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仕女圖

本以為爹爹會因此對她多有勸慰,沒想到在聽到‘五六七八個妾室’後竟緘默了下來。

“此事爹會去為你讨個公道。”奚廣平沉着臉。

奚蕊驀地擡首,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這頓晚膳用完都還有些恍惚。

“你們說爹爹說的讨回公道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嗎?”回院的路上,她狐疑開口。

阿绫:“奴婢見老爺那認真神情不似作假。”

确實不似作假,但這突如其來的父愛讓她猝不及防,甚至覺得有些瘆得慌。

不過她現在更肉疼的還是她那一小匣子財寶。

“文茵,你今日下午去換整銀時可還有餘?”奚蕊轉頭問她,忽地發現這丫頭明明以往很是活潑,自回來後話便少了許多。

文茵眼神飄忽:“......小姐,未......未曾有餘。”

奚蕊杏眸眯起:“你不對勁。”

文茵瑟瑟咬唇:“......是這樣的,那換整鋪子說小姐您的碎銀和玉飾不夠十兩......”

“......?”

“然後奴婢本想回來同小姐禀報......結果途遇季公子,他......他知曉原委後說......”

奚蕊額角直跳:“說什麽?”

她大理寺卿嫡女的尊嚴——

“說不夠的便用這木匣抵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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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也罷。

奚廣平查清事情原委後,連夜書了三封折子參那吏部尚書私下荒靡浪費之事。

翌日。

太和殿上,吏部尚書氣得滿臉通紅,雙手持着象牙笏,頭上的六粱朝冠都抖了幾抖。

“奚大人莫要含血噴人,老臣向來勤儉,從未有過什麽奢靡行徑!”

奚廣平神色無波,從容不怕地摸了把胡須:“前幾日令郎重金購了批西域蠶絲,前前日為了個青樓妓子在那醉煙館同人争執不休,并予了百金贖身......”

吏部尚書越聽臉越白,又想到章勉昨日莫名其妙被人傷至卧躺在床,直覺同奚府脫不了幹系。

奚府的小小姐之前那般不知好歹,自己的兒子還百般心念,為此奚廣平多次同他道歉,說一定會管教好女兒。

也不知今日是吃錯了什麽藥,火力如此強盛,俨然一副要同他撕破臉皮的架勢。

可此事确實是他們理虧,當下竟是無從駁起。

......

朝堂上的這一番對峙很快便傳遍了京都,大理寺卿連上三道奏折不露髒字暗罵吏部尚書,只為替女讨回公道之事廣為震撼。

沒想到那高風亮節的吏部尚書竟有這般纨绔兒郎。

更沒想到那鐵面無私的大理寺卿罵起人來如此登峰造極,出神入化。

字字句句不提正事,卻條條段段戳人心窩。

吏部尚書本自诩文高八鬥,卻在此一事上毫無反抗之力。

據說當日下朝時吏部尚書烏紗帽都幾欲氣歪,而反觀另一邊的大理寺卿卻氣定神閑,仿若無事發生。

當這些事情傳到奚蕊耳中時,她驚得連手中的脂粉都抖落了不少。

“哎呀。”她心疼地用枝條将落在案上的胭脂輕輕掃至空瓷器,然後擡眸問,“你确定這是爹爹說的話?”

阿绫喜上眉梢,激動道:“千真萬确,小姐,您不用嫁給那章少爺了!”

兩家鬧成這樣可不是不用嫁了?

“是不用嫁給章少爺了,估計不久後便又有什麽王少爺李少爺的。”奚蕊擺弄着手中的物件,雖然這樣說着,可眉目間的笑意卻藏不住。

沒想到爹爹真的沒有作假。

可她的興奮不過持續了片刻便被過來通報的文茵打斷。

“小姐,宮裏來了畫師,老太太與月夫人接待着,據說是要為您繪仕女圖。”

“宮裏的畫師?”奚蕊蹙眉,“為何要為我繪仕女圖?”

阿绫:“據說一般是入宮的秀女,或是為皇子選親才會為适齡官家女子繪制仕女圖,以便送進宮挑選。”

聽言奚蕊只覺一陣寒氣湧上心頭。

如今陛下膝下無子,且又正當盛年,而自上位以來還從未選過秀女,種種條件擺來,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這宮廷畫師所繪畫像意欲何為。

當真是一語成緘,陛下可不是什麽王少爺李少爺那麽好糊弄的。

不過她的名聲不好,宮中妃嫔最是要求清白二字,想來......想來應是無礙。

經過一番天人交戰,奚蕊堪堪說服自己沒那麽倒黴,于是理了理衣擺道:“走吧。”

......

奚府前廳。

繞過幾番路徑,奚蕊行至門前便看到奶奶身旁的青嬷嬷捧着白玉盒就像是要交給那長着白胡子的宮廷畫師。

她疾走兩步,不動聲色地攔在青嬷嬷身前,狀似驚喜道:“奶奶怎知蕊蕊最近沒有零花?”

那畫師伸在半空的手尴尬地放下,他輕咳兩聲:“這便是奚大人的嫡女吧。”

奚奶奶并沒察覺到什麽不妥:“蕊蕊,快見過司馬大人,這可是宮廷禦用畫師。”

被點到名奚蕊轉過身乖巧地行了個禮:“小女子奚蕊見過司馬大人。”

司馬秦風摸了摸胡子,眼神瞥了眼被她擋住的那盒銀錢:“小姐生得如此貌美,若能稍加點綴定能入貴人的眼。”

他說得隐晦,但在場之人皆知‘貴人’是誰,也知這點綴實則所指。

月姨娘首先反應過來,她朝奚奶奶喚了聲:“娘,您看......”

奚奶奶這才想起那盒銀飾還未送去:“蕊蕊,司馬大人從宮中前來路程辛苦,這是給大人的一點心意。”

聞言奚蕊瞪大了眼睛,天真歪頭:“司馬大人這樣厲害的畫師朝廷竟是未發俸祿嗎?”

“......”

室內詭異地安靜,奚蕊再次無邪地添油加醋:“如若不然為何要我們府給予銀錢?”

司馬秦風這輩子沒見過這般不上道的世家小姐。

“小小姐說的是,老太太這些老夫可不能收。”

他表面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只是那隐藏在袖中的拳早已攥緊,并暗自記下要畫得草些。

奚奶奶有些為難:“這......”

“奶奶不若把這些給蕊蕊吧,蕊蕊前幾日買那山榴花胭脂花了不少銀子,現下連只口脂都買不起了呢。”奚蕊眨巴眨巴眼睛,語氣輕軟。

來看戲的奚靈無語撇嘴。

她是庶女自是沒有繪仕女圖的資格,奈何被月姨娘叫來讓她多認識認識宮裏的人或許以後有好出路才勉強坐上一坐。

但她現在又覺得奚蕊十分不順眼了,慣會撒嬌裝乖:“五妹妹......”

只是她的陰陽怪氣還未成句,奚蕊便将目光掃來,并掩蓋在袖子下方對她比了個三七的手勢。

“......”

三七分。

奚靈将話咽回肚子裏,也比劃了一下:“......”

四六分。

奚蕊眉心一跳,奚靈便要開口:“......”

“!”

成交。

二人的私下交鋒不過轉瞬,奚奶奶見狀也覺着拿出來的東西再收回去委實不好,随即便依了奚蕊。

司馬秦風已然快要氣笑,但想到自己作為首席禦用畫師不可輕易喜怒于色,當下便道:“老夫待會還要去城南安陽侯府為郡主畫像,還請小姐快些準備。”

“無需準備,現在便可。”

月姨娘看了看她那身甚至還沾染了脂粉的袖擺蹙眉:“蕊蕊,你要不還是去換身衣裳吧?”

奚蕊輕松一笑,随手拍了兩下:“不用麻煩了,司馬大人請吧?”

“......”

這是司馬秦風上職以來繪地最快的一副仕女圖。

他懶得花費心思,奚蕊也不願多坐一刻,兩人竟配合地十分默契。

待人走後奚奶奶将奚蕊留住,這一番思索,她自然明白了方才奚蕊所行何意。

“蕊蕊,你方才可是故意的?”

奚蕊神情微僵:“我......我只是.......”

“行了我知道了。”奚奶奶擺擺手,并沒過多為難,只是嘆了口氣,“那宮中确實也不是什麽好去處,繪得醜些也不甚重要。”

她抿唇不語。

奚奶奶緘默許久:“你同奶奶說實話,當真那般心悅祁公爺?”

“若真如此,我們奚家也未嘗不可同其議親。”

奚蕊眼皮微抽:“......其實也沒那麽心悅。”

......

奚奶奶不過是随口問上幾句,她含糊幾句便也應付了過去,目送着月姨娘扶着奚奶奶離去的背影,奚靈去而複返。

“這是你的。”奚蕊将阿绫方才分好的一份遞給她。

奚靈難得沒和她互嗆,疑惑道:“你當真不想入宮?”

“還想着祁公爺呢?”

“四姐姐都沒嫁,我這做妹妹的還得緩一緩。”

“......”

算了。

奚蕊笑看她憤憤出門,心情頗好的将剩下的銀兩收了起來。

說起來她和奚靈在嫁人這方面實在很像,不過她不想嫁是因為本身不想成婚。

而奚靈......約莫是沒等到想成婚之人提親吧?

思及此處奚蕊竟還有些羨慕她這庶女身份。

若自己也是庶女,應當沒有那麽多想要攀親的官家子弟,倒也能清淨不少。

勤政殿內,裴雲昭随意翻看了桌案的折子,除了要緊政事,竟都是奚、章兩家的互嗆折子。

又想到前幾日上朝時奚廣平罵人于無形的言語,他輕笑感嘆:“朕沒想到向來沉穩的大理寺卿竟能因此一事和多年同窗翻了臉。”

奚廣平與吏部尚書算是同年入仕。

頓了頓他将目光投向坐于下首的祁朔,又言:“通州築橋官銀一事......”

“謹川南下通州已将涉事官員羁押。”祁朔淡然道。

謹川是季北庭的字。

聞言裴雲昭點了點頭,有祁朔這句話他心下稍松。

季北庭作為工部主事理應管轄築橋事宜,派他前去暗查最好不過。

他登基不過三年,朝政未穩,許多事情并不能得心應手,因此才将祁朔匆忙召回。

若非如此,穩妥起見,計劃中祁朔在匈奴的潛伏還應多上兩年。

思及此處裴雲昭有些愧疚,他也曾在邊關歷練經年,自然知曉祁朔當初是在何等危險的情況下孤注一擲,贏了這場硬仗:“還未來得及給你辦洗塵宴便一事接着一事,辛苦了。”

祁朔從容颔首:“國事為重,這是臣的職責。”

見他這般安之若泰裴雲昭心中虧欠更甚。

說起來他們二人本也是表兄弟,祁朔的生母懷嘉長公主于輩分而言裴雲昭還要喚一聲姑姑。

他比祁朔年長幾歲,可他這個做哥哥的卻時常身不由己,竟只有祁朔回來才讓他覺着在這朝堂之上略有安心。

總該在其他方面予些補償。

“你在外戍守邊關多年,如今回京身邊也該有個體己人了。”裴雲昭說罷身側大太監立馬捧上了一沓女子畫像。

宮廷禦用畫師的水準往往能将世家女子容顏描繪地惟妙惟肖,一張張精致的仕女圖被攤開在金絲檀木桌案上,在那圖畫的角落分別寫着女子的出身及父親官階。

“這些都是太皇太後親派司馬秦風去繪的良家女子,你看看可有心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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