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水鑽(7)
第21章水鑽(7)
南舒雨輕輕托住他的下颌, 仿佛捧着她的私人物件,以暴虐無道的方式親吻他。聶經平卻與她配合得天衣無縫,當她放慢節奏時逼近, 又在她踴躍時辄止。他們的接吻是血與糖果摻雜的嬉戲, 羚羊和美洲獅不斷閃現着交替身份的角逐。
他低聲說:“舒雨。”
她仰起臉來, 輕輕啃噬他的下颌:“……閉嘴。”
夜間幽深的城堡外, 跟随而來的警衛也探進車裏, 優哉游哉地向司機擺手。酒店裏照舊人跡罕至,死氣沉沉。房間裏燈火通明,将一切照得明亮而坦蕩。
裙擺錯落, 她盯着他的眼睛,挑釁似的解開了腰帶。外套敞開時掉落,下一秒被她踢開。他望着她。
不用顧慮那麽多,對他們來說就是和吃飯、睡覺、呼吸、運動一樣平常的事, 不論是否處在讨論愛的關系中。她幾乎在用呼吸發聲, 由此才顯得更像撩撥:“來吧, Robot。”前起長拉,舌頭輕舔上腭, 沒有贅餘的尾音。這才是他最正宗、最原汁原味的愛稱。創始人就是她。
聶經平向她走來, 環住她時自覺接納新的吻。抱起她輕而易舉, 他把她安置到床上, 領帶下端垂落, 宛如毒蛇匍匐在她胸口。南舒雨用手指穿過他襯衫紐扣間的縫隙。
美妙絕倫的夜晚即将開始之際,他握住她試圖往下窺探的手。
“舒雨,”他親了親她的額頭, 為她蓋上被子, 将她覆蓋得嚴嚴實實, “小心着涼。”
南舒雨的憤怒不是一下爆發的。
她說:“什麽?”
“你今天腳打濕了,風也很涼。剛才沒吹頭發就出去。”他撫摸她的頭發,确認已經不再濕潤,“現在亂來會感冒的。”
她恨不得當即從床上跳起來踢飛他的頭:“怎麽可能?”
“你之前感冒難受了很久,聞不到氣味,所以吃喜歡的菜也不開心。流鼻涕很難受,還打噴嚏和咳嗽。”他說。
南舒雨終究還是倒了下去。
她用被子遮住下半邊臉,用閃亮的眼睛盯着他。那對褐色的瞳仁異常美麗。她說:“那我們躺着說會兒話。”
他沒有脫掉衣服和鞋,也沒有鑽進床第間,只是把腳擱在床旗上,好像小時候他們一起躺在草地上看星星的時候一樣。西服外套被解開,衣角落在她身旁。他們望着天花板。聶經平問:“你有沒有聯絡南夫人?”
“發了郵件,”她在冷漠與熱情之間切換自如,“她肯定氣瘋了。”
南舒雨想起身,動彈了一下,他已經會意,起身用眼神詢問她要拿什麽。她說:“電腦。你看看我怎麽寫的。”
他通讀一遍,又翻回頂端,收起擱在床頭沒有水杯,也不會輕易掉下來的地方。聶經平說:“措辭很精煉,态度很鮮明,非常有你的風格。”
她笑了兩聲,心滿意足地閡上眼。
南舒雨漸漸入睡,聶經平自始至終默不作聲。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略微支撐着回頭,手懸在她臉頰上,沒有落下去,宛如撫摸她周圍附着的透明保護殼。
可喜可賀,第二天早晨醒來,獨自躺在房間裏的南舒雨發現自己沒有感冒。
她去和有半個小時路途遠的旅行團阿姨們會合,還在遠處,就聽到她們那震耳欲聾的笑聲。她皺起眉,又擺出嫌棄一切的派頭來,然而才下去,有東西讓她也大呼小叫起來。“你在做什麽?”南舒雨質問聶經平。
他穿着方便運動的衣服,微微笑着,很受周遭阿姨的歡迎。
聶經平說:“我想和你們一起。”
“這不可能。”南舒雨斬釘截鐵。
卻被旁邊的中老年婦女們撞飛出去:“當然可以!”“太歡迎你了!”“我們今天一起走!”
“小雨,他還要讓我們免費去住森林公園另一個口的星級酒店咧!”姑媽興高采烈。
聶經平的笑容好像某種面部裝飾品,他說:“只是家裏的一點小産業,希望你們不要嫌棄。”
要上車了,是園內的公交車。南舒雨突發奇想,很得意晃出一張園區交通卡,居高臨下地對他說:“你還不知道這東西怎麽用吧?”南舒雨往感應處一貼,一拿,屏幕上顯示了刷卡成功。她又意得志滿地再度回過頭,一副等待稱贊的樣子。
“很厲害。”聶經平颔首。
然後他掏出提前準備好的磁卡,以同樣的方式完成刷卡。
他們坐在一起。坐在車上,她偷偷用餘光打量他。聶經平目視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有那麽一瞬間,她感覺他們好像一對情侶,最普通、最低級的那一種,沒有利益紛争,也不講家族情緣,只是因為平凡的相遇而戀愛,煩惱着大家都在煩惱的事。
後面的阿姨拆開了一包點心,探到前面來給他們吃。不論聶經平還是南舒雨,對這種地點和場合都不适應。她搖頭冷哼着說“那是什麽?我不要”,他則說他吃過了。阿姨問他們:“不介紹一下?小雨。”
南舒雨頓了頓,她深吸一口氣,刻意又随性地說:“他……要娶我的姐妹,沒成功。”
“啊?”
這種背德關系稍微有點超乎常人預料了。
“而且他想娶她是因為我姐妹家有錢。我姐妹也是因為他家一樣有錢,還有家裏沒涉及的産業。”她好像打開了某個開關,剎不住車,像倒豆粒似的,一股腦倒出來,“我跟他好過一段時間。我說喜歡他,他叫我不要這樣。因為會影響我們兩家以後合作。”
從表情可以看出,阿姨陷入了極其深刻的迷惑當中,旁邊充當聽衆的其他中年人們也都沉思着。
聶經平呆滞地看着南舒雨,好像試圖以她的行為為參考,辨別出她究竟想要做什麽。最後,他認為她大概想貶低他,于是他進行了補充:“她問我,‘你第一次體驗那種事是什麽時候’。用的英文。我直接說,‘中學一年級,跟我奶奶的護工,我的家庭教師’。我還很詳細地描述了經過。”
車裏一片死寂。
南舒雨掃了他一眼,不解釋,也沒有辯駁。她轉身重新坐好。窗外的光景轉瞬即逝。聶經平也接着淡然處之,微笑不疾不徐地褪色。他看着前方,态度安逸而舒緩。
在那之後,旅行團其他人基本就不跟聶經平說話了。車裏稀稀拉拉開始響起別的對話聲,其中最為響亮、充實了底氣的,還是“我兒子如何如何”“每個月兩三萬工資”“我這條金項鏈”的熟悉論調。
南舒雨讨厭高空項目,除坐飛機以外,她絕不會嘗試高空電梯、纜車、摩天輪之類的項目。所以大部分時候,她都不參與那些項目。她喜歡徒步在山裏行走,聶經平就陪着她。
他說:“你好像沒跟我說過,到這邊過得怎麽樣。”
她才剛說“我很好”,他就接了“我想你”。南舒雨毫無反應,早就習慣了,往路邊靠,騰出通道給迎面來的白人一家四口。她說:“不好也不壞,就那樣。”
南舒雨本來想問他怎麽樣,但想了想,又忍住了。
他們并沒有也住到GH旗下的酒店去。但聶經平還是在那裏見到了特許經營方的負責人。對方特意趕來,避而不見太不留情面。反倒是南舒雨在場,讓他們吓了一跳。兩個人都被迫客套應付了半天。這批人個個都是人精,情報也更新及時,都知道聶經平已經和南舒雨解除婚約,他現在的未婚妻是另一個。不過,大門大戶的商業聯姻太常見了,有什麽亂七八糟的,也根本沒必要大驚小怪。
聶經平直接把南舒雨住的地方全訂下來,驅散了本就不多的服務人員。最初這裏的所有人也作出了不可理喻的鄙夷狀,但這兩位瘋子顧客的財力實在超乎想象。
他們想把床墊搬到閣樓上去,因為天窗可以看到星星。
聶經平脫了外套,只留下最居家的裝扮。他上半身那件T恤還是她給他買的,小票她都留着。他搬運的時候,她就在清理閣樓,那裏還有一架廢棄的老式鋼琴。
一切整理好之後,她去切他不知道從哪買來的蔬菜和培根。她沒來由地笑起來,他看過去,南舒雨說:“我想起我們高中游泳課,你記得嗎?”
聶經平在咀嚼,咽下去後問:“你說他們考試打起來,用泳褲砸人那一次?”
“對對對,”南舒雨笑個不停,手腕停靠在桌邊,“老師沖進來,結果滑倒了。那個人叫什麽來着?”
他報出高中老師的名字。
“是他。”她收斂了神情,目光落在盤子裏。
他們吃了晚餐,洗漱後端着酒杯坐在松軟的床墊上。她問他:“你在想什麽?”
他好像是說給自己的聽的:“‘怎麽會有我們這樣的人’?”
她起身,跪坐到他身後,從後面靠着他。
他修正了說法:“怎麽會有我這樣的人?”她不由得張開了嘴。南舒雨心都要碎了,痛苦得說不出話來。她只是随口一說而已,雖然她的的确确那樣想過。但她本意并不是讓他耿耿于懷。
她抱住他的脖子,他身體放松,随着她的傾斜陪她一同躺倒。她把臉擱到他胸前,擡起頭時,嘴唇蹭到他的脖子。她說:“別這樣,Robot。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否則過去南舒雨也不會要你。現在南舒雨不是最好的了,但你卻是更好的。”
聶經平吻她,而南舒雨也勾住他的肩膀。交纏只須一瞬間。
她長而平穩地嘆息,問他說:“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他正埋着頭,突如其來地停下,轉瞬即逝的猶豫沒有卷走思緒:“我在愛你。”他繼續。
南舒雨笑得前仰後合,笑聲令人想起驚心動魄的閃電,又好似飛到牆壁上的影子。“不,”她說,“你在上我。”
望着她的眼睛,聶經平靜靜地笑了。“好的,”他回答,“我很愛上你。”
旅行結束的時候,他們去姑媽她們住的酒店結賬。南舒雨戴了墨鏡,系真絲圍巾,戴着手套打呵欠。聶經平左顴骨有一點小的擦傷。
抱怨完他們連日的缺席,姑媽很關心地湊近:“這是怎麽搞的?沒事吧?要不要創口貼——”
“沒關系,”聶經平回答,“不小心摔了一下。”
“從哪裏摔倒的?樓梯?床上?怎麽這麽不小心?”姑媽實在受不了他們,卻看到南舒雨摘下自己的墨鏡,笑嘻嘻地想要給他戴。
聶經平略微後仰,側身避開。她便上前,親了親他的臉頰。他同樣在笑,她又用指尖摸他眼窩。南舒雨輕輕推動他肩膀,左右來回檢查他的服裝。酒店前臺遞出紙張,他說:“麻煩給我筆。”她說:“我有。”然後從包了抽出一支來。
負責大堂的接待笑容可掬:“我們鄒總知道您要走,特意又來了……”
聶經平沒對南舒雨說什麽,手臂在她背後撫了一下,就這麽跟過去。
大廳裏吵吵鬧鬧的旅游團有些招人側目。姑媽目送他遠去,回頭牢牢看向南舒雨。她突然說:“小雨,他肯定是有理由的。”
“嗯?”南舒雨沒反應過來。
“雖然那天說得很吓人,但他肯定有他的原因。因為我也看到了,他是個這麽好的孩子。聽他說話,看他做事就知道。”姑媽說,“而且,我認識你,知道你不是會犯傻的人。你跟他很般配。”
南舒雨不由得舔舐嘴唇,稍稍吸氣,美麗的目光流轉後放空。她微笑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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