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願望 讓人想起了那日清甜多汁的枇杷果……
溫桓淡淡開口:“我的願望...”
沈姝擡手捂住了他的唇, 她的手軟綿綿的,指尖帶着一點粉,腕上的赤玉佛珠和那截發帶交纏在一起, 在月光下泛着溫潤的光。
讓人想起了那日清甜多汁的枇杷果。
少年的動作一頓, 餘下的話咽了下去, 垂眸瞧着面前的姑娘。
他的願望是她,希望她能活得鮮活一點,除了他, 不要在其他人面前哭了。
他不喜歡望月, 無悲無喜的沈姝,永遠不會再帶給他任何新奇的事物了,這樣,這個世間又要和以前一樣無趣了啊。
少年擡起手,長指搭在她的手腕上,輕輕捏了捏。
沈姝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 将手收了回來:“許願是不能說出來的,不然該不靈了。”
溫桓微微偏頭:“神佛原本就聽不到這些願望,所謂許願, 不過是說給自己聽的罷了。”
沈姝想, 其實溫桓這樣說也不無道理,沒有被這世間眷顧過的人,是不會信所謂神佛的。
她似乎明白了為何那日溫桓為何不肯進寺廟, 衛讓說得不錯,他果然同神佛有點犯沖。
“這樣是因為世人想讨個好兆頭, ”她嘆了口氣,“若是你不信這些,說出來也無妨。”
說到這裏, 她的眼中亮晶晶的,帶了幾分好奇:“溫桓,你的願望是什麽啊?”
可是溫桓卻不肯說了,胧明月光下,他垂下眼眸,雙手交握,倒是有了幾分虔誠的模樣。
等了一會兒,他說:“好了,許過願之後要做什麽呢?”
沈姝把那碗面推到他面前:“吃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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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桓低頭看着那碗面,彎了彎唇,沈姝做的面比她包的餃子好看許多,至于味道,其實溫桓一貫沒有什麽要求。
不過,她做的東西,總讓他有吃下去的欲望。
溫桓拾起一旁的木筷,停在面條上,幹淨利落地把它夾斷了。
沈姝輕輕“啊”了一聲,握住了溫桓持箸的手:“這個代表福壽綿延,不能夾斷的。”
她有點急,從他手上抽出筷子:“能不能再給它接上啊?”
顯然是來不及了,面條斷得十分幹淨徹底。
溫桓極輕地笑了一聲,自一旁取了只空碗過來,将半根挑進去。
“不接了,”他淡淡道,“我的福壽分你一半。”
這是溫桓第一次得到祝福,福壽之說,他原本半點都不信,先前小和山的祭祀大典上,所有人都祝他的父親福壽綿延,可到了最後,溫虛連半百之年都沒有活到。
溫虛躲了一輩子哪個子虛烏有的詛咒,終究還是成了場笑話。
可是,在這個春末夏初的夜晚,溫桓忽然就覺得,這碗長壽面中,興許真藏着什麽福壽。
吃過長壽面,沈姝回了屋中。不知是不是阿雲有意為之,兩人的房間一個在東面,一個在西面,雖然院子不大,但是隔得也不算近了。
溫桓倚在門邊,月光籠着他的半張臉。
沈姝燃了燭火,有些不放心地問:“他們今晚會動手嗎?”
“應該不會,”溫桓轉着手中的竹笛,“他們應該是在等大巫。”
大巫大概會帶回來些東西,一些讓他不得不回到杜氏一族的東西。
夜幕中,少年的面上浮起涼薄的笑。
“你說,外祖他記得我的生辰嗎?”
沈姝沒回答這個問題,溫桓用的是問句,但心中多半已經有了答案。
她踮起腳,輕輕摸了摸溫桓的頭:“我會記得你的生辰的,以後也會有人認認真真地記住你的生辰。”
她站得不穩,另一只手抓住溫桓的手臂,才勉勉強強維持住平衡。
溫桓可真高啊,比她高出了大半個頭。
少年彎着眉眼,任她握着手臂:“你會一直記得嗎?”
“會啊,我不騙...”
說到這裏,沈姝想起上一次的那個意外,有點愧疚地解釋:“上一次沒想騙你的。”
溫桓說:“去睡吧。”
頓了一會兒,他又開口:“晚安。”
每次晚上分別時,沈姝都喜歡和他說這兩個字,大概是她的習慣吧。這一次,溫桓提前開了口。
“晚安,做個好夢啊溫桓。”
房門被輕輕關上,裏面的燭火亮起來,過了小半個時辰,又陷入一片漆黑。
溫桓倚在緊閉的木門上,漫不經心地轉着手中的竹笛,直到沈姝睡下,才站起身來。
少年的眉眼間噙着些無奈神色,半晌,低聲道:“不要再騙我了。”
方才他想了許久,若是她當真騙了他,他要如何。
原本有很多辦法,以前那些騙了他的人,都過得不是很愉快。
可若騙他的人是沈姝,似乎就沒什麽辦法了。
或許得好生想一想了。
溫桓輕輕嘆了口氣,朝阿雲和李阿婆的住處走去。
出乎意料,兩人都沒有睡覺,阿雲還在李阿婆的房間。
溫桓拈了根草莖,翻上屋脊,雙臂交疊枕在腦後,面無表情地聽着。
阿雲的聲音響起來:“阿媽,總之這件事情您就不要管了,杜大人承諾了,若是事成,會給寨中紋銀千兩。”
溫桓的長指在草葉上撚了撚,他外祖開的價錢,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高上一些。
這可真是有趣,若是杜長顯能早上十年開竅,也不至于掏空半數家底。
李阿婆的聲音有點顫:“可我看小溫公子和沈姑娘人不壞,尤其是沈姑娘,我瞧着便覺得親切。”
“阿媽,人好又能如何?今年收成不好,寨中的生計都快要維持不下去了,不然大巫怎麽會同意做這交換。魯班書的去向于我們而言無甚所謂,但神女那邊可是一直在找呢。”
溫桓的長指搭在屋檐上,一下下輕扣着。
來此之前,他也暗中查過,果然,這位大巫的的确确知道些東西。
不過看起來沒有人知道魯班書的具體下落。
屋中的阿雲繼續開口:“昨日李大人來了信,說小溫公子似乎很在意那位沈姑娘,叫我見機行事。”
少年的面色冷得如臘月的冰雪,果然,李榮屢次試探,是在打沈姝的主意。
看起來原本李榮是想讓沈姝代替李榛榛,在獻祭途中算計于他,不過被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也就沒能成。
看起來上一計沒能成,倒是給李榮提供了些新的想法。
少年幽深的目光落在阿雲身上,怎麽總是惦記他的兔子呢?
若是兔子哭了,他們賠得起嗎?
第二日一早,阿雲在院中擺飯,瞧見溫桓出來,笑着打招呼,露出了一排牙齒。
溫桓的面上也挂着溫煦的笑,但目光中的冷意與這份溫和不太相配。
阿雲将一碟桂花糕端上來,溫桓扣了扣桌沿:“這桂花糕并不好吃。”
阿雲一愣,忙道:“山上沒有會做桂花糕的人家,若是...”
“那這桂花糕便不合時宜,”溫桓漫不經心地拈起一塊,“你以為呢?”
阿雲愣了愣,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溫桓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不緊不慢地舀了一勺粥,昨日收了碎銀,李阿婆在飯食上下了功夫,粥中放了紅棗和糖,都是平時鮮少加的。
溫桓輕輕皺起眉來,推開粥碗,沒有再吃。
這兩日大巫大概來不及回來,用過早膳,沈姝搬了把小竹凳坐到院中,百無聊賴地拿狗尾草編兔子。
她只在小時候見祖母編過,這還是第一次嘗試,只編出了一只兔耳,另一只怎麽也編不出來了。
她的神色認真,面頰上被曬出一小團紅暈。
“這兔子倒是別致。”溫桓要笑不笑的聲音響起來。
沈姝頹然地瞧着那只兔子:“我記得就是這樣來的。”
溫桓從她的手中接過兔子,細細端詳,總覺得這兔子看上去有幾分眼熟。
他的長指在草穗上繞了幾圈,兔子的另一只耳朵終于出來了,只是一只豎着,另一只軟綿綿地垂着,看上去沒比方才好多少。
少年若有所思把兔子舉到沈姝面前:“你見過這樣的一只兔子嗎?”
沈姝擡頭去瞧,忍不住笑了出來,溫桓的手藝似乎并沒比她好多少。
不過這兔子很像她自己縫的那只啊。
她試圖将兔子垂下來的耳朵豎起來,可溫桓似乎繞了死結,無論如何,那只耳朵都軟綿綿地垂着。
溫桓拎着草編的兔子:“今日天氣不錯,我們去外面走走吧。”
聽阿雲的意思,大巫只怕要用蠱,他得提前找些驅蠱的藥草。
沈姝點頭,眉眼彎彎:“好啊。”
兩人走在寨中,不知為何,衆人的視線都落在了沈姝沈姝。她覺得有點不對勁,走出一段距離,忍不住問溫桓:“我身上有什麽不妥嗎?”
溫桓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她發髻間搖搖晃晃的草編兔子,認真道:“沒有。”
山上只有一條小路,兩旁是稀疏的桃樹,快要入夏,已經過了桃花盛開的季節,但山上要冷一些,桃花開得晚,梢頭還有不少未敗的桃花。
沈姝說:“溫桓,你看這些桃花開得多好看啊。”
少年面無表情地答:“嗯。”
他對桃花有些沒由來的不喜歡。
沈姝想要摸一摸梢頭開得最明媚的一朵桃花,可桃枝有點高,她夠得很是吃力。
她打算叫溫桓幫個忙,剛要轉身,一枝桃花遞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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