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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仁雖只是個小小貨郎, 性情又節儉,但每當逢年過節、父母親人聚在一起時,他都會咬緊牙關,買些清酒給他們嘗嘗鮮。
往日汴州最出名的酒水是清風嘯,堪稱色香味俱全, 喝進嘴便有一股子熱意直往喉間湧, 沒想到眼前這杯中物不止無一絲遜色, 反倒猶有勝之,陸仁面皮漲得通紅, 端着杯盞的手都在輕輕顫抖。
由于氣味香濃, 被吸引過來的客人越來越多, 聽到身旁嘈雜的聲音, 陸仁這才反應過來,趕忙護着杯中酒水, 連挑擔都顧不上了,細細品嘗, 完全舍不得牛飲。
一杯酒喝了整整半刻鐘功夫, 到了最後,就算金波已經冷透,那股甘香依舊未曾消失。
他将杯盞放到地上的木盆中,瞥見已經見底的壇子,心中無比慶幸,虧得他來得早,若是再磨蹭一會兒, 佳釀都被旁人搶光了,自己哪能喝到這種稀罕物?
但當欣喜褪去後,陸仁臉色忽然變了,不住捶胸頓足。在沒碰過好物前,那些帶着浮蟻的濁醪尚可以入口,即使色澤渾濁、味道粘膩、後勁不足,他依舊不會嫌棄,但這檔口,他竟全然接受不了普通的米酒,這該如何是好?
與陸仁懷有同樣想法的人并不算少,他們一個個捧着杯盞,在原地伫立不動,緩了半晌才回過神,嘴裏不住誇贊着。
羅成楊虎等人穿着甲胄坐在攤子裏,有一搭沒一搭地嘬着金波,眼角眉梢透着享受之色,顯然對這份活計很是滿意。
不到半個時辰,兩壇酒就贈完了,有高大健壯的衛士在旁守着,任也沒誰膽敢生出強搶的想法,手頭寬裕的便進店買酒,不然就咬緊牙關離開此地,免得再被陣陣芳醇的香氣折磨。
卓琏沒料到贈酒一事會如此順利,在撤掉小攤時,周圍百姓口中連說不舍,有人來得晚了,見到酒坊中人收攤,滿臉懊悔不住嘆氣。
貨郎将挑擔扛在肩頭,試探着問:“小老板,酒坊的生意本就不錯,您為何要在店外贈酒?”
女人面帶笑意地解釋,“許多街坊鄰居只喝過往日的濁醪,對新釀的清無底與金波都不了解,嘗了味道後,也能知曉品相上佳的酒水究竟是何模樣了。”
桓慎站在一旁,黑眸閃了閃,若是別人說這一番話,他肯定會覺得那人大言不慚,但卓琏在釀酒一道上的天賦是他親眼所見,造出來的佳釀比起禦酒都不差什麽,汴州這片土地太小,根本困不住她。
今日酒坊開張的時間延後不少,已經有許多老客等在外面,被寒風吹得哆哆嗦嗦。卓琏心裏過意不去,手上收拾的動作加快些許,跟衛士們道了謝,又送了幾升酒後,忙不疊地折回店中。
随着桓家酒坊的生意越來越好,瞿氏與桓芸也會來到前頭打酒收錢,甄琳不方便露臉,索性呆在後院,做些淘米搗藥的活計。
此刻羅成手裏握着酒瓶,直勾勾看着站在櫃臺後的窈窕身影,咂咂嘴道:“桓兄,嫂子還真能幹,往日是我不好,竟信了那些莫須有的流言,對她生出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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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桓卓氏的本事,每月賺得的銀錢絕不會少,就算守了寡,也不會為了財帛勾引吊兒郎當的于滿,指不定是有人嫉恨她,才會傳出那些腌臜不堪的污言穢語。
發現同僚眼神不對,桓慎側身擋住他的視線,俊美面龐微泛冷意。
羅成也意識到了不妥,賠笑兩聲,緊緊把瓷瓶摟在懷中,免得桓兄動怒之餘,将上好的美酒給奪回去。
卓琏并沒有分出心神關注院外,她一直都在前堂打酒,等晌午倒出空來,便親自去了趟藥鋪,買下川烏等藥材,直接進了廚房。昨日俞先生臨走前,已經付了銀子,神仙酒以清無底作為主料,輔以多種藥材,全都算不得什麽名貴之物,每升只收四百文就足夠了。
竈臺上炖着魚頭豆腐湯,所謂千滾豆腐萬滾魚,這兩樣食材都經得起煮,炖的時間越長,滋味便越發濃郁,現下湯水呈現出奶白色,豆腐塊兒在裏面不住浮沉,即便沒有親口嘗到,也能猜到有多鮮美。
見女子到來,福叔急忙招手,“琏娘快過來吃點東西,你從早上忙活到現在,店裏的生意雖重要,但身體也不容怠慢,否則夫人又該挂懷傷神了。”
因為前堂必須有人看着,晌午這頓飯大家聚不到一起,只能分別來到廚房。卓琏點了點頭,把紙包放在桌上,洗了手,才舀了些魚湯到碗裏,配上前幾日腌好的酸蘿蔔,慢慢吃着。
沒過多久,桓慎邁過門檻,屋中水汽被冷風一激,化為袅袅白霧,影影綽綽遮擋着男人的面龐,竟有些看不清楚。
見青年坐在桌邊,卓琏道:“再有七日便是年節,過後小叔就要趕回京城了,可有什麽東西需要捎帶,我跟娘提前準備好,省得臨到末了忙亂不堪。”
福叔端着肉湯去窩棚喂狗,廚房中只剩下他們兩人,桓慎眯了眯眼,低聲問,“大嫂就這麽希望我離開?”
卓琏不明白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垂眸思索半晌,才斟酌着詞句作答,“你并非池中之物,将來肯定是要建功立業的,汴州偏僻,遠遠比不上京城富庶繁華,且還有貴人賞識,只有到了天子腳下,你才能夠一展抱負。”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的底氣倒是比最初足了些,知道桓慎性情雖陰郁,卻也不會肆意殘害無辜之人。
她只要做好份內之事,肯定不會像原身那般,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
想到此,卓琏端起瓷碗,抿了口魚湯,緋紅唇瓣頃刻間蒙上了一層亮意,看起來格外柔潤,偏偏她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夾起酸蘿蔔往口中送,桓慎只瞥了一眼便收回視線,只覺得紅白相稱的畫面格外晃眼,令他有些目眩。
“大嫂想讓我入朝為官?”他輕叩桌面。
“妾身是何想法并不重要,一切全憑小叔自己作決斷。”卓琏雖猜不透桓慎的想法,但結合話本中的描述,此時這人已經對樊竹君有了幾分興趣,但沒有及時出手,才被七皇子搶了先。
“你也到了成家的年歲,若真有看上的姑娘,千萬別耽擱,須得抓緊一切機會,獲得她的芳心。”
聽到這話,桓慎面皮抽了抽,兩手緊握成拳,搭在膝頭。
卓琏心裏高興,話比平時多了些,繼續勸道,“行之,珍惜眼前人,若是錯過了,日後再是後悔也沒有用。”
一邊說着,女人一邊拿起放在桌上的酒壺,倒了兩杯金波。恰巧福叔回來,甄琳跟在他身後進了屋,她也不好繼續開口,只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抿唇笑了笑。
城東一處頗為華貴的府邸中,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坐在榻上,腳邊跪着兩名女子,模樣漂亮,姿态嬌柔,但眉眼處卻隐隐透露着絲絲驚恐,顯然是怕極了。
其中一人顫巍巍地端起酒盞,送到赫連員外唇邊,輕聲道:“老爺,這逢春露味美至極,如今天氣越發寒涼,快喝些暖暖身子,免得寒氣入體,難以安寝……”
赫連員外也沒拒絕,将淺金色的逢春露一飲而盡,血脈中湧動的熱意讓他格外舒适,像是回到了年輕時那樣,渾身都充滿了力量,仿佛上了瘾,根本無法戒掉。
因此,就算府衙外的告示板上貼了文章,言道逢春露中加了附子,時常飲用會損害身體,他仍舊沒有相信,反而日複一日地喝着,從來沒有斷過。
手臂摟住姨娘的細腰,赫連員外稍稍用力,拖着膀子把人扯到軟榻上,剛欲翻身成就好事,卻突然頓住了。
姨娘眼底透出幾分詫異,剛想開口詢問,溫熱的液體便滴在她臉上,帶着濃濃腥氣。
“血!有血!”
女人失聲尖叫,如同受到驚吓的老貓,連滾帶爬地從中逃了出來,守在門外的奴仆聽到動靜,急忙沖到卧房裏,瞥見倒在軟榻上、一動不動的男人,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這才發現老爺已經斷了氣。
轉眼天色擦黑,兩名姨娘跪在地上,面頰青紫,嘴角殘留着殷紅血跡,證明不久前遭受了毒打。
赫連夫人五官僅能稱得上清秀,因年歲過大的緣故,眼角長滿了細細紋路,這會兒挺直腰背坐在原處,擡手便将瓷盞扔了出去,碎片四分五裂,滾燙茶湯潑灑在細嫩肌膚上,兩女疼得冷汗直流,卻不敢吭聲,只能咬牙忍着。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倆一直伺候在老爺身邊,是誰給他下了毒?”
姨娘們不住磕頭,發出砰砰的響聲,哭道:“妾身與老爺同吃同住,再借我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生出下毒的心思、”
話音戛然而止,她突然想到了什麽,聲音尖利極了:“老爺每日都要喝逢春露,妾身記得,有人曾說逢春露中加了附子,那味藥材毒性不輕,即便最開始沒有發作,這都過了好幾個月了,保不齊積少成多,才造成了今日的惡果。”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出現的姓名都是編的,如有雷同,純屬巧合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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