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他笑了,與上次逼她吃藥……
這樣丢人的經歷, 攀古不想再回顧,她低頭回避不理。
啓鳌不想較真下去氣到自己,破壞了說喜事的氣氛,于是他直接說道:“這次等你養好了傷, 一起去天道境前發誓結侶吧。”
兩人面對面, 好長時間沒有人說話, 于攀古來說太突然了, 她需要時間來消化仙尊這句話的意思,而啓鳌則是在等她的反應。
最後還是啓鳌沒沉住氣, 他上手捏住攀古的下颌,說她:“別嚼了,咽下去。”
啊, 他不說,攀古自己都沒意識到,那顆金丹一直被她嚼着沒往下咽。其實嘴裏也沒剩什麽了,她是被仙尊的話驚到,不知怎麽回答,淺意識裏一直占着嘴。
攀古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啓鳌确定她吃下去後, 撤手的時候,拇指不小心抹到了她嘴唇,明明是柔軟且冰涼的, 卻感到與之觸碰的拇肚熱了起來。
啓鳌眼神一暗, 眯了一瞬, 聲音慵懶了下去:“日子由你來選,今年雖是祟年,但厚尚那裏把後面的日子都算過了, 你去問他,所有今年的良辰吉時他都知道。”
攀古撓了下額頭,“仙尊是因為執鞭打了我而心裏過意不去嗎?為什麽會突然要去結侶?”
啓鳌:“執鞭行刑是天道正義,本尊無愧于心。“
攀古:“我沒有怪仙尊的意思,我明白不關尊上的事。只是一直好好的,忽然要去結侶,有點突然。況且尊上剛才也說了,今年是祟年,進階大會還沒有結束,事兒,挺多的。”
“你到底怎麽了?給你療傷、舉行結侶儀式你都推三阻四,是在跟我賭氣嗎?”啓鳌的耐心不多了。
攀古:“沒有沒有,我沒有賭氣。結侶是大事,是要在天道境起誓的,我只是不想草草行事,想知道仙尊到底是怎麽想的。”
啓鳌想了想,決定坦誠一部分,“你知道你我皆是神跡複活的表象,而神跡既然能夠出現,與神同滅的魔族也會蠢蠢欲動。這些年來,我在找尋神跡的同時,也在探尋着魔跡。機緣巧合,你受了天刑,天懲鞭下,任何與妖魔有關的細小異常都會被察覺到。”
攀古隐隐想到了什麽,她望着仙尊,想知道自己猜得對不對。
“至少,可以确定你與道祈絕對沒問題。”
攀古:“所以,尊上是一直都在懷疑我,我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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啓鳌:“我懷疑所有,只不過天刑難施,不能一一鑒證。”
攀古低了下頭,再擡起時說:“尊上也懷疑過自己的徒弟嗎?你收的徒弟雖然少,但他們可沒有一個被施了天刑的,你又是怎麽确定他們沒問題,而真心以待?”
攀古有了情緒,啓鳌感受到了,他有一瞬的猶豫,要不要把她給自己解毒時,她體內若隐若現異動的靈息,一直在試圖探入他的靈海深識,并引得他的靈體出現了攻擊性的事告訴她。
他還是忍住了,既然她已經過了天懲鞭一關,就證明沒有問題,沒有必要徒增她的煩惱,他解釋起來也麻煩。
“我與徒弟們在他們小時候就生活在一起,自然了解他們更多一些,你沒有必要與之比較。”
“五十年,我們雖不是日日生活在一起,但我以為你是了解我的。”攀古呢喃地輕聲說道。
啓鳌還想再說什麽,攀古打斷他:“尊上,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容我考慮一下。”
啓鳌:“我也以為我還算了解你,得到天道的認可,在衆道面前完成結侶儀式不該是你期望的嗎。你要考慮,好,我等你到進階大會結束之時。”
攀古馬上:“恭送仙尊。”
啓鳌深深地看她一眼,甩袖離去。
他走出束心宮,手上一使勁,被他捏在掌□□禮給攀古的那兩顆紅色藥丸成了粉沫,從他垂下的指間流逝而去,什麽都沒剩。
啓鳌一離開,攀古撐着的一口氣就洩了,她轉身扶案而站,背影是塌的,內心是涼的。
原來這麽多年,仙尊對她的冷待,皆是因為他不信她。攀古明白當初仙尊選她做道侶,是因為他們有了雙【】修之實,他只是為了補償她。
她因為喜歡仰慕仙尊,而自動忽略原因,歡歡喜喜地接受了。
她以為得了這個能走近仙尊的機會,假以時日,仙尊會有可能欣賞喜歡上她,其結果是仙尊對她一直不冷不熱,她以為是自己魅力不夠,失敗了,但現在看來,仙尊不止不欣賞不喜歡她,還一直在懷疑她。甚至以攀古對他的了解,如果他認定她與魔有關,一定還會厭惡她。
終于能解釋出每次給他解毒時,他眼中令她看不懂的情愫是什麽了,是摻雜了質疑與防備的,不純粹的欲【】望。
這次誤打誤撞,天懲鞭解了他的疑惑,可能又是一次心存愧疚,所以才令他想到與她舉行結侶儀式,算是對她的第二次補償。
可這次攀古的心境不一樣了,她用五十年的時間來證明,她不配得到仙尊的真心,是她癡心妄想了。
窗外有鳥鳴傳來,仔細聽還有溪水流的聲音,攀古聽了好久,她沉下心來自問,還要再試一次嗎?再一個五十年?不說那麽遠,就說眼下,自己是否還有勇氣同仙尊再一次并列站在衆道面前,承受又一次的暗嘲,心安理得地接受來自仙尊愧疚的補償。
她想了好久,直到鳥聲不現,腦中心中也是亂的。
明日該去接道祈了,也是他領最終處罰結果的日子。進階大會還在繼續,離仙尊給她的時限還有段日子,況且仙尊也說了,一切都要等她大好了後,這樣想着,攀古決定先把此事放一放,逃避對于處理心亂如麻還是管用的。
運靈調息,果然仙尊拿得出手的東西都是好的,攀古被抽打的地方以及體內一直在痛,這丹藥令疼痛緩解了一些。
第三日,天獄門口,啓鳌看到攀古領着明祖來了,眉頭一皺,他語氣裏帶了出來:“不好好養傷,來這裏做什麽。你在與不在,他該得什麽罰還是什麽。”
說着,仙尊伸出手去,捆靈繩得到召喚,帶着道祈從天獄中出了來。
道祈已然從入定中清醒了過來,仙尊沒有馬上收回捆靈繩,看了他一眼說:“也算你的造化,竟然進階了。也好,該是履行那日廣場上所說,即日逐出師門,立刻下山。”
攀古還沉浸在道祈進階的欣喜中,忽被仙尊一句“逐出師門”驚到了,她立刻上前:“尊上,上次在比試場,只說逐下山去,并沒有說逐出師門啊。”
“攀古上仙,”道祈被捆靈繩綁着,手不能合十,勉強保持一個跪拜的姿勢平靜開口。
“你叫我什麽?”攀古不可置信地問他。
不忍聽師父這個語氣,道祈說:“那孽徒再最後叫一聲師父。師父,因弟子的過失,害師父禍從天降,天刑之威,只有領教過的才知其滋味,師父為我受了何等的折磨與折辱,我,我已無顏面對師父。從今日起,道祈被逐出師門,從此束心宮再也道祈。”
臭小子既然知道她身上有多痛,還忍心叫她同時再經歷心痛,真是氣死她了,“有什麽折磨的,你能入定治好,我是你師父有什麽不能的,還什麽折辱,不過是一道鞭痕,就當是凡人的胎記好了,我都沒當回事,你鬧什麽。”
啓鳌聞言看向攀古,心裏忽然不舒服起來,怎麽都覺得折磨與折辱兩個詞聽起來很刺耳。
“師父。”道祈說着就着現在的姿勢給她叩了個頭,“師門雖再無關門弟子,但道祈永遠認攀古上仙,從今往後上仙的事就是道祈的事,道祈的靈識與靈體都永遠甘為上仙所驅。”
攀古咬牙道:“好,好,這是進階了,長本事了,連師門都不認了,你幹脆連這個名字都不要再叫了。”
“我要叫,這名字是攀古上仙給的,我永遠是道祈。”
明祖上前一步問道:“你可想好了?”
道祈對上師兄的眼:“想好了。”
“好,那我也最後叫你一次小師弟。師弟此次的進階不是尋常升階路,下了山後,沒有了靈蘭山的庇護,萬事要小心。”
“謝謝,師兄。”
“松。”仙尊收回捆靈繩,“自今日起,道者道祈與束心宮、與靈蘭山再無關系,望好自為之。”
道祈轉身就走,攀古追了兩步,見他禦行而去沒有一點留戀。明祖在身旁說:“他這樣做也好,上次是探蟻,這次又是盅羅盤,顯眼是被什麽東西暗中盯上了。離開也是怕再牽扯師父、牽連束心宮。”
攀古幽幽道:“徒弟抛棄師父的事都讓我遇上了,我連做人師父都是最沒用的。”
攀古體內的痛忽然加劇,她一捂胸口,面露痛苦表情,下一秒似是痛暈了過去。
“師父!”明祖緊張地摟住她。
一股疾風,明祖脫手。定晴一看,師父已在仙尊懷裏。
下一秒,仙尊與師父都不見了。明祖也馬上捏訣瞬移,跟上仙尊的蹤跡來到游鳌宮。
仙尊眉頭皺起,滿臉擔心,對明祖言:“你師父暫不回去了,你該知道這是為了她好,待進階大會結束,我助她修複好靈體,會與你師父擇日結侶。”
明祖楞住,身後忽然響起驚呼:“師父!”
仙尊看向珠言,珠言聲音輕顫,小心翼翼地:“師父,弟子是來報喜的,我進階了。”
仙尊:“為師知道了,恭喜你。這幾日辛苦了,進階後更需要修養消化,近些日子不要來游鳌宮,為師要閉關。”
“師父!”
“尊上!”
珠言與明祖同時叫住啓鳌,明祖先說了:“那就有勞尊上了,至于結侶之事,還是等師父大好後親口告之弟子吧。”
連明祖師兄都在說結侶的事,她剛才确實是沒聽錯,但珠言沒有立場、理由直接過問師父結侶之事,她只能問:“師父要閉關幾日?”
啓鳌:“不定。”
不再理會二人,啓鳌抱着攀古閃身進入殿內,随即此殿就被加上了封印,外音可入內,內裏的情況與聲音,外面是探不到的,仙尊親自下的禁制,上仙們來了也解不開。
明祖最後望了一眼已成為封地的大殿,轉身欲走之際,珠言叫住他問:“明祖師兄,剛剛聽師父的意思,是終于肯與攀古上仙正式結為道侶了,我到的晚,乍一來就聽到這樣大的喜事,又見攀古上仙靈體似出了問題,可是之前發生了什麽?”
明祖看她一眼:“師妹還是聽你師尊的話,現在于你最重要的是進階後的修養運化,其它事情等你師尊出來,你問他好了。至于結侶之事,我聽我師父的。”
明祖閃身不見,珠言虛望着他剛才站過的地方,眼神慢慢凝固,“師兄慢走。”
珠言咳嗆一聲,剛剛進階,靈識還未完全習慣,還未安穩下來,忽然急火攻心受到刺激,一個不克,就是珠言現在的結果,有血從她嘴角流出。
本以為進階後,師父會很高興,興沖沖第一時間跑來告訴師父這個好消息,卻不想見到了如惡夢般的情景,師父抱着攀古上仙,親口說要與她正式結為道侶。
珠言惡狠狠地一把抹掉血跡,然後雙掌合十,運靈走了一遍大成境,這才克住亂竄的靈息。
她對自己說:你要穩住,不要亂,先去了解情況再做定奪。總之,在他們正式結侶之前還有時間,什麽意外都可能發生。
啓鳌帶攀古來到他每次毒發,都會躲進的,設在他殿中的一處虛空境中。
這裏除了一張大榻、一個小條幾,還有一個藥格,就沒有別的了。啓鳌把攀古放到榻上,攀古慢慢睜開了眼,眼中布滿警覺。
啓鳌看到,說:“莫怕,這裏你知道的,很安全。”
是的,她知道這裏,今年是十年毒發之期,她不久前才來過的。
熟悉的冰冷硬榻,不好的記憶湧上心頭,随即膝蓋與後腰開始感到不适。
“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啓鳌心裏軟了一下,在這樣私密的獨處下,她終于不再開口仙尊,閉口尊上了。
“哪裏痛?昨天吃的金丹沒有作用嗎?還有讓我看看你的天刑痕,有法子淡化它。”
這是要強制給她治傷嗎,不止,還要褪衣坦誠相見嗎?哪一樣都不是攀古想要的。
啓鳌從藥格中拿出一個盒子,裏面放着一顆雙色丹藥,金銀互為一個八卦的形狀。他拿出來遞到攀古嘴邊,“張嘴。”
“我,我自己來。”
沒等攀古擡起手,啓鳌直接把藥推進她嘴裏,親手喂了進去。
攀古本能地抗拒,舌【】頭【】裹了一下他的手指,偏他沒有立馬退出去,攀古一急想往外推,是得其反,結結實實地又果了一下。
啓鳌不笑不怒,可以稱得上是面無表情,只是眼神暗了。攀古向後仰,啓鳌同時撤了手,垂下的大拇指輕輕撫過食指。
丹藥下肚,啓鳌上榻打座,想在她身後助她更快地運靈克化。攀古以實際行動拒絕,從背對着他轉身重新與他面對面坐着。
“你不要再任性了,都位列仙位了,我的徒弟都比你聽話。”
他手朝藥格一伸,其中一格自己飛到了他手上。
“此為凝雪膏,有止痛消痕之效,雖未試過天刑痕,但總歸會有些效果,你正好可以試試。”
試?怎麽試?要在這裏脫【】衣服嗎。依譁
仙尊除卻毒發時,對她從來不會表現出一絲興趣,就算是毒發時,也只有在後段,在力道上失控,全程幾乎都是冷靜克制的。
是因為要與自己正式結侶,所以就沒有了顧忌嗎。剛才沒及時撤回去的手,以及現在要親自給她上藥,這些攀古完全無法适應。
啓鳌對她的抗拒與疏離也不适應,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無人的時候總要粘着他,牽他的手,勾他的手指,抱他的手臂,他躲開她,她一會兒就忘了,還會湊上來。
而在這裏,在這個空境中,她也是熱情主動的,只不過她的熱情主動帶着小心翼翼地試探,他揮開她,她也就不敢了,乖巧服貼地承受着他給的一切。
啓鳌以前,在還沒撇清對她的疑慮之前,确實是不願見她的。因為每每她來,糾纏撩撥的時候,他并不是全然無動于衷,壓抑又渴望,玉恨交加。
表面上他清冷淡然,實則內心在咬牙切齒,恨不能對她一頓疾風驟雨,讓她痛、讓她怕,再也不敢來招惹他。
而如今,他不會再推開她,在暗自忍耐,她卻開始矜持了起來。五十年了,啓鳌就沒在攀古身上看到過矜持為何物,如今算是見了個夠。
難道真是因為自己抽了她,她表面不顯,實則在心中怨恨上了他?
啓鳌想到這點,對攀古說:“是你自己主動請求,要替孽徒擔刑,現在又來怪我,你不講道理。”
攀古完全跟不上啓鳌的思路,怎麽忽然又提起這個,她只表達自己的意願:“尊上站得高看得遠,心中有大道,如神一樣通透,我不敢跟尊上講道理。只是,我身為上仙,寶器秘門皆是隐秘,不想外示,還請仙尊不要強迫于我。再有,以前雖有坦誠相見,但事出有因,是為仙尊解毒不得不為。如今不是那種情況,結侶未成是事實,禮法還是要顧的。我也是,也是不願的。”
啓鳌站了起來,站于攀古正前方,擋住了所有的光,他笑了,與上次逼她吃藥時一樣的表情:“強迫?不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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