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這麽想見到我?

祁明軒的心情不是太好,先是榮王像老鼠躲貓一樣,沒等他召見,就離開了別宮。祁星河他走得太匆忙刻意,似乎是在擔心自己會害他一般。

太後是給他施壓讓他來別宮,和祁星河和好如初,但如果不是他自己願意,不論是誰逼他都不會有結果。

而他的七弟不僅在他親自上門時裝醉,更在他準備召見他時偷偷溜了。

現在連祁星河都不在信任他了嗎?

這是一樁事情,另一樁就是關于眼前長袖當風憑欄遠眺的女人。。

昨天他刻意在為庸面前提了一句,就是知道為庸機靈,一定能聞弦知雅意,讓他身邊的侍衛把姜貞娘放出進來。

只是他從滿心想着姜貞娘出現時要如何用話來促狹她,再到批閱奏折忙起來把她的身影淡去,時間消磨了他的期待,他都差點把姜貞娘忘了時,她還是沒有出現。

直到有侍衛進來禀告,榮王已經離開別宮暫時不知所蹤時,心中不悅的祁明軒不知道怎麽的就又想起了姜貞娘的身影。

他忽然很想見她。

但是他以為本應該使盡渾身解數再度出現在他面前的人竟然沒有出現。

祁明軒擔心是有誰把她攔住了,畢竟她一個柔弱女子若沒有其他人幫助,要來到他面前還是很不容易。于是招來侍衛一問。

常桉信誓旦旦的說,有他們禁軍侍衛在,絕不讓一只母蚊子飛進來。

祁明軒抿唇,又不好直接開口問。

還是為庸給常桉使眼色,常桉才想起為庸囑咐他的那一樁事,他原本還以為是為庸在騙他,結果竟然真是陛下囑咐他要适當放松警戒,放一個女子進來。

他心裏詫異,面上還是說:“回禀陛下,屬下都沒見過有女子想要靠近東殿。”祁明軒這次是秘密出行,就算有些女子聽到風聲,也根本不知道祁明軒身在何處,不然就是他身邊人的失職了。

祁明軒是帝王,縱使不悅,也不可能真因為這點小事表現出來。

十三娘沒有出現,到底是在和他玩欲擒故縱,故意吊他胃口,還是說她也是稱病女子中的一個,不方便出門?

祁明軒想了很多,心中的不悅散去,走回內室,他自言自語道:“她一直不來,是不是真的生病了?”語氣有些擔心。

為庸看向祁明軒投來的目光,不敢再裝木頭,他又沒和那個娘子相處,當然想不明白對方現在是什麽情況,只能附和祁明軒的話說道:“依奴才拙見,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那位娘——姑娘肯定是會出現在陛下您的面前。”

這話為庸說的是真心實意的,陛下氣宇軒昂容貌清貴,看着跟天上的神仙似得,又是大雍的皇帝,有哪個女子會不喜歡這樣的男子。而且讓陛下念念不忘的女子是自薦枕席出現在陛下身邊的,明顯是愛慕或者有求于陛下。

她應當知道皇帝不可能在別宮久留,除非她能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進宮,不然這兩天是她唯一的機會了。

不過為庸想得不是那個女子病了,應該是被陛下的做法傷了心,人家嬌滴滴的小娘子拿捏身段,為了彰顯自己獨獨喜歡陛下這個人,不求名分富貴。結果誰知道陛下明知對方的意思,偏偏要作弄對方,就真的什麽賞賜分位都沒給,就拍拍屁股走人。

任誰遇見了不得生氣,如果是他,在不清楚陛下的真實想法下,也不會輕易出現。

看着一無所覺的祁明軒,為庸想難怪這些年陛下都沒找到可心人,看來不僅是因為太子妃不斷使絆子,就陛下這心思,一般女子怎麽可能做到和他心意相通。

當然他一個閹人怎麽可能指出陛下不當,只能暗中幫陛下描補:“奴才有個主意,別宮突然病了這麽多人,不若以擔心別宮出現疫病的理由,借長公主的名義讓禦醫去給稱病的人看診。”

祁明軒手掌中握着一個玉蟬,拇指拂過玉蟬的紋路,他淡淡的補充了一句:“再賜些藥下去,不拘是否是稱病。”

這是擔心那女子身體真有不适,不方便稱病的情況了,為庸看破不說破,只恭敬領命:“奴才遵旨。”

他剛要退下,祁明軒把手中晶瑩剔透的玉蟬抛向為庸:“接着,這是賞你的。”

為庸捧着玉質極品的玉蟬,喜笑顏開,聲音都歡快了幾分:“陛下放心,奴才一定把事情辦的妥妥當當。”

為庸是自信滿滿,不管那個姑娘有病沒病,收到陛下的賜藥,一定能知曉陛下的心意,不會再躲着不出來。

只是事情超出了為庸的預料,一整天他都沒等到那女子的身影,他頂着祁明軒越來越冷的目光,盼星星盼月亮得都沒有把人盼來。

為庸陪着祁明軒又到昨晚的梨花林裏站了半宿,祁明軒就看着梨樹沒說話,看不出有沒有生氣,為庸垂首立在一旁,不停擦着腦門上汗,直到月亮高懸在天空,祁明軒說回去,還是沒看到人影。

為庸欲哭無淚,這差事是徹底辦砸了。

祁明軒什麽都沒有吩咐,第二天他卻不敢再什麽都不做了,直接派探子在別宮裏查探,探子們只能根據為庸的口述尋找形體樣貌相似的女子。

為庸已經讓祁明軒失望過一次,不敢再讓祁明軒失望第二次,只能借口讓祁明軒散步,讓祁明軒走到有疑似他口中描述女子出現的地方。

為庸帶着祁明軒走了三個地方,那些女子都不是那位讓祁明軒上心的女子。

當探子來通報第四個時,為庸都不敢再向祁明軒開口,如果這個再不是,他的大內總管的位置可能就要坐不穩了。

祁明軒抿着唇,聲音冷凝:“還有哪處你覺得風景好,出都出來了,就一并去看了吧!”

為庸抖了抖開口說道:“東面有處瀑布景致不錯,陛下你要不去那瞧瞧?”

“帶路。”祁明軒吐出這兩個字,就不再說話。

為庸聽着祁明軒的語氣,忽然有些擔憂,就算要去見的女子真是那個人,以陛下現在的心情,是賞是罰,他都摸不準了。

陛下他肯定生氣了,畢竟他平生最恨旁人戲弄他。

姜貞娘全然不知道祁明軒心裏窩着一團火,她只是單純很高興能再看見榮王。

她對着祁明軒揮了揮手,素色的長袖當風飄逸在朱紅長欄前,怕榮王看不清,她站起身,上半身探了出去,一句榮王卡在喉嚨間,她及時忍住了,轉而變為一句雀躍的:“公子!”

黛色的眉彎成新月,她的眼眸裏都是細碎的光芒,她沉靜溫柔到甚至有些溫吞的面容,瞬間就生動起來。或許是她的新生與榮王有關,現在的她見到榮王時總覺得別樣的親近。

此時的她正迷惘無措,心裏甚至又有些絕望時,榮王的出現竟讓她有了主心骨一般。

祁明軒鴉羽般的長睫動了動,似乎只是漫不經心的看向姜貞娘,他什麽都沒說,似乎沒有聽見姜貞娘呼喚他的聲音。

姜貞娘完全沒注意到祁明軒的冷淡,或者就算注意到了也沒有影響,她于榮王而言本來就是渺小得存在。

姜貞娘轉過身,背對着祁明軒,急匆匆的跑下去。

瀑布對岸的祁明軒眼睜睜看着涼亭人去樓空,他的眸光一沉,臉色也有些泛黑,剛剛被安撫下的不悅又成倍的冒出了頭。

她當真以為帝王是怎麽好戲弄的?

只要他一聲令下就把她抓住,如果他性子再惡劣些,他可以一邊占着她,一邊不給她任何名分,讓她只能做他身邊無名無分的禁、脔。

她到底知不知道在面前男人玩弄小把戲的危險,特別是當這個男人還是皇帝時。

十三娘莫不是以為他如先皇一樣,看到美色就走不動道,她可知道,先不說他根本不像先皇,如果是先皇遇到這種情形,要不就是把人綁了,要不就是人斬了。

祁明軒的手指緩緩收緊成拳,長睫遮住了他眼中的風暴,他再猶豫到底是把人抓到她面前來,還是說徹底棄了?

祁明軒還沒有做出決斷,一個身姿婉約纖瘦的女子提着裙擺向着他的方向跑來,如同乳燕投林的身影毫無防備的撞進了祁明軒的眼底。

姜貞娘也不明白為什麽見到祁明軒會這麽激動,但她怕榮王沒有認出她,或者沒聽到她的聲音就走了,她的腦子裏來不及想那麽多,只是不想讓榮王就這麽離開,她先是疾步走下臺階,腳下的步子越走越快,慢慢得就變成了提着裙邊跑動起來。

“公子——”姜貞娘的氣息沒那麽平靜,帶着輕輕的喘息,她跑動後更為有神的眼睛,直直看向祁明軒的眼睛,“我剛剛在想你,你就出現了,我還以為是夢呢。”

兩人隔岸相占,中間是一條兩米寬的小溪,右側不斷有細小的水花飛濺下來。

祁明軒收緊的手掌變成虛握,他淡淡的說道:“這麽想見到我?”

姜貞娘被祁明軒清清泠泠的聲音一問,頓時想起她的行為太不矜持,誰家女子要是拎着裙子跑動,肯定會被訓斥不貞靜。轉而,姜貞娘又沒忍住笑出了聲,現在的她還要什麽貞靜,她就要笑着鬧着,違背所有的規矩。

她含着笑意,大方得颔了颔首:“嗯,想見到你。”反正榮王什麽甜言蜜語沒有聽過,而且她是真的想見到他。

祁明軒瞥了她一眼,她穿着比上一次還要素淨了,未施粉黛,烏黑的發髻間只簪着一支碧玉簪,除此外耳廓手腕上都幹幹淨淨,沒有佩戴任何首飾。

瀑布的水霧在姜貞娘的鬓邊散開,細微的水汽落在她的肌膚上,有種天然去雕飾的美感,她倏忽一笑,讓看得人也不自覺跟着愉悅起來。

“撒謊。”祁明軒不輕不重得落下兩個字的點評,若是真想見他,就不會是他主動來找她了。他明明心裏清楚,前天還嬌媚動人說着求露水姻緣的女子,今天就素雅清淡的出現在面前,眉眼含笑得說想他。分明也是知曉自己玩過火了,特意放下身段來認錯讨饒的。

祁明軒自覺看穿了一切,心裏想要懲罰姜貞娘的想法卻逐漸淡去,罷了,念在她是初犯,小懲大誡就可以了。

祁明軒說着,提步順着水流的方向走去。

隔着溪水,姜貞娘跨不過去,她只能跟随着祁明軒的腳步,向着溪流下游走去。

“我是真的想見到你,沒撒謊,”姜貞娘出聲解釋,“只是想要見到你并不容易,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願意再見到我。”

“那昨天你為什麽沒去梨花林?”雲錦輕靴壓過河畔的青草,留下的印記越來越淺,祁明軒的語氣也平緩了些。

姜貞娘驚訝的看向祁明軒,她有些不确定的問:“你昨晚去那裏等我了?”

“沒有!”祁明軒很快的否認。

“我那天只是偶然到得梨花林,也沒有特別喜歡梨花林。”姜貞娘以為祁明軒是問他為什麽沒有再去看梨花,畢竟榮王沒必要在她面前說假話。

她心裏默想,長公主說得話竟然是真的,榮王好像真的喜歡花。

潺潺的溪水在兩人間流淌,嘩嘩作響的水聲與不遠不近的距離,讓兩人間的氛圍靜谧而自如。

祁明軒轉過頭看向姜貞娘的側臉,竟然有些看不透姜貞娘是故意裝出沒聽懂還是真的沒聽明白他的意思。視線餘光掃到姜貞娘未施粉黛的側顏,她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你病了嗎?”祁明軒也不想在姜貞娘到底清不清楚他等了她半宿的事情上深究,那畢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他出聲換了一個話題。

姜貞娘摸了摸自己臉,她低聲問道:“我的面色很差嗎?”

祁明軒緩下步子,目光在姜貞娘的臉上逡巡:“真的病了?”

姜貞娘搖了搖頭,露出明媚的笑容:“沒有,我好着呢。”

她只是因為周氏母女的事情沒有休息好而已。

“公子,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姜貞娘聲音柔曼,眼神帶着期盼。

祁明軒的眼神定了一瞬,見姜貞娘的模樣确實不像是病了,他負手在身後,閑庭信步的走着,語氣緩了幾分開口說道:“你問吧。”

“你知曉當今陛下喜歡什麽樣的女子嗎?”姜貞娘猶豫了一瞬,還是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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