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他們師父碰上這樣的道侶,……

明祖感到自己體內的每塊骨頭都在顫動,像是下一秒就要削肉而出,碾碎成沫。

道祈終于發現了師兄的不對勁,他剛問句:“師兄,你怎麽了?”明祖身上、體內的那股強大壓制忽然就消失了,身子一下子輕了起來,骨頭也不疼了。他緩了下擡頭望向仙尊。

仙尊還是剛才那副樣子,以明祖細致的觀察力,他可以确定,仙尊對他施以這個警告時連手指都沒有動一下。天生壓制,任你自身靈力再充沛,再刻苦修練,想要抵擋仙尊的威壓,如成神一般地難。

明祖開始替師父難過與擔心,這樣不可撼動的出身與實力,天道都護着的人物,如果仙尊對師父好還罷了,像現在這般,師父若是一直不醒悟,還是事事以仙尊為首,那恐怕要永遠被挾制欺負了。

明祖上山時,已經三十有二,不像小師弟十七八歲靈力就覺醒了,自己找到了山上來。他在人界生活的那三十二年,人生百态,情|欲恩仇見得多了,男女相處,情愛一事上,皆是一方壓制一方,無一例外,還大多沉浸其中不自覺。

可那畢竟是人界,沒有法術靈力的普通人,普通百姓家可以和離,富貴人家的可以斷情絕愛,在大宅子裏偏隅一方,雖孤獨但日子平淡到老、到死,精神上安穩,淡然地過一生,看開了也沒什麽。

但他們所在的天界卻不是這樣的,明祖五十年的天界生活,看到的多是人人在上山後,容貌就不再有變化,可心呢?

多有變心者,濫|交者,仗着自己實力比道侶強,明裏暗裏地欺淩對方,俨然一副看不慣你就走,再鬧要你修為要你命的架式,或你忍不下去,那就有本事去破了在天道面前發的重誓,解除關系,從此各不相關。反正被懲罰被反噬的是破誓的一方,不忠且晾着對方的反而一點傷害都沒有,在前道侶重殘甚至灰飛煙滅之際,繼續逍遙自在,不曾有一點愧疚。

這樣的事情不少,卻也擋不住後來者結侶的腳步,天道面前發下重誓時都以為自己與別人不一樣,是真心相愛可以永遠相守的。當然這樣的結果,也激發了一些極端特例,有些性情剛烈的,憑什麽是我冒着身殘身死的危險去毀誓,不如同歸于盡。

可不忠、欺負人的都是實力在對方之上的,一般抱着同歸于盡想法的大多是死在了道侶手中,根本做不到“同歸”。

可能他們是想要對方親手殺死自己的那份愧疚吧,但,能忘情負愛,讓你去毀誓的,又怎麽可能會有愧疚,他們連歉意都沒有。

想到此,明祖就更擔心師父了,師父是上仙,這樣看來就算她找的道侶是其他三位上仙也好過眼前的仙尊,至少她在實力上與其他三位不分上下,對方要負她、傷她也要掂量掂量,撕破臉時誰弄死誰還不一定呢。自然,師父要是找個靈蘭山弟子或是人間的,永遠不用擔心這些了。

可惜啊,師父最後竟是跟仙尊扯到了一起,五十年前,明祖入師門時,有多高興仙尊當衆宣布師父為他的道侶,現在就有多擔憂與難過。

也是這五十年來,四海太平,人界、妖界、鬼界大事沒有,小事也用不到仙尊出面,各門派的高階弟子就能擺平。是以,明祖沒有見識過仙尊的真實實力。

今日此時,只是一聲帶着怒意的兩個字,其帶來的威壓就可要了他的命,甚至是毀骨這樣的死法。仙尊明晃晃地在告訴他,可以輕輕松松只看着他,就讓他毀骨至死,連重塑靈身的機會都不給,讓他消失于無形。

這太強大了,也太可怕了。這一次,明祖對仙尊的怕,才是真的怕。不是以前被上尊找麻煩訓話的怕,而是來自于靈魂深處的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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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他們師父碰上這樣的道侶,是福是禍可不好說,看來七師兄的擔憂并不是空穴來風。

明祖收了所有思緒與情緒,只能跪地對着仙尊,終于從仙尊口中聽到了一句:“既知胡言,不必再說。”

明祖:“是。”

如果不是剛才受了仙尊的暗罰,明祖恐怕會脫口而出:雖是胡言,但靈蘭山衆弟子恐怕并不既知,他們既知的可能正好相反。

但此時,這個念頭也只敢在明祖心裏想想,他不敢再有一絲真實想法的表達。

仙尊已經轉身而去,這一次他終于肯禦行,一下子就消失在了他們眼前。道祈與明祖都松了一口氣。

明祖與道祈在上項大殿門前遇到了正清殿的厚尚上仙,他們與上仙行禮,厚尚問了一句:“你們師父呢?”

明祖回:“師父有事,讓我們過來與七師兄彙合,先看看是什麽事。”

“你們師父不來也對,你家老七也不知又鬧什麽,什麽大事要到上頂大殿裏來說。”說着他提前一步進了殿。

明祖與道祈随在身後,一進殿中,就見仙尊坐在上座,其下已經坐了烏天四上仙,七師兄薛祝站在下面,面色沉沉。除了他們師父,與閉關的留風上仙,人算是齊了。

厚尚上仙坐下後,見衆人都不說話,他看了眼仙尊,然後開口道:“薛祝,你提出申貼,召上尊與上仙到此所為何事?”

薛祝一撩衣擺,從容地跪了下來,厚尚挑了一下眉,這束心宮排行第七的弟子,是有名的桀骜不馴,烈性子,他師父都被他管得見他就躲,今日怎麽還沒開口,就把規矩做足了?

只聽薛祝道:“弟子今日前來,是求上頂寶物一用的。”

厚尚:“哦?”

這邊道祈攆了一下自己的發梢,一聲細小的“噌”聲略過後,他傳音道:師父,您不用怕了,七師兄不是為您而來。

遠在束心宮的攀古:“......哦。”

薛祝:“弟子的徒弟,前不久被一狐妖欺騙迷惑,好在她道心未失,發現不對勁後,在逃走中被那狐妖傷了。那狐妖甚是歹毒,用了一半的修為化了毒骨爪,小徒被這樣的毒爪所傷,傷處一直不愈,得知只有上頂寶庫裏的化雪香爐可解此毒,特來求取。”

原來是有求。厚尚想了想,這化雪香爐确實是被收到上頂寶庫中,但它是有主的,它本是仙尊的私物。印象裏好像是烏天四的大徒弟有一年中了鬼毒,就是被此物治好的,後來欲還回去時,仙尊随口一句,放上頂寶庫吧,此物就一直存在了庫裏。

烏天四此時開了口:“那寶物治毒确實厲害,”說着他朝仙尊拱手道,“小徒上次就是被此物治愈,還要再次謝謝仙尊。當日歸還時,仙尊讓我把它放入上頂寶庫中,都是在冊可查的。”

烏天四說這話,是怕仙尊忘了,不是他不還寶物,而是仙尊自己讓他放寶庫裏的。

仙尊随手一召,通天望不到邊的大頂上,一束金光送下一本冊子。仙尊翻了幾頁後道:“嗯,确實是在庫中。”

薛祝馬上道:“既在庫中,還請尊上借寶物一用。”

“不借。”仙尊平和地吐出這兩個字。

薛祝皺眉:“為什麽?”

仙尊:“烏天四上仙的徒弟是為何而傷,你徒弟什麽情況,你難道不清楚。”

薛祝:“我徒弟怎麽了?!她既為我徒弟,自然也算是靈蘭山一脈,自家弟子被妖物所傷,雅劍閣的可以救,我束心宮的就不行?”

明祖不動聲色地朝七師兄靠近,師兄明顯有些過于激動了,他怕他控制不住情緒,事辦不成不說反倒惹出新情況。

道祈還沒有明白,仙尊為什麽不答應借東西,所以他沒有把此段傳音給師父。

厚尚這時開口,對着的是薛祝:“你先不要激動,聽仙尊把話說完。”

仙尊:“狐妖并未騙她,是她心甘情願逆天道毀自道,與那狐妖私逃,被你抓住之時,那千年狐妖散五百年修為化毒骨爪欲偷襲你時,被你徒弟擋了下來,這才受傷。其後,她助狐妖逃跑。妖物跑後心有不甘,欲提前補回五百年修為,為禍了一個村子的生童,全村十六個嬰靈不得安寧,十幾個家庭一夜失子,這份孽債,你弟子當承一份。”

“如此心不堅之道人,犯下如此助纣為孽之事,你有何面目來要化雪香爐救她性命,本尊沒有讓你師父清理師門就算對她的仁慈了。”

薛祝不服:“她不是有意的,人非草木,道人也知情,是那妖物以千年道行修形騙了她,如果一開始她就知道對方是狐妖自是不會與之為伍。妖物向來詭計多端,又以狐妖最甚,千年狐妖有意為之,誰人能躲過,并不是人人都是尊上仙上,一眼可看穿其本質。她在最後時刻救了我,就足以說明此子可救。我靈蘭山衆派一貫以救世濟人,闊達四海為己任,弟子認為,仙尊說的不對,弟子的小徒當救。”

一句“仙尊說的不對”讓道祈馬上連了師父。

“師父你快來吧,七師兄要惹禍了。明祖師兄在路上已經抗了一波了,一會兒怕是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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