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而此時的仙尊,陌生地讓……
“是, 師父。”珠言語氣裏滿是失落,這倒不是演的,她是真意外真失落。
她收拾了下心情,元氣滿滿地對師父說:“言兒已運靈調養好了, 明天進階大會一定會順利進階的。師父, 咱們幾時過去?”
啓鳌:“明天我就不過去了, 你與師兄們一道去, 注意安全,盡力就好。”
珠言驚詫道:“為什麽?”
啓鳌:“我與攀古上約好, 明日要為她療傷。”
珠言掐着手,讪讪道:“言兒進階很快的,師父可以看完了再去。”
“為師對你很放心, 就算不過去,你也沒問題的。”
“可師父不在,我心裏沒譜,進階對言兒來說很重要,還是想師父陪着。”
啓鳌沒有一點商量的語氣:“進階、飛升的目的,就是脫離師父自成一宗,言兒, 你要學會獨立,不能事事都指着師父。”
珠言聽得出師父語氣裏的堅決與不耐,她知道她不能再任性下去, 情緒一轉, 依然是乖巧聽話的樣子, “言兒明白了,言兒會按師父說的去做,師父明日安心給攀古上仙療傷, 不用操心比試的事情,您等我的好消息。”
“盡力而為。”啓鳌還是這四個字。
珠言離開前,回頭看了她師父一眼,師父滿腹心事的樣子,明顯注意力全然不在她身上。以前她來啓鳌宮師父從來不會這樣,無論她來的多勤,師父見了她都會關心地問過她生活與修煉的情況。
這種随時被關注被偏疼的感覺,從她上到靈蘭山成為師父的徒弟後,幾乎随時随地都能感受到,而今天,師父還是頭一次與她在一起時,心思沒有在她身上。
況且,明日她進階這樣大的事,師父竟舍了她不去,師父态度上的突然轉變,珠言十分的不習慣。
來自于師父的篤定與安全感,開始動搖、缺失。珠言下決心一定要搞清楚,今日在天壇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珠言是什麽時候走的,啓鳌根本沒留意,他在想剛才言兒問他的問題,攀古是否會怪他親手對她用刑?她真的會嗎?早知這樣,他就不該暗中施壓,強搶執鞭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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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他不争,天懲鞭選擇了厚尚,想到厚尚拿起鞭子抽打攀古的畫面,啓鳌接受不了。她是他的,他怎麽可能讓她身上永遠留下別人給與的天刑痕。
言兒也說了,不該責怪他的,但前提是言兒以為這不是他能選擇的。啓鳌一臉嚴肅地坐着,別人哪知道他竟是在糾結這些。
啓鳌自己也很快意識到,他都在想些什麽,為這些小事浪費了這麽多時間。
眼下對于他來說的正事,是在明确了攀古身上沒有魔息,洗清了嫌疑後,彌補這些年來誤會她、怠慢她的虧欠。
首要解決的,就是要與攀古正式結為道侶,在天道面前完成結侶儀式,讓她搬到游鳌宮來,從此人在自己身邊,他也好多看着些,糾正她與她那些徒弟相處時的壞毛病。
也正是想到了這一點,啓鳌才提點珠言,以後再不好随便進出。言兒拿游鳌宮當家,拿他這師父與師兄們當親人,他自是知道的,但以後攀古若是住了進來,不好當着外人的面這樣做,對方可能會在意。
至于攀古的那些徒弟,好在她以前聽話,已經封了師門,不會再有新的徒弟進來,剩下的這181個大部分都下山了,沒有他的召令,只要他想,他們就別想上到靈蘭山來。
之前,他就想偏了做錯了,管他是什麽宗主、輪回者,靈蘭山上的一切由他說了算。如這次允了他們上得山來,讓她見到後,她的眼裏就全是她那些徒弟了。
想到當初他當衆宣布攀古為道侶時,她不敢置信以及羞澀的樣子,這次與她完成結侶儀式,在所有人面前成為正式的道侶,她應該會很開心吧。
啓鳌想好了後續要辦的事情,心裏還是不能完全安定下來,畢竟攀古損失了一根天火柱,看她不能行的樣子,靈體應該也有損。
想到此,啓鳌有些氣不順,明明留在這裏,由自己親自給她療傷是為最好,不知她為什麽要拒絕,以前明明恨不得賴在他啓鳌宮,這次見了徒弟就要跟着一起回去,還是說,比起自己這個道侶,在她心中還是徒弟更為重要?
啓鳌平順了下心情,障礙已清,該讓一切回歸到正軌上來。以前他對攀古總是推拒,持有所保留的态度,以後不會了,他給她粘,給她纏,配合她的撒嬌賣乖就是了。
等她明天過來,他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然後再給她療傷,助她重修天火柱,待她徹底大好後,就可挑個好日子,在仙人道者以及天道面前,起誓結侶。
攀古這邊,被她派出去的功禮與明祖送走了月禪後,來到天獄看望道祈的情況。
結果發現,道祈竟然在受了天刑、被關在天獄的情況下入定了。
明祖有些欣喜,他問大師兄:“師兄,莫不是天懲鞭激發出了小師弟的潛能?”
功禮看着道祈,想了想說:“也未可知。師父收的這個關門弟子,倒是有點意思。”
明祖也看向天獄中的小師弟,道祈上半身的衣物全部損毀,他坦【】露的皮膚上,一道金色的鞭痕覆在上面,雖不至深入皮膚,但也十分顯眼,半個手臂一樣粗的傷痕,怕是要終身留在身上了。
所有天刑留下的痕跡,任你是仙是妖,永生不可磨滅。
想到這天刑痕将永遠伴随着小師弟、伴随着師父,明祖心裏很不是滋味。
功禮與明祖回到束心宮,卻發現師父好像在內法室裏也入定了。當然以師父的靈力,入定倒沒什麽稀奇。
“既然這樣,我就先回去了,師弟們還等着我回消息呢,你在這裏多照看些,有事再喚我們。小師弟費心了。”說完功禮給明祖行了一禮。
明祖不敢受,同樣行禮道:“自家的事,大師兄不要客氣。”
功禮走後,明祖打座于內法室外,面向着被師父封上的不得打擾、不得入的大門。
內法室裏,攀古其實不想入定,以她現在的情況并不适合入定,靈體受損,火柱徹底失衡,她得保持清醒才能收拾殘局。入定後,靈體雖能被保護起來,但此後的情況可能性太多,她怕無法控制。
只是攀古還是低估了天懲鞭的厲害,她在仙尊面前尚能撐着,但到了自己的地盤法室裏,一下子就撐不住了。
她先是把仙尊的那件黑色暗紋長衫脫掉,然後再脫掉自己的,低頭可見清晰的鞭痕,忽然就有些委屈。
女子愛美,就算她雖位列仙位,原來對皮囊還是如此在意。
不過很快,攀古就注意不到這些了,體內的天靈根骨,像是感應到自己與共生契主在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中,開始不管不顧地發散着所承受的痛苦。
攀古同樣痛苦,她的脊背彎到不能再彎,頭埋進腹部形成一個圓。
她想安撫天靈根骨,但根本做不到,終于,攀古體內的靈識也控制不住了,開始亂竄。靈體識別到這種情況,出于自保帶着她入了定。
初入,一切痛苦都消失了,駐藏在靈海裏的深識把攀古包容了起來,這裏太舒服了,讓人貪戀留連,直到一個聲音在攀古的靈海裏響起:
“阿古,阿古……”
是誰在叫她,攀古睜開眼睛,果然是入定到了自己的靈海深識中,可是,有誰能有那麽大的神通,能直達到這裏來叫她?
“是誰?你是誰?”
回答她的依然是一聲聲的呼喚:“阿古,阿古……”
這聲音一聲比一聲急,催得攀古心生焦躁,她知道自己要醒過來,不能再沉在靈海深識中不可自拔,不明的呼喚聲,意欲何為尚不可知,她不能再沉浸在這無痛無覺的自我麻痹中。
有了這個意識後,攀古在自己浩瀚的靈海中打座,捏蓮生訣,催逼自己醒過來。
“仙令天授,諸邪退散。醒!”
在捏了不知多少的手訣,念了多少遍的心法後,攀古慢慢地從入定中醒了過來,那一聲聲的“阿古”漸漸消音。
攀古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盤腿側倒于蒲【】團上。從入定中醒過來,那種惶恐急切的感覺消失了,身體上靈識上的痛苦重新向她湧來。
這次攀古咬牙堅持住了,她必須清醒着直面天刑帶給她的痛苦。
攀古從蒲【】團上坐了起來,運靈重走大成境,體內唯剩的一根天火柱被她移到了膻中,中心位,可憐地堪堪承住了天靈根骨,像是被燒透的、通體紫紅的天靈根骨,終于不再顫動,紫紅淡去,可也不現它以前墨綠的樣子,更不用說,四根天火柱都在的情況下,那種碧綠了。
攀古伸出雙腿,不再盤坐,她輕吐一口氣,不顧形象地随意地倒在地上,這時才發現自己衣冠不整,不敢再浪費靈力使仙法,爬了兩步過去,重新拿起仙尊披在她身上的那件長衫,随便在身上一裹,也不管合不合身,能包住該包信的就行。
出來時,才發現天色已暗沉。暗夜中,明祖一身白衣,如明燈一樣照在她的前方。
莫名覺得心安,攀古喚他:“辛苦我的阿祖了。有你在,師父最放心了。”
見師父蹦蹦跳跳地朝自己而來,明祖心中長舒一口氣,他站起身:“師父已無事了嗎?”
攀古揣手點頭:“哪有這麽快,那可是天刑啊。不過你不用特別擔心,再給我幾日,就會沒事的。”
明祖太聰明,心又細,真要完全順着他說,他倒不會信。
果然,明祖沒有再問,只是彙報了道祈的情況。知道道祈竟然在受了天刑後,才入了他修了幾十年都入不了的定後,攀古也是一楞。
不過道祈不同于她,不是天生靈體,靈海裏沒有深識,入定于他不僅沒有危險,還可助益他修複靈體。
“仙尊在天壇時說,三日後讓去天獄裏接他,到時會給他下最終的裁罰。”
明祖:“會被趕下山嗎?”
“有可能,其實若他利用這次入定的機會能進階的話,下山對他未必是壞事。”
明祖問:“仙尊還說了什麽?”
攀古楞了一會兒,好像是還跟她交代了什麽,是什麽來着?想了想她說:“沒了吧。嗳,別的不重要啦,記住三日後去接道祈就行了。”
攀古推了明祖一把,“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明天再過來幫我護法。”
在明祖這性子面前,主動尋求幫助,以退為進才是正确的做法。
果然又一次,明祖聽話道:“師父也休息吧,明日徒兒再過來。”
“嗯,去吧去吧。”
明祖剛一走,攀古就捂住胸口彎下腰來,大意了,為了表現自己很輕松,剛才蹦噠的那幾下,可要了她的老命了。
休息?她是歇不了的,這一宿要把還在躁動的靈識化溫去躁,各歸各位。
這一夜,啓鳌也沒休息好,第二日天剛亮,他就穿戴好,焚香煮茶,并從煉爐裏拿出頂級丹藥放在手邊。還有化雪香爐距上次使用已過十五日,這頂級的療愈寶物可以再次派上用場,不止如此,啓鳌連夜對化雪香爐進行了淨化與加持,如今它的醫治效果達到了頂峰。
一切都準備妥當,只等攀古上門。啓鳌覺得今日雖然沒有太陽,陰雲密布的,但心中來自于期盼的這份暖意,哄得他內心熱氣騰騰的。
漫長的歲月中,前幾百年獨處于世,他未覺得孤獨更沒有什麽期待,後來,靈蘭山創出,仙班出現,幾百幾千的弟子遍布山上山下,啓鳌也未覺得熱鬧,他置身世外冷眼看着,這一切于他毫無意義,唯心中只一個目标——複神。
啓鳌從沒想過,若是他完成了目标,重啓了神之世界,複神成功後,他還要做什麽。
但這一刻等待的過程中,啓鳌覺得活得長活得久也許是件不錯的事,如果能跟一個心中有他願與他糾纏,心思單純的至真之輩結契締誓,也不失幸事一件。
啓鳌懷着美好的心情,一顆熱騰騰的心,就這樣從天明等到了黃昏,卻連攀古半個影子都沒見着。
香已盡,茶已淡,從爐中拿出的溫熱丹藥也涼了,而啓鳌心中的那點子熱騰氣倒是越燒越旺,成了心火。
他收拾了香案,倒了冷茶,本想把丹藥放回熱爐中,然後照着往日的習慣去調息修內法的。可他拿着丹藥,拉開丹爐正要放回去之際,裏面幽幽燃着的爐火,灼着他的眼、他的心。
他提醒自己,把丹藥放回去,然後去做他的日常......
心裏是這樣想的,行動卻是停頓的。終于,啓鳌狠狠地把丹藥握在手心裏,一轉身出了游鳌宮。既然火已經燒了起來,再想滅掉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束心宮裏,攀古經過昨夜一晚上的調靈,然後在白天用調好的靈力給唯一的天火柱注入進去,這一天都在反複做着這件事,心無旁骛。
她沒有再去內法室,因為怕太過密閉的空間會讓她再次不小心入定,昨天靈海深處的詭異呼喚,讓攀古警覺,不可再輕易陷在靈海中。
明祖在師父結束了打座後,把功禮師兄今日讓他取的丹藥拿了出來,遞給師父道:“這是道林宗有名的複養丸,功禮師兄讓我給師父的。”
說着他把盒蓋打開,露出兩顆紅色的藥【】丸兒,攀古剛湊過去看,就見仙尊出現在了殿門外。
攀古起身與明祖一起行禮迎接,“尊上。”
啓鳌看着明祖問:“這麽晚了,你怎麽還在這裏打擾你師父。”
明祖被他問得一楞,實話實說道:“弟子在為師父護法,好讓師父安心調養。”
“我與你師父有話說,你先退下吧。”
明祖看了眼攀古,攀古沖他點了下頭,他這才揖手道:“弟子告退。”
待殿中只剩下啓鳌與攀古時,啓鳌道:“我讓你今日來找我,你為何沒來?”
哦,想起來了,他好像是這樣說過。因她不想去也不能去,所以就把他說過的這句話自動忽略了。
“尊上你看,我都沒事了,不用勞煩您出手了。”
啓鳌想伸手探她一下,卻又被她快速地躲開了,這是啓鳌第二次落了空。他有些煩躁。
不耐煩地把盛丹丸的盒子拿了出來,“拿去服了。”
“哦,這個也不用了,我有這個。”攀古把道林宗的複養丸拿了出來。
本就已經被啓鳌捏得變了形的盒子,在他的手勁下更加的面目全非,反正已經用不到了,啓鳌扔了盒子,把金色的丹藥放在掌中,遞向攀古:“吃了它。”
他的臉背着燭火,從攀古的角度看過去,他整個人隐在暗處,這樣的仙尊十分陌生。
攀古發生疑惑的一聲:“仙尊?”
雖然仙尊平日裏對她多是冷淡待之,但卻并不吓人,而此時的仙尊,陌生地讓攀古心慌。
仙尊又向她邁進了一步,那雙托着丹藥的手也遞得更近了,他重複着剛才的話:“吃了它。”
這一次他從暗影中走了出來,攀古能清楚地看清他的臉,那上面竟然挂着一絲笑容,卻并不能讓攀古感到安心,她的心更慌了。
不知是迫于仙尊的壓力還是不想再這麽心慌下去,攀古伸出了手,拿了那顆藥丸,然後在仙尊的注目下,放進了嘴裏。外人看來,她像是在被逼迫着吞吃毒【】藥。
見她乖乖聽話吃了藥,啓鳌臉上的那一抹笑消失了,恢複成他原先的模樣,雖沒有在笑,卻是攀古熟悉的樣子。
“此丸不可與別的藥丸同食,那個給我。”
攀古雖有不舍,但還是交出了手中的兩顆紅色藥丸。啓鳌接過捏握在手中,并沒有放回袖裏。
“我有一事要與你說。”
“尊上請說。”
啓鳌提醒她:“這裏并無外人,你與我說話可以像以前在游鳌宮時那樣自在。”
攀古覺得自己以前的行為才不叫自在呢,自來熟地以為與仙尊是自家人,卻不想人家根本不是那麽想的。
想想這五十年來,徒弟們或明或暗地有提醒過她,但都沒能點醒她,直到最近這幾件涉及到游鳌宮與束心宮兩邊弟子的事,對比仙尊的态度,攀古才醒悟。
她甚至在想,自己的不見外是不是對仙尊造成了困擾,要不他總是冷臉對她。
回想那些她在私下裏與仙尊相處的行為與細節,攀古只覺丢人,怎麽可能再去做那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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