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老姜彌辣
今日天氣晴好,湛藍的天空,有朵朵白雲,陽光灑在院子裏。姥娘端了一只小凳子的在竈房門口坐着,曬一曬春日的陽光。
伯林和仲林在家兩日都是幫着珍真和珍林忙活,做完了家事,伯林又回了書房溫書。
只是珍真剛把雞食盆子放下,仲林從外面沖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叫道:“嬷嬷和大嬸來了。姥娘咋辦呀?”
珍真把盆子放下,趕到院門口張望了一番,回到竈房裏,把昨日剩下的雞湯都藏起來,又把正房的門鎖上。招呼珍林把銀耳墜和镯子都抹下來,幾人在屋裏一陣忙活。
姥娘坐在凳子上看着他們的雞飛狗跳,又是好笑又是為女兒不平。這婆婆來家,娃們都趕着把值錢點的東西收起來,不正好說明女兒既是日子紅火半也過的不安生嗎?
“好了,好了。你們拾掇好沒有呀?”姥娘招招手,對着屋裏喊道。
幾人素顏的出了屋子,剛好秦氏和小秦氏進了院子。
“喲,親家,你在呀?”秦氏不妨姥娘在珍真家,愣了一下,随即問候到。
“是呀。親家來快坐呀。珍真,去竈房裏搬兩只凳子出來給你嬷嬷和大嬸坐。春日的日頭不曬人,曬一曬也是能去去冬天的濕冷呢。”姥娘起身,樂呵呵的。
秦氏橫了小秦氏一眼,她才漫不經心的向姥娘見了禮。
“這是大侄媳婦吧。可是好久沒見了。”
珍真和珍林搬了小板凳出來,放到屋檐下面。又都是老老實實的加了嬷嬷和大嬸。
秦氏點點頭,見了自己的凳子在下面,而伯林姥娘的凳子在屋檐上,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珍林,你是越大越沒規矩了是吧。”秦氏吊着三角眼,語聲尖利,又用腳踢踢凳子。
珍林不說話,只悶在一旁,垂着腦袋,兩手扭玩指頭。
姥娘看了一眼珍林,收起笑容,“珍林,去給你嬷嬷倒杯水,想她平日難得走路。今日到你們院裏,又說了這麽些話,嘴巴一定是幹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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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林聽了姥娘的話,一陣風似的跑進了竈房裏,向着屋外喊道:“姥娘,沒有開水了。我現在燒一點。”
秦氏臉色白了白,狠狠的瞪了一眼竈房,讪讪的坐下。
“珍真,你娘呢?”小秦氏面色不豫,橫了一眼珍真,跟着秦氏坐下來。
“我娘在碧雲湖那邊呢。”珍真乖巧的站在姥娘身後。
“我聽說你們要搬到湖邊去住?”小秦氏接到秦氏的眼色,對着珍真問道。
“我娘沒和我說,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哼,搬家你都不知道,我有那麽好騙嗎?”秦氏激動的站了起來,上前兩步,想抓住珍真。
姥娘張開雙手,拿住秦氏的手道:“親家,有話好好說。珍真才八歲,小娃娃一般的年紀,知道個啥。”
“哼,她不知道,那就找個知道的人出來說吧。伯林,仲林,你們都出來。嬷嬷來了也不知道問候呀?你們娘是咋教導你們的。”秦氏黑着臉,嘴裏一直叫嚣着,而後更是在院子裏叉腰大罵。
姥娘鐵青着臉,雙手緊緊攥起來。珍真怕姥娘被氣到了,輕輕在她的後背幫她順着氣。
只等着秦氏罵完,伯林和仲林就從書房出了來,兩人對着秦氏和小秦氏做了一個揖,齊聲喚了嬷嬷和大嬸。
秦氏欲開口再問,姥娘突然道:“自古以來,都是子教父之過,也不知親家是從來聽來做娘的還要教唆孩子做錯事。再說,伯林和仲林我是看着長大的,也從不覺得他們有啥不近禮數的地方。親家是不是想一想這倒是誰錯了。”
珍真聽了姥娘的話,稍稍揚了嘴角,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這話把秦氏說的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紫,氣息如牛喘。她使了個眼色給小秦氏,要她上去幫着自己回嘴,卻見她縮了縮肩膀,只坐在一旁。
“咋了,你的意思是我錯了?你閨女沒教好孩子,還是我的錯。”秦氏更是火冒三丈,氣的臉色通紅。
“親家,我可沒說是你錯了。我只說自古是孩子沒有教好是父親的錯。再說,誰錯了,我們都知道。”姥娘輕言細語的慢慢道來,只是一臉的不屑。
只是伯林和仲林在一旁氣的頭都快冒煙了,仲林只差要沖上去,被伯林從後面拉住衣裳。他犟着身子動了兩下,就掙脫了出來,大步上前。
“哼,果然啥樣的老鼠生啥樣的崽。我……”秦氏還待再說就被仲林打斷了。
“嬷嬷,我娘那裏不好了。我娘勤勞,孝順。我娘…….”仲林在站在秦氏面前,手握着拳放在兩側,梗着脖子朗聲道。
“好了,仲林。去屋裏看看你大妹水燒開沒有。”姥娘把仲林的話截斷,使了眼神給伯林,讓他把仲林拉走。
“哼,就在這給我站住。怎麽,嬷嬷的話都敢頂撞了?還說你娘孝順,孝順就是讓我的孫子跟我頂嘴,給我臉子瞧。今天我就要好好代你爹管教一下你。”秦氏拉住仲林,挽起袖子,抓住仲林的胳膊。
“親家,娃還小,難免不知分寸。就是言語上頂撞了你,也不至于要動手。再說,娃們的爹娘都不在呢。”姥娘站了起來,拉過仲林的另一邊肩膀,和秦氏對視。
珍真仿佛看到了兩人眼神相觸的空氣中有朵朵的電花閃過。這是不是就是武俠裏面的高手過招,一眼定勝負呀。
卻說小秦氏突然站起來,拉過秦氏的胳膊道:“娘,你消消氣。三弟和三弟妹都沒在家。要是回來了曉得你教訓了他們的寶貝兒子,還不得和你沒完呀。”
秦氏是騎虎難下,臉頰上的肌肉抽了兩下,狠狠的瞪了兩眼小秦氏。
珍真幾個娃都在一旁着急,這小秦氏分明就是來添柴加火的。要是秦氏一時下不了臺,還不得把仲林給收拾了。
幸而,珍林此時端了兩碗水出來,叫道:“嬷嬷,快喝點水吧。裏面是我爹特意買回來要給你泡水喝的黃芩呢。”
秦氏原不是要來收拾老三家的幾個娃的,自己此行的目的還沒有達到,只順着珍林的話放開了仲林,接過茶水,喝了一口。
見秦氏放開了仲林,幾人都舒了一口氣,伯林上前拉住他,對着秦氏道:“嬷嬷,夫子還給我們布置了功課,我們就先去溫書了。”
秦氏向他倆擺擺手,自坐下。
姥娘也端了珍真遞給她的水,喝了兩口,假裝自在的看着院子裏的果樹,一時半會也不說話。
只小秦氏見了秦氏沒有收拾仲林,重重的哼了一聲,扭着身子坐下了。“我的水呢,珍林,你不給我泡的茶水呢?”
珍林也不說話,轉身就進了竈房。珍真只好上前道:“大嬸,大姐進去給你泡了。我進去給你端出來呀。”便進了竈房。
果然,珍林坐在小板凳上,哪有要給小秦氏泡水的意思,她趕忙又撕了一些黃芩放在碗裏,倒上開水,端了出去遞給小秦氏。
秦氏把一碗水都喝光了,也不見姥娘有開口的意思,便清清嗓子道:“我聽說,我家老三在湖邊起的屋子是大侄子去找的人?”
姥娘抿嘴一笑,“是呀。我家娃老實勤快,想着不計報酬的幫幫大女婿呢。”
“呵呵呵,親兄弟不找,去找大舅子。這可是你家閨女教的好啊。”秦氏又是黑着臉,嘴角蠕動了一下。
“親家今日過來,想是就為這件事吧?其實他們兩口子也是難。碧雲湖離這裏遠,一去一回就是要一天。所以才沒有找大侄子的。”伯林姥娘嘆了口氣。
秦氏在凳子上動了動,期期艾艾的道:“我就是想着他倆都在那邊,家裏照看不過來。所以才想着要不把地裏的活都給老大老二做。”
珍真心裏一緊,這那是幫她家做地裏的活,分明是要把地都給大伯二伯家。
“呵呵和,這事,我說了不算,家裏的娃說了也不算,還是等着他們兩口子回來,再說吧。”姥娘聳肩笑了一下,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秦氏被她看的不怎麽自在,借着喝水的功夫扭扭。倒是一旁的小秦氏小意兒殷勤道:“瞧您說的,您是三弟妹的娘,您說了當然算事,再說我們也是為三弟着想,地裏的野草不鋤,那還有啥收成呀。”
珍真第一次聽到小秦氏說出這麽一番冠冕堂皇的話,果真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她抿着嘴道:“我娘過幾天就回來,到時候我們幾個人也能把地裏的草鋤了。”
“大侄兒媳婦真是善解人意,且不說你家也有地要打理,就是珍真幾個娃也能把地裏的草鋤了。我這個老婆子還在呢。”姥娘把珍真拉過來,讓她站在自己旁邊。
“這是我家老三的地,我是他娘,我說把讓老大老二種就種。好了,我也不再跟你廢話,就是來告訴你們一聲。你們啥話都不用說了,就這樣定了。”秦氏一手拍着大腿上,白了小秦氏一眼,又轉過頭對着姥娘傲慢道。
珍林從屋裏沖了出來,站在姥娘邊上,一臉的恨意。珍真也是冒火,就算我家在湖邊買了地,我爹到底也是你的兒子吧,竟然這樣不問當事人就要分家産。
“親家,你這話就不對了。就算老三沒空種,咋就要分給你家老大老二了。你這理真是到哪也說不通。再說這麽大的事,就你和你侄女一起來說,這又是啥理?你家老大老二既要種老三家的田,咋不見他倆人影?況且這也是男人們才能定奪的事,你和我一樣一個農家婦人咋就能做家主才能定的決定?就算要種,咋就不過問下老三的意思?”姥娘一口氣把話說完。期間,秦氏幾次想插話,也沒有給她機會。這一連串的話,倒是把她問到了。此時此地,秦氏一個詞也說不出來。
小秦氏跟着她在一旁擦汗,突然把凳子踢到,癱坐在地上放聲大哭,叫着親家老太太也要欺負閨女的大嫂,這是啥理呀?
姥娘活了大半輩子,啥樣的人沒見過,只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道:“親家,這就是你的好媳婦。真是會颠倒是非,想必你娘家也是極能教導閨女的吧?不知你倒是有沒有這身本事?”
秦氏原本也想着和小秦氏一般,撒潑耍賴就這樣混過去。聽了姥娘的話,臉色一陣鐵青。
“還不給我滾回去。丢人現眼的死老婆子。”院門口突然傳來李老頭的喝罵。
秦氏哆嗦了一下,欲言又止的看看姥娘。然姥娘只低頭對珍真笑笑,恍如沒有看着她。她理理耳旁的頭發,也不管小秦氏,一溜煙的跑出了院子。
李老大跟着李老頭進了來,走到姥娘面前,一臉的愧色道:“親家母,讓你看笑話了。她說的話,你只當沒聽過,老三家的地既然分給他了,哪有再要回去的理。”
“親家公是個明事理的人,有你在,我自然放心。”姥娘笑着點點頭,請他坐下。
李老頭搖搖頭,只道家中還有些事要做,得回院子了。
姥娘也不再挽留,只讓珍真去把黃芩包了一些遞給他。“親家公帶回去吧,這是女婿的一番孝心呢。”
李老頭接過黃芩,嘆了一下氣,步伐沉重的出了去。
倒是小秦氏沒想到李老大過了來,吓得張着嘴坐在地上不敢動彈,鼻涕口水流到了前襟才和上嘴巴,利落的翻身站起來。一副怯懦的樣子,眼睛看了看李老大,見秦氏跑了出去,也撒腿落荒而逃。
見這場鬧劇落下帷幕,姥娘也不複剛才見到李老頭時的笑臉,坐在凳子上,憂心忡忡的道:“你們搬到湖邊也好。”
珍真見姥娘難過,狗皮膏藥一般貼到她的身上,“是呀,湖邊屋子又大,又有漂亮的湖水,還有姥娘和我們一起,可是好哩。”
姥娘刮刮珍真的鼻子,道:“小東西,別跟小狗撒歡兒似的,姥娘一把老骨頭,可禁不起你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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