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攀古,你看清楚,我是……

站在啓鳌這個位置, 他有很多的不可說。

他不能說他曾窺得天機,神與魔同滅幾百年後,第一縷代表着神之複啓的希望,天道境中的類神啓鳌仙尊的出世, 同時也是敲響魔族複啓的鐘聲。

神魔同滅, 神魔同啓, 世上事永遠是這樣相輔相成, 互為作用的。所以,啓鳌在找尋神識之碎片時, 也在查找着魔之氣息。

這既是天機不可洩露,從啓鳌本心,就算不是天機, 只是他個人所發現,他也不能說。

修道、修仙、成神之路,艱難險阻,其心稍有不堅就會走上歪路,如道祈那樣,在道者仙人盛行之際,他還只能用個被禁用的邪物, 如果讓心意不堅、偷機取巧之輩知道了魔族的存在,難保他們不铤而走險。

而魔族最擅攝人心魄,被他們捕捉到哪怕一點兒道者歪心, 魔氣就會瘋狂滋長, 走歧路之人與魔氣互相滋養, 其結果不可控。

道者修者也是由人修上來的,人性為初,貪嗔癡、恨惡欲, 不成正神終生難舍。

而這個不能說,只能在私下查尋的魔息,啓鳌在幾百年間都沒識得,直到他魅毒發作,正巧被攀古碰見,于雙,。修之法救他于水火。

在此過程中,啓鳌在攀古體內識別到有別于正統修仙體系的東西,如絲如煙,抓不住探不清識不明。

這讓啓鳌非常震驚,他出生于天道境,是類神,他的功法體系是清元正純,大道境。而攀古體內的道法根本,并不純清,在雙,。修之時,她體內模糊渾濁的東西總想侵入他靈識深海,這種侵犯,每每都讓啓鳌警覺。

一次可能是他于雙,。修之法理解有誤,可幾次過來都是如此,這讓啓鳌不得不對攀古産生防備之心,這也是他遲遲沒有與她完成結侶儀式的根本原因。

啓鳌自現世以來,魔族早已覆滅,他從沒識得魔息為何,因此也不能确定攀古體內不同于正道的微小靈絲就是魔息,但總要引起注意,多多提防才是。

啓鳌不是沒想過,以他絕對的實力可以斷脈逐髓般地清查清攀古體內古怪,但他每每在最後時刻都沒有下去手,這件事一直是壓在他心上的烏雲,每當攀古靠近他,與他調,。情撒嬌時,啓鳌無論真正的心境為何,都有一根針懸在心上,困其在內,他只得冷心冷情,不得放縱。

今日,當攀古提出要替她那逆徒受天刑的時候,啓鳌本能地要拒絕,但他忽又想到,天懲鞭是個極好的能證明她體內是否有魔息的方法。

任何妖魔鬼怪,在天懲鞭的抽打下,都無所遁形。別說是一絲魔息,就是衣服上沾染了下界的陰物,天懲鞭都能識別。

啓鳌在沉默的那段時間裏,心裏在盤算着,最多挨三下天懲鞭,以攀古的靈力以及天靈根的護佑,再加上她那樣精明古怪的性子,身上一定會帶足護體安靈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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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根天火柱,她最多以損失一根的代價,就能抗過天懲鞭之刑,還能理清她身上的迷團,是真有魔息,還是還她清白,都可在明日施刑後見分曉。

啓鳌平靜的表皮下,埋着的是忐忑、不安、焦躁、期盼……各種情緒洶湧彭拜地向他襲來,淹沒着他。

他還從來沒有像此時這樣緊張過,從他被創世出來,一個人一步步走到今日,他從來不知緊張為何物,而此時此刻卻深刻地體會個遍。

他好幾次都想要離開窗前,走回內殿去打座、去調息,像往日一樣做着熟悉的一套。但他發現他做不到,他連坐下都不願,不知站了多久,連外面的月夜都暗沉下來,啓鳌才回到內殿,幾乎是一夜無眠。

一早他就起來打座,靜心平氣,盡量不再去想之後的事。

亭午時辰将近,啓鳌正要準備去天壇,珠言走了進來。

“這個時辰還過來做什麽,你不好好調養修煉,我正要出去。”啓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對珠言說道。

珠言走到衣櫃處,打開櫃門,從裏面取出一身衣物,“師父,您身上這件昨日抱起言兒的時候蹭髒了,今日要上天壇,要請出天懲鞭,還是換一身新的才好。”

“言之有理。”啓鳌脫下藍色外衫,由着珠言把新衣服給他換上,黑色錦衣鑲深色暗紋,紅色滾邊,中間再配一條正紅腰封,威嚴莊重,冷肅獨尊,是珠言最愛的樣子。

她一邊給師父調整腰帶,一邊說道:“言兒還沒有上過天壇,沒有見過天懲鞭,今日正好得見。”

啓鳌馬上道:“不是讓各門派弟子安心守在自己院中,為明日照常舉行的進階大會做準備,天懲鞭永遠不見才好,這種熱鬧不要湊。”

珠言手上一頓,聽師父這意思是要摒棄衆人,在私下對攀古上仙施刑,是為了給她留面子嗎?是為了讓攀古上仙體諒師父的用心,而少些怨氣嗎?

這怎麽可以。珠言撤開手,笑靥如花,“好了,師父。”

“嗯,辛苦你了,回去吧。”

乖巧答道:“是。”

珠言一出了大殿,行走快速了起來,她找到大師兄,“大師兄,我們不去看天刑嗎?”

讓心猶豫:“可以嗎?師尊不是讓咱們修煉嗎。”

“大師兄最實在了,若是等施完了刑,你發現別派弟子都去看了,心裏不遺憾?”

讓心不說話了,珠言加把勁:“那可是天懲鞭,可是天刑啊,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沒見過呢。就說咱們山上這些弟子,連昨天上山拜見的道林宗宗主都沒見過呢。他可是束心宮的大弟子,早咱們不知多少年上山的呢。”

一看就知道大師兄被她說動了,珠言最後來了一句:“再說,師父也沒說不讓去啊,天壇若是上不去,中壇也可以看啊。”

“行,我去打聽一下,看看別派的動靜。”讓心被徹底說動,蠢蠢欲動。

他不知,其他門派弟子都在看着啓鳌宮弟子的動靜,如珠言所說,仙尊又沒說死不準去觀刑,這樣千年難逢的奇觀,怎麽可以不去看,哪怕在遠處描一眼也是好的。

是以,大家像是得到了某種默契,一會兒功夫,就全部聚集到了中壇。個個抻脖瞪眼,朝天壇望去。

珠言忽然開口問道:“大師兄,我聽說天懲鞭是自己選擇執鞭者的,上一次大約二百年前,那位被選中的執鞭者就是個籍籍無名的普通低階弟子,他被天懲鞭選中執了天刑後,沒幾個月就進階了,現在都傳山下的守雲宗宗主就是那位執鞭者,不知真假?”

她這一說,引起了大家的讨論,不提倒也沒有特意記着,這一提,衆道都想起來,好像是有這樣的一個傳說。

待大家議論的差不多,珠言又挑頭道:“那我們如果上去,是不是也可能被天懲鞭選中,進不進階倒是其次,能被天道選中,摸摸神之刑器這輩子也值了。”

這話說到大家的心坎中了,于是,人多壯膽,一行人向天壇進發。

天壇上,仙尊正與功禮僵持着,功禮要帶月禪、明祖上天壇觀刑,仙尊不允,正在各說各的道理。

按理功禮作為攀古上仙的大弟子,不放心師父來觀刑無可厚非,三位上仙也不理解仙尊為什麽如此堅持,硬是不準攀古上仙的徒弟在此。

上仙們哪裏知道,仙尊施罰事小,搞清心中疑團最大,而如果攀古體內所縛是魔息,在天懲鞭的刺激下,他怕激起攀古的魔性,傷到人就不好了。三位上仙,位列仙位,是能與魔息一戰的,所以,仙尊才讓他們在此的。

這個理由他不能說,但為了最大限度的保護功禮他們,啓鳌不能留他們在此。

眼見着兩邊都很堅持,而仙尊看上去,若是功禮他們不走,他就要采取強硬手段了。攀古可不想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她本來就覺得功禮他們在不在沒有影響,天懲鞭施下來,任誰也不可能攔的住。她把昨日挑揀的寶物都帶來了,有這些東西在就可以了。

其實按她本心,她是不願意徒弟們看到她挨鞭子那一幕的,倒不是面子不面子的問題,她在徒弟面前,也沒有過這個玩意兒。主要是怕他們難受,心疼自己。可他們難受了,攀古又要心疼他們了。

是以,她在中間調和,“仙尊的話就是令,連師父都要聽,是不是下山太久了,連這都忘了。”

正說着忽聽異響,一望,竟是弟子們從中壇擁了過來。啓鳌蹙眉,沒把功禮他們弄走,反倒來了更多的人。

厚尚他們見了此景,忙站出來:“這些孩子,真不聽話,讓他們好好修煉,怎麽都跑了出來。”

“也不能全怪他們,天刑只在書本上見過,這次難得能見到真的,肯定好奇啊。”

仙尊不管他們在說什麽,直接撥出玄罡劍,在天壇上方劃出一方屏障,弟子們被這方屏障發出的罡氣,屏退到不能前進一步,只有原路返回這一條路可以走。

仙尊施完此法,沖功禮他們斥道:“還不走!”

看得出來,仙尊有些動怒了,功禮也明白,仙尊如果動真格的,他們幾個加一塊都不是類神的對手。仙尊如此堅決,看來是真留不下了。

好在法器都給了師父,應該能替她扛不少。

珠言一邊規避着罡氣,一邊在想:天壇是上不去了,只能退到中壇遠遠一觀了。但天壇上人越少,執鞭者的選擇也就越少,師父被選中的機率也會大很多。

此時天壇上,天柱下道祈在打座,坐他旁邊的是他師父攀古,攀古一直在給道祈身上堆寶。道祈身上的捆靈繩已被仙尊收走,不讓運靈護體,那天懲鞭砸下來,道祈必死無疑,好在仙尊念着這一點給他解了。

沒有捆靈繩的束縛,道祈現在活動自如,他推拒着師父說:“夠了,師父,您身上用了嗎?別光顧着給我弄。”

“師父這有,只要你靈體還能裝,能多帶一件是一件。”

道祈:“最後都會被抽碎的,何必浪費師兄們的寶器。”

攀古拍拍道祈:“與你比起來,寶器都是死物。在師父心中,徒弟是最重要的。”

“師父,”不自覺就帶了撒嬌的意味。

道祈終于知道他為什麽在師父面前永遠長不大了,不是因為他在師門排行最小、是師父的關門弟子,而是師父一直寵着他們,在修煉一事上她頗嚴格,但私下裏,她寵愛徒弟,相信徒弟,拿他們當親人。

所以師兄們也不跟她見外,加上她本性簡單天真,師兄們會不自覺地護着她管着她。可現在,被師兄們護着的師父,卻在一心一意盡其所能地護着他。

道祈眼圈紅了,若是在天壇落了淚,就算沒有別門弟子看到,他自己也過不去這個坎,要羞死了。為掩蓋自己的囧态,道祈紮進師父的懷裏,像小時候那樣,可以藏住眼淚。

啓鳌眉心一跳,收回視線。

“天道、神旨、羅仙,”

“誅邪、滅惡、懲私。”

“靈蘭山,天道境成者啓鳌,請天懲鞭。”

仙尊忽然開始血祭唱詞,厚尚、烏天四、留風三位上仙分守其它三個方位,莊重肅穆地恭迎天懲鞭。

天壇上方的平靜一下子被打破了,類似于打雷的聲音在上面炸響,金色極光交錯,如幻如影……

此情景與攀古記憶中的情景重合,但她沒時間品咂回憶的滋味,她把最後一件替道祈精選出的寶器護在了他的後背,而自己拿起地上最後一件沒入在前身,算是護了一道。

一聲巨響,伴随着長鳴,中壇上看熱鬧的這些,打座的打座,捂耳朵的捂耳朵,抵禦方式各不相同,但都在慶幸,得虧是沒上去,不然光這天威都怕是要承受不來。

天壇上,守方位的三位上仙眉頭緊皺,額上有汗滲出,顯然也在克服天威帶來的威壓。

“忍住。”攀古輕聲提醒旁邊的道祈,天威也是會欺負人的,你越退祂越強。

攀古擡眼看向仙尊,仙尊斂着眼皮,視線微微向下,端的是真正的莊重肅穆,天威在他身上好像不起作用一樣。

長鳴聲漸逝,替代它的是“啪啪”地鞭體抽空聲,中壇之處只能聞其聲,不見其形,天壇上早在巨響發出時,就已被濃雲包裹,看不透了。

而在天壇上擡頭可望,一根黑色長【】鞭,頭尾一般粗,沒有握柄。這,就是天懲鞭的真容。

它圍繞上空飛舞,不時淩空抽響出聲,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急,最後天懲鞭忽然停了下來,“蹭棱”一聲,鞭,。體抻直,直直地紮了下來。

它先是停在了厚尚的面前,正欲在他周身轉上一圈,忽感到一股壓力襲來,啓鳌一直微斂的眼皮,終于擡了起來,輕輕瞥了天懲鞭一眼。

這一眼輕的,在場各位都沒有注意到,但天懲鞭忽然抛開了厚尚,最終停在了仙尊面前,它圍着仙尊只轉了一圈,就攀上了他的右臂,交纏幾圈後,編體沒入他皮膚下,沒有沒入的部分纏住手腕,纏住手指。

啓鳌用力一握後,揚手一揮,天懲鞭聽命地為他所用。

與天懲鞭失之交臂的厚尚,此時道:“正值亭午時分,仙尊可施天刑。”

仙尊面向天柱下方,開口言道:“束心宮第一百八十一位弟子,道祈,私用禁術盅羅盤,并傷及同道,違反靈蘭山守則第三十七條,可請天懲鞭施以天刑。道祈,你知錯嗎?”

道祈:“弟子自知學藝不精,為事不謹慎,被陷害卻找不到源頭,沒有證據。弟子認罰。”

仙尊:“執迷不悟。”

說着仙尊右手擡起,凜風而至之時,明明抽向的不是自己,攀古還是閉上了眼睛,不忍直視。

“啪”地一聲輕脆巨響,道祈悶哼了出來,從他體內落下一地的碎屑,那些都是替他擋刑的寶器的殘渣以及他身上衣物的布屑。

道祈捂住光溜的胸口,口已不能言,他痛苦且震驚地望向師父,嘴巴幾欲張開,卻一個音都發不出來,他想說:師父小心;還有寶器的話,有多少帶多少。道祈更想說的是,師父不要替我受刑了,快去求饒,快跑。

道祈只捱了一鞭,并且在好幾件護身寶器替他擋了一層的情況下,就已痛不欲生。不用探查就知道,自己靈識破裂受損是肯定的了,靈體也受了傷。要是像師父一樣挨上兩鞭,道祈不敢想象。

他心裏無論多急,無論如何吶喊,也只能從喉嚨深處傳出輕短的“啊”,不仔細聽還都聽不見的那種。

嘴巴指不上了,道祈忍着身體上的巨大痛苦,想奮力一搏撲倒師父,用實際行動來阻止她為自己受刑。如果早知道天刑是這樣的,他就是受足三鞭,灰飛煙滅也不讓師父被牽扯進來。

可還沒等他孤注一擲,身體重新被仙尊的捆靈繩綁縛了起來。

“天鞭之刑已受完,回天獄去,三日之後由你師門領回,屆時自有你最終的因果。”

捆靈繩靈光一閃,道祈消失在了天壇上。走之前,眼神哀怨地看着他師父,但攀古一直閉着眼,不動不聽,像是閉識了一般,不給道祈任何的回應。

道祈被血全部浸染的嘴角微微挑起,挂着苦澀的一絲笑容,原來如此,只有真正見過天懲鞭威力的師父,才知道何為天懲鞭,何為天刑。

師兄們啊,我們以為能永遠保護師父,只是我們以為,其實一直都是師父在保護我們。

道祈最後的念想就是這些,在被捆靈繩拉入天獄中後,他入了身定,心雖急、雖痛,但他覺得自己一下子就長大了,不能再拖累師父了。

三日,剛才仙尊說了,他要在此三日,明白了自己将要面對的是什麽後,道祈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入定護靈,并減少靈體的消耗。師恩今生難還,路漫漫,他要好好的,還一輩子。

待道祈消失後,攀古才睜開眼,她說:“尊上,下仙攀古知錯,請執鞭行刑。刑畢,攀古自請去天獄領罰,說了是與徒同罪,不能搞特殊。”

“閉嘴。”仙尊執鞭的手很穩,俯視着盤坐在天柱下的攀古,不怒自威,只是眼中翻湧的波光,已成一片墨海。

他道:“回避。”

這話是說給其他三位上仙的,但早在他說之前,在道祈受刑之後,他們就已轉身閉目了。

天懲鞭的威力,就如剛才道祈那樣,一鞭下去身上衣物盡碎,哪怕攀古有仙法能快速地遮衣蔽體,只怕到時或因她靈力損傷過大,而來不及施法,出現狼狽不雅的情況。

“你,準備好了嗎?”

攀古遲了兩秒回話,她想仔細聽一聽,辨一辨,親手抽打她的仙尊,語氣裏有沒有一絲不同,可她哪怕是一絲不舍,一絲顫抖都沒有聽到,仙尊清冷的聲線,如他的手一樣的穩。

鐵面無私,名不虛傳。攀古反個個,要是她,執鞭抽向自己的道侶,她可做不到如此鎮定、平靜。

是,她是自請受刑,事實面前沒有證據,道祈的錯就得認,仙尊罰他們是理所應當,至于天懲鞭選擇了仙尊來執鞭,更不能怪仙尊。

只是,只是,她想在他那裏找到一點不舍與心疼的痕跡,怎麽就那麽難?

在望向、奔向仙尊的路上,攀古又失望了一次。

攀古以入定的姿勢坐好,“我準備好了。”

啓鳌輕籲一口氣,重新擡起了天懲鞭,沒有人知道他有多緊張,不用多,只這一鞭,一直困擾他的迷團就可解開。

終于,他揮下了這一鞭,沒有留情,天懲鞭也不允許他手下留情。

攀古緊閉着雙眼,一動不動,本該碎掉的衣服被她及時用仙法護住,只鞭子掃尾到她胳膊時,袖子處撕裂了一條。

攀古像是入定了一樣,可惜嘴角淌下的鮮血表露出她此時所承受的痛苦。

啓鳌也像定住了一般,不過這種狀态維持的時間不長,忽然,他一直極穩的執鞭之手開始輕顫,甚至抖動起來。

天懲鞭在抽完攀古一鞭後,沒有任何變化,這說明攀古體內的靈識與靈體都沒有問題,自己一直冤枉了她。

啓鳌懸着的一顆心算是放了下來,但緊接着想到她還有一鞭要挨,啓鳌的心重新揪了起來。

他知道該速戰速決,抽下這最後一鞭,馬上帶她去療傷才是最正确的做法,但是,他執鞭的手越來越不穩,這一鞭抽下去費了他好大的決心。

“啪。”最後一鞭終于落下,攀古依然閉目,但這次不止是嘴角淌血了,是大口的鮮血從她嘴裏湧出,鞭子掃過的衣服布料開始有損傷,不至坦露,但也不很雅觀。

第三鞭的落下的同時,天懲鞭從啓鳌胳膊裏出了來,沖上雲霄重新引來巨響,在這響聲中繞空一周回到了天柱內。

啓鳌與天懲鞭的牽絆剛一擺脫,他就瞬移到了攀古身邊,一把扯下身上的長衫披在了攀古的身上,并一把抱起了她。

看她臉色蒼白虛弱地任自己抱着的樣子,啓鳌終于溫柔了眉眼,用手去抹她嘴上的血跡。

攀古此時睜開了眼,見自己被仙尊抱在懷裏,她動了一下,就聽仙尊說:“別亂動,再忍一忍,我帶你回去療傷。”

是她被打出幻覺了嗎,仙尊與她說話從來沒有這樣溫柔過。疼痛是真實的,天靈根骨的鬧騰也是真實的,此時抱着她的就是仙尊。

攀古不想被仙尊帶回去療傷,她怕三根天火柱已毀的事被他發現。探查到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後,攀古恍然大悟,原來她早已與啓鳌離心,他從沒拿她當自己人,她又何嘗不是。她寧可讓徒弟知道自己體內的現狀,也不想讓啓鳌知道。

他們這道侶做得,真是失敗。

“功禮他們,現在何處?”攀古艱難發聲。

啓鳌不答,帶她直接出天壇。

功禮、月禪、明祖三人見雲團散去,知道天刑已畢,馬上朝天壇奔來。

但他們還是晚了一步,只來得及迎上三位上仙。問師父與道祈去了哪裏,得知道祈在天獄,師父則是被仙尊親自帶走了。

道祈在天獄,他們不可能去天獄把人弄出來,而聽到師父在仙尊那裏,并不能令人安心。這些年來,仙尊對師父的所做所為,他們看在眼裏,對仙尊并無信任可言。

為今之計,還是趕緊尋到仙尊,接回師父才是。

攀古雖然是被仙尊抱在懷中,但她一點都不輕松,相反,她更辛苦更累了,連昏過去都不敢,一直在強撐着。

本來剛挨完天刑,又碎了一根天火柱,她想早點回到內法室運靈療傷。可現在不見徒弟們來接自己,她就得一直辛苦地撐着。

仙尊把她一路抱到了啓鳌宮,并快步進入了內殿,這裏對攀古來說既陌生又不陌生,陌生是因為她除了給仙尊解毒時,從來沒進過這裏,不陌生是她每十年都會進來一趟。

五十年了,這裏的擺設總在變,與外殿一樣,從風格與布局來看,改變它的出自同一人之手,是能随意進出啓鳌宮的仙尊的那位愛徒。

攀古被放到了榻上,她極不自在,想要下去卻被啓鳌攔下。

他說:“不要運靈,我先幫你查看一下。”

他剛一伸手,還未觸到她,攀古馬上向後一縮,她攏了攏快要破掉的衣襟,雙手護在前【】胸。

啓鳌一楞,她的動作、她的眼神滿含戒備。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攀古,或者說,攀古從來沒有這樣對待過他。她不是總愛追在他身後嗎,不是總愛沒召就往啓鳌宮跑嗎,如今卻與他如此疏離。

啓鳌一把抓住她兩只手的手腕,他手掌之大、手勁之猛都是攀古無法抗衡的。

就這樣,啓鳌沉着一張臉,一點點地把攀古的雙手拉離她身前,攀古驚呼:“尊上!我,我的衣服。”

“以前為何不在意?”啓鳌質問道。

“以前與現在不一樣。”

啓鳌聲音嚴厲了起來:“有何不一樣,攀古,你看清楚,我是你道侶。”

說着他一眼瞥到攀古手腕處,被自己抓出的紅痕,移開視線,又瞥到她兇前松散将破的衣襟。啓鳌楞了一下松開了她。

在被啓鳌抓着的時候,攀古能感覺的到,自己被他輸入了靈力。雙手重得自由後,她繼續用手攏住衣服,說:““尊上,我碎了一根天火柱。”

“猜到了。以天懲鞭的威力,只是碎了一根天火柱屬實正常。你不用擔心,養好靈識,有我幫你,用不了一個月就可重修一根天火柱出來。”

“我不急的,不勞煩尊上了,我自己慢慢修,三個月也差不多可以的。”

開玩笑,如果讓仙尊幫她養出天火柱,那還有兩根碎掉的事一定會被他發現,以往常經驗來看,他若是知道之前天火柱是怎麽碎的,一定會怪到阿七與老幺身上。

她家老幺道祈,現在還在天獄裏呆着呢,不知出來時會受何種懲罰,此時可不能再在仙尊面前給他添前科。

攀古這樣的客氣與見外,令啓鳌十分不快,他聲音陰沉:“好了,你把我的衣服穿好,我來幫你運靈。”

“真的不用了。”攀古想下榻,啓鳌不讓,他一個反身,把她制在了身下。

攀古平常所接觸的仙尊,是清冷疏離的,而現在的仙尊是步步緊逼充滿戾氣的,與他毒發時,按她在身下時很像。可現在他并沒到魅毒發作之時啊。

“仙尊,”

啓鳌打斷她:“你以前私下裏,從不叫我仙尊。”

攀古:“是我以前沒規矩,今後不會了。”

怎麽她說完這話,仙尊的戾氣更重了。

就在一個想幫着療傷,一個逃避療傷,正僵持着,忽聽外面熟悉的聲音響起:“束心宮弟子請求拜見仙尊。”是功禮他們來了。

“不見!”

“功禮!”

啓鳌與攀古的聲音同時傳出,功禮聽到師父在叫他,在殿外應道:“師父,徒兒來接您回束心宮,好清點一下這次帶來的寶器損失的情況,師弟們還等着消息呢。”

內殿,攀古小心地乞求着啓鳌:“尊上,我與你解毒之事只你知我知,還請尊上莫要讓我在徒弟面前沒臉。”

“竟是沒臉之事嗎。”啓鳌這樣問着,但還是放開了她,“你先去吧,明日過來,我與你修複天火柱。”

攀古想着能走趕緊走,可她心有餘而力不足,一根天火柱撐着的局面,天靈根骨失了平衡與供養,已沉寂了很長時間了。攀古現在不敢強來,她朝外道:“功禮,你進來扶師父一把。”

沒等功禮進來,攀古就被仙尊重新抱入懷中。走出內殿,正遇上要進來的功禮一行人。

功禮與仙尊行禮後,朝他伸出手來:“不勞尊上了,弟子這就帶師父回去。”

啓鳌根本沒有把懷中人給他的打算,他冷言道:“起開。”

然後就抱着攀古向着束心宮禦行而去。功禮與月禪還有明祖互相看了一眼,随即跟上。

還好,仙尊只是把她送到束心宮就離開了,攀古可算是松了一口氣。但這口氣剛松,功禮他們又來了。

“師父感覺怎麽樣?靈識靈體可有不妥?”

攀古:“月禪啊,輪回是有時辰的吧,你不用回去的嗎?”

“正是要與師父說呢,弟子确實是該走了,所以才急着想知道師父的情況。”

“無事,損傷了點靈體,靈識也有些躁狂,你們都走,我自己調息安養就可以了。”

明祖:“這可不是小事,師父還是要當回事。”

攀古:“去看看道祈吧,他在天獄,還被仙尊的捆靈繩縛着,一定很不好受,不用操心我這裏。”

除了看師父為仙尊抱來抱去的,倒也沒看出她有哪裏不好,功禮定奪道:“那月禪回陰曹,我與明祖去看看道祈,師父有事喚我們。”

“嗯。”

待三個徒弟走後,攀古試着站起來,走去內法室。

她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蹭,。進內法室,一進去,她就封了門,打座了起來,可以好好地查看一下自己體內的情況了。

只有一根天火柱還在,但由于缺少了其它三根的響應,孤掌難鳴。若想重新養起其它三根,可比重修一根要麻煩許多。

但攀古并不在乎,修道修仙本就是來來回回,哪有那麽多一蹴而成,為了自己徒弟她不覺得虧。只要天靈根骨還是她的,她一介上仙重修回來就是,就當是歷劫了。

啓鳌重新回到游鳌宮,就見珠言也在。她見師父回來,馬上迎上來問:“師父,攀古上仙沒事吧?我聽上仙們說,是您執的鞭,攀古上仙沒有責怪你吧?”

啓鳌反問:“她該責怪我嗎?”

珠言:“不該。那不是您能選擇的。”

“言兒,你先回去,為師有事要忙。”

師父還從來沒有趕她離開過,珠言一時不習慣,忽又聽師父說:“以後要來游鳌宮,要像你師兄們那樣,提前通傳一聲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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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