畢竟這婦人心腸狠毒、品行極差,若自己再縱着她,指不定會鬧出什麽亂子,只是掃過女人帶着血絲的掌心,拒絕的話哽在嗓子眼兒,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桓慎依言将熱水端來,便見卓琏走到浴桶前,輕聲道,“将水倒進去即可。”

“你要沐浴?”他不贊同地擰眉。

卓琏漫不經心地點頭,“我上山累出了一身臭汗,最近天氣暖和了不少,要是再不擦洗幹淨,過幾日你就能聞見馊味兒了。”

“你掌心有傷口,不能沾水。”

“無礙,只不過磨破了一層油皮兒而已,就算不用上藥,過不了幾日便能痊愈,多謝小叔挂懷。”她道。

等水溫調好後,桓慎快步離開房間,俊美面龐滾燙極了,就算卓氏身體不便,他身為男子也該避嫌,哪有幫長嫂兌洗澡水的道理?偏卓氏覺得理所應當,沒有察覺出任何不妥,難不成真是他多想了?

卓琏可沒心情理會桓慎,她三兩下将身上的衣裳褪去,踩着小馬紮邁進木桶,兩手掬起水花,不住往身上潑灑。

與此同時,樊蘭沖着苗平吩咐幾句,後者便頂着一張腫脹不堪的臉,去到城中的藥鋪,買下了分量不輕的蒙汗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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