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離家

第二日一早,沈氏和李正澤便去了沈大舅家裏。

因是過年的時候跟他說過開春要起屋子,他也沒有推辭,只道後天就去碧雲湖邊上幫忙。

李正澤忙把要在張家村顧人的事情給他說了,請他這兩日就找些幫手。他也答應下來。

沈氏去了正房找伯林姥娘,說了想讓她到自己家裏幫着看看珍林兩個女娃。只是要在湖邊起房子,她自然也要去那邊幫忙做飯啥的。家裏就兩個女娃,實在不讓人放心。

“你且去,我會好好照看珍林和珍真的。他倆都是我的心肝寶貝哩。”伯林姥娘拍着胸脯道。

沈氏便又去找沈大舅。

“大哥,我想着讓娘到我家去幫我看着珍真兩個幾天,你看……”沈氏進了屋,正好李正澤和沈大舅說完起房子的事。

“你們要在湖邊忙,家裏自是要有大人在才是。你問過娘了嗎,娘咋說?”沈大舅讓沈氏坐下,問道。

“說了,娘也願意去。只是我想着娘年紀大了,再走一天的山路可是累的慌。”沈氏說着就殷切的看着沈大舅。

“你的心思我還不知道?你先去幫着娘收拾一下,明日我就和你們一起把娘送到你那。”沈大舅哈哈笑了兩聲,指指沈氏。

“大哥,我們等下就要往回走。家裏只有珍林和珍真,我實在不放心。你明日帶着娘過來吧。”沈氏為難道。

沈大舅低頭想了下,道:“也好,我說今日你們咋這麽早就到了。”

此時正是剛進未時,李正澤和沈氏吃過幾個窩頭就打算起身回家。

剛收好東西,走到院子門口遇到行色匆匆的清輝。

清輝一路小跑着回了家,見到沈氏,停下喘着氣道:“姑……姑姑,姑父好。珍真妹妹來了嗎?”

沈氏拉過他,拿出珍林繡的手帕擦擦他額頭的汗漬,笑着道:“就我和你姑父來了。我們趕着回去呢。等碧雲湖邊的新屋子起好了,你自來和他們兄妹幾個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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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輝聽了一陣的失望,誇下臉來道:“原是這樣。那我以後定是去姑姑家玩的。”說罷做了一個揖。

李正澤和沈氏趁着時候一路往回走。

“我瞧着這清輝咋怪怪的。”李正澤走在沈氏的左邊,他的左側就是陡峭的山崖。

“嗨,他的性子就是那樣。自小做下的跳脫事還少了?再說他原本就是和珍真要說的來些。別想這個了。”沈氏催促了他一把,讓他走快一點。

李正澤搖搖頭,把之前的想法都抛了出去,只一心和沈氏趕着回家。

卻說珍真和珍林一早起床,就不見沈氏與李正澤。他倆先去竈房做了飯,才去正房找人。只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

珍真從竈房出來,叫道:“大姐,別叫了。爹和娘一早就去姥娘家。娘在桌子上留了字條呢。說是讓我們自己吃飯。”

珍林這才回來竈房,看看珍真,咬了下嘴唇。“誰讓你和娘說我晚上練繡花的。”

珍真撈了一些泡菜,切成塊放到碗裏。又給自己和珍林從鍋裏夾了兩個窩頭。

“我還不是怕你壞了眼睛。我以前咋說,你也不聽。所以才想着讓娘說的,你總要聽了吧。大姐,趕緊吃飯吧,還有好多事要做呢。”珍真對着珍林一笑。

“鬼丫頭。吃吧。”珍林白了一眼珍真,也拿過窩頭吃起來。

兩姐妹自是要把院子打掃了,再把牲口喂了。不過做完這些也就要開始準備午飯。

珍真在竈下看着火,珍林掌勺炒了一個泡酸菜。

“大姐,爹和娘今晚要回來嗎?”珍真添了一直柴火進去,抱着雙腿,下巴放在膝蓋上。

“娘的字條上沒說嗎?哎呀,快去幫我再切點新鮮的白菜出來,剛才鹽放多了。”珍林手心一抖,勺子裏的鹽巴多放了些在鍋裏。

珍真遂即起身從窗下的櫃子籃子裏拿了一顆白菜,洗了洗,在砧板上切了一些裝給珍林。

“你做的菜也好吃,下次讓你來做呀。”珍林打趣她道,然手裏的鍋鏟一直攪動着。

珍真忙擺手道:“還是大姐你做吧。我就會做一兩個菜。我洗碗,你做飯不是剛好嗎。”

鍋裏的菜滋滋的響着,珍林随手拿了一個大碗,把菜都鏟起來。笑道:“就你會偷懶,去把窩頭拿來熱熱。”

二人吃過午飯,收拾一下,把院門關上,回了屋裏。

珍真從書房拿了幾張大宣紙回屋。鋪在桌子上,自己站到炕下,又覺得矮了點,到竈房裏拿了一只小板凳。她站在小板凳上,剛好是适合提筆寫字的高度。

“你這是要做啥?”珍林又拿出自己的繡樣,勤勤勞勞的練着。

“你練女紅,我就練寫字呀。上次二哥回來,笑話我的字跟螞蟻搬家一般,歪歪扭扭的。”珍真把伯林的練字帖放到前面,一筆一劃的跟着描起來。自她來到這個世界,很早就把這些字都認識了。卻沒有有過啥要練字的心思,只想着認識就好。然上次仲林回家,瞧見她自己在做的一些關于農書的筆記,很是把她笑話了一通。她方才曉得,還是得把字也練練才是。其實也是,珍真前一世字寫的極好,只是都是用鋼筆或者簽字筆寫的。而這裏就只有毛筆,勉強寫出來的毛筆字,自然不好看。

或許是多年來對自己一手好字的驕傲,珍真不允許自己寫字如爛泥,最近有空都在練字。俗話說字如其人,一手好字也是一個人的性子的象征。她練了幾日,倒也能靜下心來。

練過一頁大字後,珍真扭着手腕,把東西都收拾了一番,準備午睡一會。

珍林也打着哈欠把針線收起來。兩人睡了一會。

晚間吃過飯,珍林和珍真一起到院子裏查看了一番,把院門緊緊關上,才回了屋裏。

“大姐,今晚別把油燈吹熄了吧。只有我們兩個,我心裏老是慌慌的。”珍真躺在被子裏露出小臉。

“可的把油燈吹了,不然要是有人看見,覺得奇怪。不定就能猜出來呢。”珍林把被子給珍真理理,自己也開始脫了衣裳。

“大姐,那你和我睡一個被窩吧。”

珍林搖搖頭,把枕頭放到珍真的邊上,起身吹滅了油燈,爬進了珍真的被窩。便被珍真八爪魚一般纏了上來。她拍拍珍真的背脊,道:“睡吧。”

雖說珍真心裏是對倆人獨自在家挺害怕的,然珍林的懷裏極暖和,她又似把把自己當小奶娃一般的哄着,一會也睡沉了去。

在珍真的夢裏,她和珍林置身于夏日的碧雲湖畔,五彩缤紛的花朵一直綿延到了山坡上。各種種類的蝴蝶翩翩飛舞,兩人各做了一個花環帶在頭上。穿梭在随風搖擺的花朵之間。然他倆卻穿的不是長裙和對襟外套,而是體恤和七分褲。珍林更是把運動鞋脫了,坐在湖邊,用腳撩着湖水。遠處走來兩人,也看不清楚面容,只一人也是穿的體恤牛仔褲,另一人穿着白襯衣,煙灰色的西褲,右手臂上搭着同色的西服。

眼看着兩人越走越近,要看清面貌了,珍真就被一陣院門被拉開的聲音吵醒了。她僵直着身子,抓着珍林衣裳的手心直冒汗。聽着腳步聲越來越近,心跳也像是要跳出胸腔一般。

珍林此時也醒了,兩姐妹都是駭然的盯着對方的眼睛,把自己的身子縮成一團,緊緊的偎依在一起。

房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珍真咬緊嘴唇,克制自己不要發出聲音。卻被珍林的尖叫聲吓得直發抖。

接着又是一聲啊呀的叫聲,珍真和珍林各自直冒冷汗,又突然被眼前的光亮刺得眼睛眯起來。

“我說你們叫啥呀?”沈氏拍着胸口,急聲道。“把我也吓一跳。”

珍真和珍林一個翻身,坐了起來。也跟着拍胸口。

“娘,是你呀。可把我們吓慘了。”珍真舒了一口氣,見珍林的臉色發白,起身倒了一碗水給她。

沈氏也見着珍林被吓的厲害,坐到她邊上,把被子給兩人搭在肩上。“有那不舒服嗎?”

珍林搖搖頭,喝了一口水,才道:“沒有。娘,你們咋這個時候回來了呀?”

“我和你爹還不是怕只有你們兩人在家,擔心嘛。好了,見你們無事,便好。睡下吧。明日你舅舅會把姥娘送來。”沈氏溫柔一笑,幫着兩人蓋好被子,吹滅了油燈出了去。

兩姐妹窩在被窩裏。

“大姐,你還說你不怕。”珍真想着珍林剛才的樣子,輕輕笑了一聲。

“哼,你還不是怕的很。還好意思說我。”珍林捏了她一把,伸手到她帶的腰間哈起她的癢癢肉,一邊道:“看你還笑不笑話我。”

珍真咯咯地笑着,身子使勁扭動,敵不過珍林的力氣,只好求饒道:“大姐,我不笑了,我不笑了,你快別擾了呀。”

珍林這才住了手,只是窗外傳來沈氏的聲音:“你們倆塊睡吧,要玩明日再玩。”

兩姐妹對着吐吐舌頭,安心睡了去。

第二日一早,珍真和珍林起了床,也沒有叫沈氏和李正澤起來,只悄悄的把飯菜做好,等着兩人起身。

沈氏和李正澤睡到了快巳時才從屋裏出來。珍真已經把院子打掃了一番。

幾人吃過飯,李正澤便帶着些窩頭去了碧雲湖邊。

沈氏把珍林和珍真叫到屋裏,囑咐他們好好在家照顧牲口,姥娘來了要聽她的話,又從櫃子腳下的壇子裏摸了千把文錢給珍林,讓她收起來。要是有用錢的地方,也好應應急。又拉過珍林道:“你是姐姐,在家要看好珍真。要是村裏……要是老院子裏有人來找事,你就去找你大伯。”

珍林點點頭。

“你姥娘年紀大了,來了咱們家。隔幾天就給她殺一只雞炖上,你們兩也好補補身子。娘上次不是教過你咋殺雞了嗎。可還記得?”沈氏又把珍真也拉到自己的懷裏。

“記得,娘。”

“那就好,你們先去做事吧,我去村口買點肉回來。今晚,你大舅和姥娘都要住在咱們家的。”沈氏抓了一把錢放進荷包裏,和珍真兩人出了屋子。

傍晚時分,沈大舅趕着牛車來了李正澤家。

珍真和珍林把姥娘扶下車,又拿上她的行李進了伯林的房間。

“姥娘,你就住我大哥的屋子吧。他和二哥半個月才回家一次。”珍林把包袱放進炕琴裏,又給姥娘倒了一杯水。

“好嘞。快過來給姥娘看看,是不是長肉啦?”伯林姥娘把珍林和珍真都拉近懷裏細細端詳了一會道:“都長漂亮了。”

珍林害羞的扭過身子,跺跺腳。“姥娘……”

伯林姥娘和珍真大笑起來。

沈氏想着伯林姥娘坐了一天的牛車,定也是累到了,早早的做了晚飯。

伯林姥娘吃過晚飯,就覺得眼皮使勁往下搭,聽了沈氏的勸,自去歇下。

沈氏帶着沈大舅去了仲林的屋子,道:“大哥,你今日就睡仲林的屋子吧。明日我把要用的東西都收拾好,咱們就走。”

沈大舅點點頭,“好了,你去吧。我曉得休息。”

沈氏回了竈房,見珍林已是收拾的差不多,便帶着她和珍真去了倉房裏。倒了一麻袋的稻谷和下等的白面。又點着油燈去了地窖被半背簍的白菜出來。

“我明日就跟你們大舅去湖邊了,你們可要好好記得我交代的事。”沈氏還是不怎麽放心,千叮呤萬囑咐的。

“娘,我們都曉得。夜深了,你去休息吧。”珍真拉起珍林的手,答了沈氏的話,就回了屋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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