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找不到姜氏這麽柔順的妻子……
姜貞娘心下一緊,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大夫人對秦壽楠的溺愛,不要看大夫人對她動辄得咎,但是不論秦壽楠在外面如何混賬,姜貞娘都沒見過大夫人罰過秦壽楠一次。
誰不知道秦壽楠就是大夫人的眼珠子,連身為伯府世子的大爺對着荒唐的幼弟都不敢過分責罵。
哥哥性子溫和文弱一門心思在學問上,怎麽可能去打秦壽楠呢?
姜貞娘不相信姜文玉會無緣無故去毆打秦壽楠,但大夫人質問的語氣讓她太慌亂了,姜家與聖眷正濃的忠勤伯府相比,大夫人想要拿捏姜家,就和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
明知道其實肯定有隐情,姜貞娘卻來不及細想了,連忙問道:“夫君有沒有什麽大礙?”
她心裏都是慌亂,背上也汗涔涔的,好在還有最後一絲理智讓她詢問哥哥的話,變成了詢問秦壽楠的情況。
她是真心希望秦壽楠不要出事,不然忠勤伯府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她哥哥的。
姜貞娘脫口而出的話,讓大夫人臉上的神色緩和了幾分,還知道關心自己夫君,可見還分得清親疏裏外。
“幸好楠哥福大命大沒什麽大礙。”大夫人淡淡說道。
姜貞娘想問姜文玉如何了,但也知道這不是什麽好時機,而且大夫人一副只能興師問罪的模樣,她哥應該沒什麽大事。為了防止伯府事後的報複,姜貞娘只能跪着地上替她哥哥認錯,讓大夫人寬恕她哥哥。
要是放在平常人家,秦壽楠的姜文玉的妹夫,只要不是把人傷得太狠,看在親戚的情分上,都不會鬧得太厲害,擡擡手當場鬧劇就放過去了。
但是姜貞娘清楚的知道她身為伯府的二少奶奶,實際上秦家對她卻沒有絲毫情分,不要說看在她的面子上放過姜文玉,以秦家人對她的不喜,恐怕更不會輕易放過姜文玉。
大夫人不喜的看了一眼唯唯諾諾的姜貞娘,她擡手止住姜貞娘求情的聲音:“行了!好在楠哥沒有大礙,這次就不再與姜文玉追究了。不過你記住了出嫁從夫,你少往你娘家傳些不着調的話。要有下次,姜文玉和你都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
姜貞娘沒想到這次大夫人這麽好說話,她松了一口氣,因為大夫人對她哥哥的寬容,她竟也生出幾分真心的感激。
姜貞娘是來侍疾的,她按照往常一樣給大夫人捏肩捶背。
大夫人本來是聽着秦壽楠和姜文玉的沖突,心頭火起就想找姜貞娘撒氣,伯府對她不薄,她竟然敢當白眼狼讓姜文玉去打秦壽楠,不過等秦壽楠回府後,知道事情始末後,她心裏的火氣慢慢消了下去。
“今兒楠哥要回府,你好好準備下,這就不要你伺候了,你要真為你娘家着想,就争氣些。”敲打姜貞娘幾句後,大夫人就不耐煩得讓她回去。
聽到秦壽楠要回府,姜貞娘垂下眼簾,手掌攥緊,圓潤的指甲掐進掌心,留下一道深深的紅痕。
姜貞娘離開後,大夫人的聲音柔和下來:“出來吧,”
話音剛落,一個二十多歲的錦衣公子從屏風後面走出來,他面色偏白,五官端正,相貌算得上清俊文質彬彬,唯獨一雙眼過于活泛多情,破壞了他渾身舉止有禮的氣度。
“娘——”秦壽楠在大夫人面前一貫放得下身段,他拖長了聲音裝傻賣乖。
偏身大夫人對誰都吹毛求疵,唯獨吃秦壽楠這套,她拍了拍說秦壽楠的手:“你剛才也聽到了,以姜氏的膽子,她是絕對不可能撺掇姜文玉來找你麻煩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她是不是裝得好!娘,你讓我的手臂,上面都是姜文玉這個瘋子給我抓得印子。”秦壽楠掀開衣袖,露出被抓住血印子的手臂,“你要是繼續放任姜氏上去,指不定哪天兒子就被她殺了!”
“胡說!”大夫人看着秦壽楠身上的傷還是有些心疼,不過她到底不是會被秦壽楠三言兩語唬住的人,“姜氏是什麽性子,我比你更清楚,你就是借她幾個膽子她都不敢動你一根毫毛。再說,你不是把姜文玉的腿給廢了嗎?難道你還不滿意?”
秦壽楠半點都不心虛,提到姜文玉還是有些狠狠:“誰讓他多管閑事壞了爺的好事!”
大夫人的眉心微蹙,秦壽楠提得好事是他看上了一個國子監的學生打算下手,她能容忍秦壽楠胡鬧,但是這種胡鬧是有限度的!
“混賬!”大夫人重重的扔下茶盞,“看來我真的是把你給寵壞了,之前你在外面厮混,我想着勳貴子弟誰沒有荒唐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放過去了,沒想到你現在竟然大膽妄為到這種地步了?國子監的學生都是有功名在身,和青樓楚館裏的小倌兒能一樣嗎!”
秦壽楠辯解道:“我和他是兩相情願的,都怪姜文玉這個書呆子多管閑事——”
秦壽楠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大夫人重重拍案的聲音震住,大夫人氣得發抖:“好,你既然覺得自己沒錯,我就讓你大哥來處理這件事。”
秦壽楠終于知道怕了,連忙認錯:“娘,我知錯了,你知道大哥下手有多狠,兒子要落在大哥手裏,半條命都要沒有了。”
“知道你大哥下手狠,你就安分些,現在府中都在為昭姐兒接她姑姑的位置鋪路,要是你現在出了岔子,不要說你大哥,首先你嫂子就不會放過你。”大夫人沒什麽情緒的說道。
秦壽楠知道大夫人是想到去世的妹妹傷心了,他連忙把自己的小心思掩下,耐心的安慰大夫人。
想起秦錦芙秦壽楠也有幾分難過,他清楚他能有現在的富貴榮華,多虧他這個妹妹嫁入皇家成為太子妃。只是他這個妹妹确實福薄了幾分,眼見就要熬出頭了,竟然在皇帝登基前一場大病就去世了。
不僅沒留下一兒半女,連皇後的份位都沒掙到,不然現在忠勤伯府就能再多一個承恩侯的爵位了,伯府就他和大哥兩個嫡子,說不準他也能分到一個爵位。
秦壽楠真情實意的傷感讓大夫人欣慰了許多,只覺得還是小兒子和她貼心,還記挂着自己苦命的妹妹,不像大房一家,一門心思想着當皇帝的岳丈,完全沒有考慮過屍骨未寒的嫡親妹妹。
秦壽楠是最了解大夫人心意的人,他說道:“不然我去聯絡些人,上書為妹妹求個名份。”
這是大夫人的一塊心病,女兒陪着新帝熬過了最難八年,死前女兒沒登上後位,死後要是能得皇後的追封也算是安慰。
大夫人有些心動,但也清楚這件事的阻力有多大,不管是生前加封後位還是死後追封,這都是元後的位置,現在各世家都盯着後位,繼後雖然也是皇後,但總低人了一頭如同白玉微瑕少了些完美。不要說外面的世家不同意,恐怕就是大房心裏都有意見。
“這件事你就不要提了,”大夫人擺了擺手,打消秦壽楠的念頭,然後她話鋒一轉說道,“你在外面如何荒唐我不管,但你必須要有個孩子。”
秦壽楠一僵,他不滿道:“我是真不喜歡姜氏,看着她的樣子都覺得傷眼。”
“好,你嫌姜氏太醜,那你告訴我你喜歡上什麽樣的女子,我去給你尋來。”大夫人這次沒有讓他輕易蒙混過關。
秦壽楠心裏煩躁,他根本就不喜歡女子,不管是再花容月貌的女子他都沒有興趣,甚至還覺得惡心。孩子,孩子,他又沒有爵位要繼承,不明白他娘為什麽總要讓他生子!
這樣想着,秦壽楠對大夫人也有些不滿了,不過他也聰明的知道,這次情況不能對大夫人實話實說,于是他委屈道:“娘,我再怎麽說也是嫡子,我的長子不能是從那些低賤婢妾肚子裏爬出來的庶孽。”
大夫人對庶子态度倒是和秦壽楠一致,只是兒子和孫子到底不一樣,她瞥了秦壽楠一眼,淡淡說道:“你想要換個正妻?正好,我也覺得姜氏的地位低了,有幾家勳貴都想與我家結親。”
“不行,勳貴家的女兒不行。”秦壽楠斷然拒絕。他清楚,要是他敢把勳貴人家的女兒晾着獨守空房幾年,他早都被岳家削掉層皮了。
大夫人接着道:“好,就算不與勳貴結親,那你應該知道沒有姜氏,除非是商賈庶民家,不然你再也找不到如同姜氏這麽柔順的妻子了。”
大夫人說得話秦壽楠當然知道,他身邊的同道中人,許多成親後都不如之前自在了,難纏的妻子,強勢的岳家,讓他們尋歡作樂也只敢偷偷摸摸的。若是讓他尋一個商賈平民,伯府是能把人拿捏對,但這不就是對整個勳貴圈明言他有問題嗎?
想來想去,姜氏竟然是他妻子最好的選擇了。
大夫人看秦壽楠臉上的神情變化,她緩緩問道:“想明白了?”姜貞娘是她當年精挑細選的兒媳,除了身份低了些,也是最适合的,只要她兒子冷靜下來,就會明白過來。
秦壽楠不情不願的應了一聲。
“明白就好,你難得回府一躺,也去她房裏看看吧,你剛才也聽到了姜氏還是很關心的你的身體。”大夫人很明白該如何安撫秦壽楠的情緒。
“你放心,只要她生下嫡子,母親就把她攆到廟裏,不讓她礙了你的眼,往後你想如何就如何,我再也不攔着你。”大夫人看着秦壽楠的眼,沉聲說道。
秦壽楠一喜:“娘,你是說?”
大夫人閉上眼:“往後都随你。”
秦壽楠興高采烈的走後,大夫人問身邊的嬷嬷:“都準備好了嗎?”
嬷嬷低聲說道:“回大夫人的話,都安排好了。”說着她有些遲疑,“不過這事,真的不和二少奶奶先通過氣嗎?而且這樣會不會太過了,再給二少爺些時間,說不定兩人就水到渠成了呢?”
八年了,大夫人心裏對秦壽楠的情況早就有數了,再加上前段時間她知道兩人大婚的元紅是秦壽楠哄她的,心裏最後一點僥幸也沒有了。
大夫人冷漠說道:“告訴她做什麽?要不是她太沒用,怎麽會需要我來幫他們一把!”
嬷嬷聽出大夫人語氣中的怒氣,不敢再說話,她是大夫人的心腹,當然清楚有問題的是二少爺,只是這麽些年大夫人一直不肯接受事實,八年了,就是自欺欺人也騙不下去了,卻也不肯怪二少爺,反而把責任推到姜氏身上。
“對了,你去把大爺叫來,姜家不能留在京城了。”大夫人想了想沉聲說道,秦壽楠把姜文玉打了這件事可大可小,姜家要是識趣就該懂得閉嘴。
但不論是姜貞娘的貼身丫鬟對伯府不滿偷偷落淚,還是姜文玉敢對秦壽楠動手,都不是一個好的征兆。
她倒是不怕姜家鬧事,只是現在家裏正是緊要的時候,即使她心裏心疼女兒,也清楚推孫女登上後位才是最好的選擇。
總之,後位是他們秦家人的,不能在關鍵的時候給其他人留下可乘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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