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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玉錦神情恍惚地趕回家裏, 剛走到主卧門前, 便聽到了一陣哭聲。

她掀開簾子邁過門檻, 瞧見面色慘白雙眼紅腫的樊蘭, 整個人都愣住了。

“娘, 到底出了什麽事?您告訴女兒, 一家人齊心協力, 肯定能渡過難關。”拉着婦人冰涼的雙手, 卓玉錦一顆心沉入谷底, 聲音微微發顫。

對于唯一的女兒,樊蘭自然是在乎的, 此刻她拿起帕子擦幹眼淚,嘶聲解釋道:“你爹在外面養了個婦人, 肚子裏還懷着身孕, 若她生下男胎的話, 日後卓府所有的家業都會留給那個孽種繼承, 咱們母女倆就成了外人。”

卓玉錦只覺得自己聽岔了,清風嘯之所以會成為禦酒,全都是看在樊家的面子上,父親這麽做,是打算跟将軍府撕破臉嗎?

将女兒倍受打擊的模樣收入眼底,樊蘭心疼得無以複加, “卓孝同不是糊塗人,等他回了府,娘将其中利害說清楚, 想必他也不會做的太過。”

說這話時,她嘴裏彌漫着一股苦澀的味道,當年為了嫁給卓孝同,她做了不知多少錯事,本以為自己不會後悔,哪曾想那個溫和知禮的男人根本就是個畜生,早就将曾經立下的誓言忘到腦後了。

用力咬了下舌尖,尖銳的刺痛讓樊蘭清醒不少,眉目處的悲憤逐漸化為了冷漠。

身為大周頂尖的釀酒大師,焉濤的名聲已經到了家喻戶曉的程度,連帶着出自他手的酒錄也有不少百姓翻閱。

有的人看重虛名,不想跟下等酒沾邊,幹脆放出話來,言道從今往後都不再踏足桓家酒肆半步。

若只有普通百姓說出這種話,倒不會造成多大的影響,偏偏寧平侯府的二公子還特地寫了一篇文章,也透露出對清無底的鄙夷。柴朗身為太子侍讀,頗有才學,許多讀書人都以他為榜樣,聽說消息後紛紛效仿,仿佛桓家酒都是不堪入目的污物一般。

京城雖是天子腳下,但能買得起清酒的人仍不算多,儒生也算是極大的客源,眼下柴朗一表态,酒肆的生意都冷清了不少。

這天鋪子提早關了門,桓母倚靠着櫃臺不住嘆氣,“咱們來京城不到半年,從未與寧平侯府打過交道,更談不上得罪了,為何那柴二公子這般刻薄,故意出手刁難?”

卓琏将桌上的殘羹冷炙都倒進木桶中,姣美面龐似是蒙着一層寒霜,神情并不算好。

“若兒媳沒猜錯的話,柴朗這麽做原因有二:其一,文人墨客都愛飲酒,他身為太子侍讀,出入皇宮的次數不少,與光祿寺的人很是熟稔;其二,他怕是見過卓玉錦。”

按照原本的劇情,卓玉錦最後會嫁到寧平侯府,可惜成親的對象不是柴朗,而是他兄長柴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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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事情跟卓家有關?”桓母語調拔高。

卓琏輕輕搖頭,“現在還不能确定,不過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若真沒有半分瓜葛,憑柴朗的身份,也不至于跟咱們酒肆過不去。”

柴家是勳貴,跟普通的商戶哪能有什麽牽扯?正因如此,衆人才會将錯處歸到桓家酒頭上,認定是這家酒肆本就不堪,才會引發陣陣惡名。

還沒等他們将前堂收拾幹淨,突然有一陣腳步聲傳來。

卓琏循聲望去,看到一名模樣清俊的男子站在門檻處,手裏拿着折扇,略微上挑的鳳眼中帶着不易察覺的厭惡。

“客官,小店已經打烊了。”池忠賠着笑臉道。

那人并沒有回應,自顧自走進堂中,掃見卓琏的容貌時,他忍不住皺了皺眉,問:“你就是桓卓氏?”

将抹布扔回盆子裏,卓琏挺直腰杆,緩緩颔首。

“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很早以前柴朗就從卓玉錦口中聽說過桓卓氏這個人,想起她曾經做過的事情,臉色不由一沉。

“清無底雖是出自前朝詩人之口,但僅論名字,未免與清風嘯太過相似了,難道你不覺得羞愧嗎?”由于先入為主的緣故,他的語氣實在稱不上好。

即使青年沒有自報家門,聽到這一番話,卓琏也猜到了他的身份,定是柴朗無疑。

“敢問公子一句,您可曾嘗過清無底?”

見桓卓氏不答反問,柴朗眼底的不滿之色愈發濃郁,“喝過如何?沒喝過又如何?”

“小婦人一家從汴州趕到京城,還不等站穩腳跟,店裏售賣的清酒就被良醞署的大師評為最下等的猥酒,髒水不斷往身上潑,到底是我們厚顏,還是那些大師沽名釣譽?”

就算柴朗出身不凡,卓琏也不怕與他對上,京城附近的楊梅瘟是靠着人中黃丸以及清熱解毒湯控制住的,德弘帝愛民如子,絕對不會虧待自己。

既然如此,與寧平侯府的公子争執幾句又算得了什麽?

桓芸也是個伶俐的,這會兒拎着酒壇子走上前,将澄澈透明的酒水倒進碗裏,小聲說:“公子,清無底品相是好是壞,必須嘗過才能分辨。”

小姑娘還沒過十一歲的生辰,又生得面嫩,看上去就跟八九歲一般,即便柴朗對整個桓家無半分好感,也不會為難一個孩子。

他瞥了眼淡青色的酒液,端起瓷碗飲了一口,俊臉上的不耐頓時凝固住了,面色忽青忽白,變幻莫測。

跟在柴朗身畔的小厮見狀,還以為酒裏有毒,急急道:“公子,可是身體不舒服?奴才這就去請大夫!”

“不必!”

青年咬緊牙關,才吐出這麽一句話。

卓琏掃也不掃他半眼,擡手把酒壇蓋好,淡淡說道:“您身份高貴,想來喝過不少好酒,應當知曉,就算清無底達不到齊中酒的程度,也不該被歸到最末流的猥酒。”

在柴朗看來,桓卓氏心機頗深,手段也十分狠辣,否則哪會唆使那些混混去卓家砸店?但無論她品行如何,說的話卻頗有道理,清無底質地上乘,比起普通的濁醪強出百倍,酒錄的評判确實有失公允。

“公子為何不說話?”

卓琏故意問了一句,也沒打算得到柴朗的回答,反而沖着桓芸眨眨眼。

“芸兒快回去吧,福叔熬了雪梨湯,天氣逐漸熱起來了,喝些湯水也能降降火氣。”

小姑娘乖乖應是,又對着母親甜甜一笑,便忙不疊地跑走了。

桓母瞿氏等人都在前堂中,感受到她們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柴朗咬了咬牙,心底湧起陣陣羞惱。

“桓卓氏,酒水之事暫且不論,你為何派人去卓家鬧事?”

楊武本是軍漢,即便他離開軍營的時日不短,脾性依舊沒有改變,忍不住反駁:“這位公子,看你儀表堂堂,也不像是個傻子,怎的非要将屎盆子往桓家頭上扣?那幫人是卓玉錦找來的,我們将那起子地痞教訓一通,他們懷恨在心才會上門報複,落得這樣的結果,完全是卓家咎由自取,半點怨不得人!”

柴朗被這高壯漢子堵得啞口無言,明明他飽讀詩書,此刻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掃見年輕婦人幸災樂禍的模樣,他兩手握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神情頗為狼狽。

卓琏伸頭往外看,發現天快黑了,道:“先前便說過了,小店已經關門,若您沒有其他事情,還請明日再來。”

不知為何,聽到這樣一番話,柴朗內裏的郁氣如同晨間的水霧,霎時間消失無蹤,他定了定神,問:

“你可知道我是誰?”

卓琏彎下腰,把泡在水裏的抹布撈出來,扭幹擦拭桌面。

“要是小婦人沒猜錯的話,您應當是寧平侯府的二公子,也不知小店做錯了何事,竟讓您纡尊降貴,耗費心力做了一篇文章,來貶低店裏的猥酒。”

柴朗擡手摸了摸鼻尖,低咳一聲:“不是猥酒,是清無底與金波,酒錄評判不公,而柴某又太過草率,真是對不住了。”

卓琏漫不經心地點頭,視線中突然多出了一道高大的身影,不是桓慎還能有誰?

她快步迎上前,接過青年手裏的鲫魚,邊走邊問:“蓮花鄉的疫情可控制住了?”

桓慎一瞬不瞬地注視着女子,應道:“正如嫂嫂所言,那老道是位隐士高人,他研制出來的方子,怎會生出纰漏?”

說完,他轉過身,沖着柴朗拱了拱手,“不知貴客上門,桓某有失遠迎,還請柴侍讀見諒。”

柴朗簡直快被撲面而來尴尬給淹沒了,自打桓慎傷勢痊愈後,就得到了德弘帝的重用,被封為五品的游擊将軍,而他僅是正七品的太子侍讀,單論品級是遠遠比不上的。

況且憑桓慎的能耐,肯定早就知道了他寫過的文章,眼下這般開口,更讓柴朗感到無所适從。

“桓将軍客氣了。”

卓琏完全沒理會交談的兩人,她将手上的活計忙完後,便掀開簾子直接去了後院,甄琳見她來了,趕忙盛了一碗雪梨湯,小臉上盡是心疼。

“最近卓姐姐瘦了不少,可得好生補補,否則要是身體虧損了,那可是一輩子的大事。”

“你跟芸娘才多大,一個兩個都跟小管家婆似的,夏天本就胃口不佳,瘦些也在情理之中。”卓琏哭笑不得地解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少了一點,很抱歉~

大家的評論每條我都會看的,鑒于作者嘴太笨了,就不回評論啦,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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