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留下 原來她叫沈姝
夜幕沉沉,溫桓翻身躍上了沈姝門外那顆老榕樹。
那老榕樹叫那場大火燒毀了大半,幸得此地偏僻,老榕樹的生命力又頑強,仍舊半死不活地立在此處,也不知等到來年春日能不能重新活過來。
溫桓撿了根粗壯些的枝條,雙腿交疊,手臂枕在腦後。
呼嘯的夜風将他的衣衫吹得獵獵作響,他不以為意地攏了攏衣襟,垂頭朝下看去。
窗紙上透着暖黃的燭光,沈姝的影子清晰地映在上頭,她捧着本書倚在榻前,看樣子是準備睡了。
果然,不多時,燈燭被吹熄了,一陣輕微的窸窣聲後,屋中陷入靜寂。
溫桓又看了一會,也合上眼,任風将枝杈吹得顫顫歪歪的。
夜半時分,沈姝的屋中傳來一聲輕呼。
溫桓陡然睜開眼,目色清明,全不似剛醒的模樣。
沈姝大概是做了噩夢,一聲輕呼之後,屋中便再沒有動靜了。
溫桓皺眉等了一會,摸了摸袖中那只木雕小貓。
最終,他收回手,重新合上眼,清寂月光下,少年的面色蒼白,眉心始終蹙着。
第一縷曦光落下來時,少年自梢頭躍下,拾步回了屋中。
沈姝今日醒得很早,她瞧了眼手臂上幾乎快要消失不見的銀線,提着昨日帶回來的一只小包袱走到院中。
包裹中盛着潋滟的紅綢,她認真地将綢緞絞成小段,逐個挂到老榕樹光禿禿的枝杈上。
溫桓推門出來時,瞧見的便是這麽個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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鵝黃襖裙的姑娘指尖繞着截綢帶,正踮着腳往梢頭系,那枝杈生得高,她系得頗有幾分吃力,時不時還要向上跳一下。
她仰着頭,因着身上厚實的衣衫,瞧上去頗有幾分笨拙。
日光下,梢頭的綢帶潋滟生光,老榕樹全沒了昨日的死氣。
沈姝花了大半個早上,只剩下手中最後一截綢緞,稍低些的枝杈都被挂滿了,她只能往更高些的地方挂。
她的手臂都有些酸了,忽然聽見一道聲音:“還得跳得高一點。”
沈姝認真地往上跳了一下,不出所料,依舊沒能夠到。
她轉過身,瞧見抱臂倚在一旁的少年。
溫桓走了過來,從她手中接過綢帶,輕而易舉便挂了上去。
他看着滿樹的紅綢:“這是在做什麽?”
沈姝将石桌上的東西收拾好:“樹上的葉子都掉光了,瞧着怪冷清的,這樣是不是熱鬧了許多?”
溫桓“嗯”了一聲。
沈姝頓了頓:“溫桓,我要走了。”
溫桓的手一頓,轉頭看着她。
沈姝說:“你好像還沒問過我的名字。”
她昨晚臨睡時才想起來,溫桓似乎一直沒問過自己的名字,也沒問過自己怎麽知道他的名字。
她笑吟吟道:“我叫沈姝,靜女其姝的姝,可不要忘了。”
溫桓沉默片刻:“嗯。”
她着實有些多慮了。
沈姝拉起他的手,很快又放開。溫桓垂頭,瞧見掌心被放了粒松子糖。
“雖然你不太愛吃糖,可如果心情不好,也可以吃一粒試試。”她遮住溫桓的眼,輕聲道,“溫桓,要開心一點。”
少年安靜地閉着眼,直到鼻端的蘇合香散盡,才重新張開。
他握着掌心那粒松子糖,靜靜立在原地,直到它在掌心融化。
入夜時分,他瞧着掌心的一片黏膩,站起身來,去溪邊淨了手。
沉沉夜幕中,少年認真地彎了彎唇角。
***
沈姝醒來時,發現自己仍在溫府卧房,溫桓的匕首就落在不遠處。
她小心地把那匕首往外推了推,想了想,又推了推。
一只手陡然握住她的手腕,溫桓張開眼,眸光沉沉。
瞧着沈姝的動作,他輕輕笑開,眼角眉梢都帶着幾分愉悅:“你很怕嗎?”
沈姝想,系統誠不欺她,溫桓果然沒有睡夢中的記憶。
其實系統欺一欺她還挺好的。
她點頭:“嗯,有點。”
溫桓坐起身來,不緊不慢地理了理鴉青的衣擺,語氣和緩,堪稱溫柔:“沒關系,你也可以自己來,這樣就不會那麽害怕了。”
說完,他把匕首塞到沈姝手中,握着她的手腕,緩緩上移。
“這裏,”他輕輕開口,“是頸動脈,拿匕首劃上去,不用太深,血就會濺出來,用不了太久,你就不會再害怕了。”
沈姝真情實感地抖了一下。
溫桓輕笑一聲,繼續握着她的手向下移:“這是心髒的位置,不過得多用幾分力,手不要抖,不然會刺偏。”
“怎麽現在就開始抖了?”他蹙起眉,垂頭看去,目光觸到她手腕的赤玉佛珠時,微微一凝。
出神之際,匕首被重新放回他的手中。
溫桓收回視線,挑眉瞧着面前的姑娘。
沈姝認真道:“我有些下不去手,還是你來吧。”
溫桓饒有興味地瞧着她。
沈姝借機在袖中摸索,在夢境中時,她預料到了眼下的情況,備了根淬了麻藥的銀針。
不知是不是出了什麽差錯,那銀針并不在原本的位置,她的手心不由沁出冷汗。
翻找之際,忽然有東西自她的手邊滾落,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沈姝低頭去看,溫桓比她快上一步,鴉青色的衣擺一拂,那物什已落入他的手中。
那是塊巴掌大的小木牌,做工有些粗陋,看起來有幾分偷工減料的意味,上頭潦草地刻着三個字——明珠閣。
溫桓問:“你是明珠閣的人?”
沈姝點頭,原身是個殺手,所在的組織便是明珠閣。
溫桓偏頭思索了一會兒,忽然揚手将那木牌丢到她懷中:“回去告訴你們閣主,腰牌別做得如此寒酸,忒丢人。”
沈姝下意識一點頭,等想明白話中之意,擡頭看了溫桓一眼。
這是放她走了?
見她有些愣怔模樣,溫桓的嘴角噙着笑意,極有耐心道:“你可以後悔,我不介意幫一幫你。”
他的話音未落,沈姝十分利落地翻身下榻,片刻後,房門開了又阖,屋中安靜下來。
溫桓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啧,跑得倒是挺快。
他不緊不慢地理了理衣擺,自袖中取出個小木雕,送到眼前細細端詳。
這小木雕是同木牌一起掉落的,是只栩栩如生的木雕小貓,連頭頂的絨毛都仿佛真的一般,只是尾巴有些奇怪。
短短的,不像貓的尾巴,倒是挺像兔子。
溫桓摩挲着那條不倫不類的小短尾,眉心微皺。
這是小和山的機偃術,如今小和山被滅族,他也再雕不成這些了,所以,這古怪的小木雕是從哪裏得來的呢?
真是有趣。
自溫府到明月閣有小半個時辰的腳程,沈姝回到明珠閣時,天光已然大亮了。
她站在門口,小聲問系統:“為什麽要回明珠閣?我覺得自己不太适合做殺手。”
說罷,她擡頭瞧了眼面前有些寒酸的小木樓,斟酌道:“而且,這個組織好像不是很正規。”
系統認真答:“組織是正經組織,就是經費不夠,所以看起來有些不正經。而且因為貧窮,他們的業務面也很廣,這個你不必擔心。”
沈姝将信将疑地點了點頭,走到門邊,險些被掉落下來的牌匾砸到。
她垂頭看了看,掉落在地的是明珠閣的牌匾,這牌匾看起來有些年歲了,刻字的地方有刮過的痕跡,看起來像是別家不要,被明珠閣撿回來的。
沈姝眨了眨眼,嗯,明珠閣是真的貧寒。
她蹲下身,想要把牌匾拾起來,肩頭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沈姝擡起頭,面前站着的是個小姑娘,瞧上去十六七歲的光景,頭頂束了個小圓髻。
系統小聲給她介紹,這姑娘名叫阿凝,因着家中變故,走投無路才來的明珠閣。
見沈姝擡頭,阿凝笑了笑,十分自然地挽起她的手,将一卷薄薄的書冊塞進她的袖中:“你昨日沒回,我把閣史給你帶過來啦。”
沈姝睜大眼睛:“閣史?”
阿凝拉着她往正堂走:“唔,等會兒晨會說不定要用到。”
哦,沈姝想,這麽看來,明珠閣确實挺正規。
阿凝邊走邊問:“你的任務可成功了?”
沈姝搖了搖頭。
阿凝很是善解人意地安慰:“沒關系,好像沒什麽人成功,且看看衛閣主怎麽說吧。”
說話間,她們已到了正堂。屋中已經站了不少人,上首立着個桃花眼的男子,正是阿凝口中的衛閣主,衛讓。
見人來齊了,衛讓清了清嗓子,挑眉道:“既然人來齊了,按規矩我們先溫習一下閣史。誰來說說,明珠閣的由來是什麽?”
下首的衆人齊齊取出小冊子。
衛讓挑眉:“啧,這個還要看冊子?”
他的視線逡巡了一圈,落在沈姝身上:“沈姝,你來說說。”
沈姝愣了愣,生出些課堂上被點名回答問題的緊張感。
阿凝小聲提示:“第八頁。”
沈姝朝她笑了笑,照着冊子讀:“明珠的寓意很好。”
數九隆冬天,衛讓自袖中取出把折扇搖了搖:“具體說說。”
這冊子上就沒有了,沈姝想了想:“是指美好的事物嗎?”
“不對,”衛讓擺了擺手,“取這名字,是希望閣中能明珠盈鬥,黃金作屋。”
沈姝忍着笑,點頭表示受教。
阿凝湊到她耳邊:“你說衛閣主也不嫌冷。”
不嫌冷的衛閣主又搖了搖扇子:“昨日的考核是你們留在閣中的最後一次機會了,都有誰完成了?”
屋中沉寂半晌,衆人紛紛低下頭。
果然如阿凝所說,沒有一個通過的。
衛讓的神色僵了僵,搖着扇子想,這都第四次了,依舊沒一個通過的,難不成他還得再給一次機會。
他正惆悵地想着,忽然瞧見門外立了個人。
那人的面上帶了個青面獠牙的惡鬼面具,身上披着玄色大氅,因着踏雪而來,皂靴上沾着一圈雪屑。
祖宗,衛讓暗嘆一聲,起身迎了上去。
他将人拉去一旁,小聲道:“你怎麽來了?”
男子的嗓音淡淡:“沒聽過一個故事嗎,惡鬼在鬼域待得寂寞,便會來人間見見天光。”
他頓了頓:“更何況,閣中的殺手刺殺到我的府上,我總該讨個說法。”
衛讓的神色一僵:“刺殺到你的府上?莫不是他們領錯了任務?”
“這該由你來查。”
衛讓幹笑:“好吧,會給你個說法。是誰去刺殺的你?”
他心中有些奇怪,以溫桓的作風,縱然知道是明珠閣的人,也未必就會留情。可方才他分明瞧見衆人都在,而且沒有缺胳膊少腿的。
溫桓擡起手,頓了頓,指向沈姝的方向。
他的左手上戴着皮質手套,遮住了陳年的傷疤。
衛讓不動聲色地擋了擋,若他沒記錯,沈姝那姑娘挺可憐,也是家中沒了親人才想來這裏讨條活路。這大概不是她的錯,溫桓可別一時沖動,随意挑個苦主。
“要不這樣,既然沈姝沒通過考核,我這便叫她離開。”衛讓斟酌道。
視線被擋住,溫桓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将人留下。”
衛讓不知他究竟何意,試探着問:“是只留下沈姝,還是将這些人都留下?”
溫桓要笑不笑:“怎麽,明珠閣幾時成了善堂?”
衛讓摸了摸鼻子。
“你在其他地方儉省也便罷了,若我沒記錯,閣中還有黃金百兩,統統拿出來,将這些烏合之衆遣散,好生找些高手。”
溫桓握了握袖中的小木雕,眉梢微挑。
原來她叫沈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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